贾赦看上了母亲的贴身大丫鬟鸳鸯，想纳她为妾，派自己的正房夫人邢夫人去办这件事，虽说大家族三妻四妾很正常，但邢夫人领了任务后，屁颠屁颠开心到飞起去给自己的老公说媒，这从正常心理来说，不大正常。

之所以邢夫人为老公娶小老婆比娶儿媳妇还要高兴，实际上她懂，与其说贾赦是看上了鸳鸯，不如说是他看上了老娘的小金库，贾母有多少钱，二孙子没有人知道个数字，恐怕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但鸳鸯是清清楚楚的，不仅清楚，这个财政大权也在鸳鸯的手里。可见，鸳鸯有多受贾母的信任。

能娶了鸳鸯，那老娘一辈子积攒的体己自己自然是要分一杯羹的，所以，邢夫人可不是去说媒，她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怎能不心花怒放？

就是因为所谓的好色，其实有这样的阴谋、算计和不孝，小说安排了一场鸳鸯大骂她嫂子的戏码。鸳鸯的哥哥嫂子，都是贾母屋里当差的奴才，这样的小人物，想攀上主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希望能将身份提一提，能和主子有那么一点裙带，已经是奴才的荣耀了，其实本不值得非得骂。

这么正常的事为啥要骂人家，曹雪芹之所以非得浪费这个笔墨，无非是借鸳鸯的嘴骂他想骂的人而已，曹雪芹要骂的，自然不是一个奴才，他要骂的是大人物，或者说是大家族，鸳鸯这段骂，里面甚至有脏字，出现了人体器官，我们有的就用拼音代替了，原文鸳鸯骂道：

“这个chang妇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听了这话（指鸳鸯给贾赦做小老婆），他有个不奉承去的！

“你快夹着bi嘴离了这里，好多着呢！什么‘好话’！宋徽宗的鹰，赵子昂的马，都是好画儿。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wang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

用这样的脏话骂人，小说里只有一个赵姨娘，连心理扭曲的王夫人骂丫头，也没有用过如此露骨的话，鸳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身处荣国府权力最高层贾母的身边，她的修养是应该和贾母相匹配的，但这里鸳鸯如此不顾体面，其实是曹雪芹告诉读者，他要骂的人，极其的脏，极其的没有体面。

九国贩骆驼，就是钻营图利，整部书，是谁钻营图利将女儿送给人家做小老婆？

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贾政，将女儿元春送入宫，做了皇帝的小老婆，贾府钻了营图了利。元春省亲可就说了：“将我送进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可见入宫不是她所愿，这话是抱怨，说出来不合适，但事实的确是家族做的主，将她送进了牢笼。

贾府渐渐的败了，一大家子的男人没出息，却将飞黄腾达家族振兴的重担交给一个女孩子去担当，元春虽然政治上幼稚，但她仍然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被封为妃（做了皇帝的小老婆），可是贾府的男人们能力上可没能跟上，全家从贾赦、贾珍、贾政、贾琏，没有一个人升官，也没有一个人能将元妃这个资源用好，他们仗着元春是皇帝的小老婆，“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横行霸道了。”

另一个人是薛姨妈，她看见人家（贾府）的女儿被皇帝封了小老婆了，她也眼热了，也要讲自己的女儿（宝钗）送进火坑（不得见人的去处）里去。最后，连给人家当小老婆的资格也没有，竟然败选了，真是丢人丢到家。将自己和儿子的前途寄托在了自己女儿的姿色上。

这才是曹雪芹要骂的。

鸳鸯的嫂子被鸳鸯骂到抬不起头来，给自己找补，看到平儿袭人也在，就说她小姑子，人家平姑娘、袭人姑娘都在这里，你小老婆长、小老婆短的这样骂，难道不怕这两位姑娘多心。这时平儿直接怼她，说你可别胡说，她可不是骂的我们。

平儿的确是贾琏的小老婆，袭人也是宝玉的小老婆，但两人同时否认，鸳鸯骂小老婆不假，可她骂的不是我们俩，这句话，就是曹雪芹再一次提醒读者，这本身和小老婆无关，他是在骂那些无能之辈，要靠卖女儿换自己的荣华富贵，她是要为元春、宝钗在骂她们无能又自私的父母啊。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