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絮语还在耳边,林小满已经站在了地铁站口的便利店前。玻璃橱窗倒映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睫毛膏在眼睑晕开淡淡的灰,像那年周远舟画坏的水墨作业。
三年前的初秋,他们也是这样隔着梧桐树影对望。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那个穿洗得发白牛仔外套的男生,正踮脚去够卡在枝桠间的风铃。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肩头跳跃,金属管相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同学,你的《百年孤独》。"他隔着书架递来书,袖口蹭着斑驳的油彩。林小满接过时触到他指尖的茧,是常年握画笔磨出的勋章。
后来那个风铃挂在了他们合租的地下室窗边。十五平米的房间,霉斑在墙角开出暗绿色的花,周远舟总说等接了壁画修复的活就换房子。深夜他俯在折叠桌上描摹敦煌飞天,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起皮的墙纸上,仿佛随时要羽化登仙。
"小满,你看这尊持莲菩萨。"他眼底映着电脑屏幕的蓝光,"莲茎要晕染七层颜色才能显出慈悲。"潮湿的空气里浮着松节油的味道,混着她煮的泡面香气,在记忆里发酵成某种永恒。
直到那通来自皖南山区的电话击碎所有。周远舟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春寒料峭的夜风灌进他空荡荡的袖管。老屋漏雨,母亲的尿毒症,妹妹的学费,这些字眼像生锈的图钉,一颗颗按进林小满的太阳穴。
她看着周远舟接下一单又一单商业墙绘。颜料桶里盛着医院缴费单,刮刀上沾着妹妹的辅导费。某个梅雨季的清晨,她发现他右手小指开始不受控地颤抖,敦煌壁画论文集在床头积了灰。
"跟我去深圳吧。"她第无数次展开皱巴巴的留学offer,"导师说画廊助理可以兼职..."话音被摔门声截断,周远舟背起画具箱冲进雨里,背影瘦成一道锋利的墨线。
决裂发生在台风过境的夜晚。火车站LED屏泛着冷光,周远舟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硬座车票,袖口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林小满的行李箱轮子卡在月台缝隙,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医药费我会还你。"他盯着她腕上碎成两半的玉镯,那是上周争执时撞在门框上的,"村口老樟树今年结的果子特别多,可惜..."尾音被进站的汽笛碾碎。
林小满突然想起初遇那天,周远舟解开缠在梧桐树上的风铃线。他说这串音管是奶奶用缝纫机零件改的,战时物资匮乏的年代,金属碰撞声能盖过空袭警报。
"你我山巅自相逢..."她念出他写在毕业纪念册上的句子,喉咙泛起铁锈味,"奈何自小村众生。"雨幕将月台割裂成两个世界,周远舟转身时,她看见他后颈的胎记红得像未干的印泥。
十年后同学会上,有人说起周远舟在县城开了间美术培训班。林小满摩挲着咖啡杯沿,想起最后一次去地下室收拾行李,在床底发现捆扎整齐的信封。每个封皮都写着"给小满的留学基金",里面是浸着丙烯颜料的零钞。
窗外又飘起梧桐絮,像一场迟到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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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故事会沿着这些方向发展**:
- **未拆的信封**
- **颤抖的右手**
- **碎玉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