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逼蒋下台前后

萨彦布特哈 2025-01-14 18:04:15

刘仲容/文

1946年初夏,白崇禧踌躇满志,就任国民党南京政府的国防部长。参谋总长一职,由陈诚担任,白虽然名义上是一部之长,实权陈诚在握。

国防部包括“部本部”和“参谋本部”两大部门。前者是部长的幕僚机构,后者掌握有关人事、军事情报、作战、后勤补给、编制、训练等方面,参谋总长直接向最高统帅蒋介石负责。陈诚以“天子得意门生”自居,骄矜自大,飞扬跋扈,根本不把白崇禧放在眼里。陈诚任用私人,排除异己,装备补充多偏重蒋的嫡系部队,对于桂系等其他部队,则克扣留难。不但如此,即使在国防部里,参谋本部的待遇也优越过部本部。例如前者可以领取各种津贴、而后者无份;参谋本部人员的汽车用油可以不加限制,而对部本部的用油量却卡得很紧。甚至连白崇禧公馆的应酬、请客、招待外宾等项开支,陈诚也要插手干涉。白崇禧对待陈诚,表面敷衍,背后经常对陈大发雷霆,攻击毫不留情。

1947年台湾省人民爆发二·二八起义后,3 月17日到3月底,白崇禧曾在台湾进行“宣慰”(实际上是镇压)。在此期间,蒋介石特务向蒋的侍从室打了报告,说是白部长不在南京期间,到雍园(白的住处)找刘仲容的人很多,有时深夜集会,其中似有共产党人。白崇禧回到南京以后,就派国防部副部长刘士毅去侍从室查明,结果并无实据。白崇禧对于蒋介石特务居然搞到他的头上感到恼火,要我清查一下在他住处周围的情况。调查结果,雍园四邻住有:军统头子毛人凤,励志社头子黄仁霖;靠近白的窗户的一家小楼上住的是参谋本部一个搞情报的,此外还住了一家日本人,也是蒋介石雇用的特务。白崇禧得知这一情况后,简直吓了一跳。有一天,白对我说:“这帮人惹不得,你到上海去住一段时间吧。”白的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当时都在上海念书,他要我去上海照管他们,这样我就离开南京到上海去了。

到了1948年3月29日,蒋介石在南京召开“行宪国大”的时候,陈诚由于在东北行辕主任任内打了败仗逃回南京,在众怒难犯的情况下辞却总参谋长职务,由顾祝同接任。在开会期间,白崇禧作了“剿共”的军事报告之后,由一部分东北“国大”代表带头,立即集中火力打击陈诚,强烈要求“严惩陈诚”,杀陈诚以谢国人。谁都知道,打击陈诚也是打击蒋介石。陈诚满腹忿怒,溜到上海,他对新闻记者说:“没料到我未当共产党的战犯之前,竟成为国民党的罪人了。”不久,他就以养病为名,从上海去台湾了。

在“国大”开会期间,还演出了副总统竞选的闹剧,李宗仁是这场闹剧中的主角之一。尽管蒋介石对他施加压力,李宗仁终于获得胜利,这更引起了蒋桂之间新的冲突。是年夏,国防部改组,由何应钦继白担任部长。不久,发表白崇禧为华中“剿总”司令。白不就职,带着家眷住在上海。当时,蒋介石军队连遭惨败,官兵怨忿,军心涣散。有一天,白崇禧在我面前大发牢骚,他认为蒋介石刚愎自用,在军事上不听他的话,偏信陈诚,以致出现今天这样严重局面。大势已去,要挽回颓势,已经晚了,他还谈到蒋介石要他主持华中“剿总”,其用意无非是要把他往老虎嘴里送,借此消灭异己。他说:“我不是傻瓜!我才不上他的当。”我劝他说:“蒋介石要把你投入虎口,你也可以利用虎口对付他嘛。有了立足点,抓住时机,扩大广西部队,同时多方联络、造成声势,还是有所作为的。”我还暗示他,蒋介石已民心丧尽,全国怨声载道。共产党的势力已经不是局部问题,而是全局问题,必须洞察利害,引起注意。

白崇禧长吁短叹,他说:“无官一身轻,我们不谈这些,还是找个地方先玩玩去。”第二天,白崇禧挂一专车,带着全家去杭州游览了。

白自杭州回来后,何应钦、黄绍竑等先后奉蒋介石命,到上海向白劝驾,他们经过密谈,白崇禧才答应去武汉就任华中“剿总”司令职务。

大约在1948年7、8月间,有一天,我在上海接到白崇禧从武汉打来电报,要我去见他。我到达汉口时,他已去河南信阳。他同我通了电话,说是美国武官(名字已记不起)要到武汉找他,来时要我立即陪他去信阳同白会晤,过了一天,这位美国武宫从南京到了武汉,我陪他去信阳见到白崇禧。他们谈话时我不在场。白崇禧回到武汉后,他同我谈了时局问题。他谈到,美国政府十分关心中国的局势,他们看到蒋介石集团政治腐败,军事上屡打败仗,对蒋介石表示失望。他们认为国民党军队有被共产党全部消灭的可能,如果让共产党统治中国,这对“自由世界”而言,将是一场灾难。现在美国愿意同李宗仁合作,并希望白崇禧能发挥军事才能,扭转目前的局势。白崇禧谈话时,流露出一付得意神色,他要我去广西同黄旭初等广西头头们谈一谈局势,要他们对几万民团加紧训练,再补充20个团的兵。又交代我再去广州,找他的小舅子马仲孚(当时在广州正和银行当经理)为他筹款。我问他:“武器怎么办?”白说,“这个,有办法。”他没有向我透露是什么“办法”。

我从武汉到了桂林,向黄旭初等转达了白崇禧的口信,然后同黄旭初联袂前往广州。在广州,我收到白的电报,他派我去香港买几枝上等猎枪、打猎用的探照镜,还有其他的日常用品。这点小事竟派我专门跑香港一趟,我感到奇怪。我联想到这次广西之行的任务,白的大发牢骚,以及白这个人一贯喜欢搞“狡兔三窟”的手段,我觉得这个电报大有文章。是不是要我去香港向中共方面人士摸底?

因此,我到香港给白崇禧办完采购以后,就通过侯外庐、许宝驹等“小民革”同志,找到当时在香港的中共负责人潘汉年,我向他谈了白崇禧的动向,他与蒋介石的冲突以及他与美国的勾结等情况,并且提出我的看法:在当前解放大军压境的情况下,白崇禧似有利用中共力量,对蒋介石施加压力的企图。我请他把这些情况转陈周恩来,有何指示,可以通过上海的“小民革”通知我。

在香港住了两三天,我回到汉口向白崇構复命。他问我,在香港见到什么人?我说:“见到几个民主人士中的熟朋友。”他又问:“共产党方面的朋友呢?”我说:“也见过。”白说:“现在他们是放手大打了,都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屡战屡败。”我说:“他们认为形势很好,打垮蒋介石绝无问题。”白不再往下谈,他要我赶回上海,因为当时淮海战役已经开始,蒋介石部队迅速崩溃,国民党内部人心惶惶。有一天,白又对我谈局势问题,他认为蒋介石的老本快输光了,这场战争已无希望,目前宁沪一带受到严重威胁,他对留在上海的子女很不放心,要我回到上海,包一架飞机把他们送到武汉。同时,他问我在上海能不能找到中共方面的人,如果能够找到,可以向他们表示和平解决的愿望。我说,我可以去试探一下。

我是12月间把白的子女送回武汉的。那时,人民解放军在徐州外围已歼灭了蒋介石几十万军队,前线官兵都成了惊弓之鸟,军心涣散,蒋家王朝眼见就要上崩瓦解,“忽喇喇似大厦将倾,昏惨惨似油灯将尽”。白崇禧找到我,问我在上海找到中共人士没有?我说“找过了。”

他又问:“他们还愿意和谈吗?”我告诉他:“目前还不知道。但是,据我所知,共产党的主要打击对象是蒋介石,只要你有决心要和他们谈,我想,共产党总不会把门关得紧紧。”白崇禧表示他要同李宗仁商量商量再说。

大约是12月17日,白崇禧到南京同李宗仁会晤,他认为仗已经打不下去,早和早有利,要打开和谈局面,只有促请蒋介石暂避,因为共产党是不会以蒋介石为谈判对手的。李宗仁也有这个看法。白崇禧回到武汉,就利用当时社会舆论,向蒋介石提出“和平解决”的主张。

12 月25 日,在白崇禧导演下,湖北省参议会通过致蒋介石电,警告蒋介石“立谋改弦更张之道”,“循政治解决之常轨,寻取途径,恢复和谈”。终于演出了白崇禧假借和谈逼蒋下台的一幕。

但是蒋介石并不甘心失败,他于1949年1月1日发表文告,也装出一付主张和谈的姿态,要从桂系手中夺回这张“和平”的牌子。同时他派出张群到汉口,告诫白崇禧和战都必须步调一致。直到毛泽东主席1月14日发表声明,提出八项条件作为和谈基础,使蒋介石感到接受也难,不接受也难,才不得不于1月21日宣告“引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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