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秋,丝丝凉意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您是胡月什么亲戚,随礼和份子钱呢,我来给登记下?”一个满眼精光的中年妇女看着两手空空的我问道。
“我是她娘家前嫂子,没有随礼也没有份子钱。”我如实回答。
“啧啧,这年头了还有腆着脸来吃霸王餐的,而且还是前嫂子……”身后不堪入耳的话传来,我早已大步流星迈进院子。
2.
我是素琴,14前嫁给胡月的哥哥胡凯。
我家里姊妹多,就一个我妈老来得子的弟弟,所以,我们几个都没有机会上学,不能说是瞪眼瞎吧,因为,我还可以写出自己的名字。
因为没有文化,开始在家里跟着爸妈种棉花,晒得黝黑,后来,又跟着人去广东电子厂打工,也只能在流水线当操作工。人向来就是捧高踩低,对我们这种几层操作工,那些只有初中文化的领班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对我们颐指气使。
也就是那时开始,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读书,没文化。
到了26岁,我妈就在媒人的张罗下,将我嫁给隔壁村的胡凯。
3.
胡凯妈那是多年的儿媳熬成的婆,大家都知道,曾经的儿媳有几个心里不憋着对婆婆的怨气。不出意外,我结婚第二天,她就开始往我身上撒气。
天还不亮,她就把我们的卧室拍的噼啪响。当时,胡凯家也没给我们单独建房子,我们就住在配房里。婆婆尖锐的声响撕破黎明的寂静,她叫嚣着:“娶你不是养着你,鸡都下来找食了,你还不起来做饭?”
我用胳膊捣了胡凯一下,示意他怼下婆婆,这刚结婚就开始拿捏我,老公不护着我,我以后指定没好日子过。
谁知胡凯翻个身,秃噜到:“妈骂得对啊,谁家媳妇不做饭,妈可是做了一辈子了。”
看着胡凯这态度,新婚的热情和对未来的希冀瞬间化成泡沫。
4.
“妈,别叫嫂子了,她昨天婚礼一天,折腾得太累了,我去做。”窗外压低的声音是小姑子胡月。
“没出息的东西,等你结婚了,可别学她,没个规矩,丢娘家的脸。”听着婆婆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还是床上衣服出来,胡月今年才14岁,正上初三,她趁着寒假补课呢,昨天的酒席她都没顾得吃,拿着馒头就去上课了。
看到我起来,胡月羞涩地说:“嫂子,你别介意,我妈她重男轻女,别说看不惯你,我也是整天被她骂,啥活都不舍得让我哥干。”
看着懂事的胡月,我真难相信她和胡凯是一个妈生的,更难相信,她是泼辣的婆婆生的。
5.
自己没啥挑剔的资本,只能低着头忍着过。忍着胡凯的好吃懒做,忍着婆婆的尖酸刻薄。唯一欣慰的是,胡月学校有点啥事都喜欢跟我分享。
眼看着我快要临产,婆婆开始训斥胡凯,说孩子生下来,他得养,再不挣钱,靠啥买奶粉。胡凯也装模作样地开始考察项目,和几个朋友商量着说要新疆包土地。
看着胡凯这规划,婆婆两眼放精光:“我说还是男孩好,男孩有胆量,能干出大事,你这肚子争气些,给我们老胡家生个带把的来。”
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胡阿斗,只因为他是男孩,在婆婆眼里还跟宝似的。
6.
没想到,胡凯的大事业是要牺牲胡月的学习来实现。
我从娘家回来,胡月在房间里哭成了泪人。她千辛万苦考上的高中,婆婆坚持不肯给交学费。眼看着要开学,胡月再反抗都无济于事。
那天婆婆和胡凯拿着家里的存款去县里给胡凯买车,我从柜子最底下取出五千块钱:“胡月,这钱是嫂子打工的私房钱,是留给孩子应急的,现在给你,你先把学费交了。”
胡月惊恐地看着我,没伸手接钱。
我抱着孩子,拉起胡月:“走,嫂子跟你去报到,把学费交了。”
“交了这次,以后呢,以后我妈也不会给我钱的,还要三年呢。”胡月拧着衣角又抽噎起来。
“放心,有嫂子呢。”那时自顾不暇的我,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一定要供胡月读书,也许是想弥补自己多年的遗憾吧。
7.
婆婆跟着胡凯去了新疆。我和儿子和胡月相依为命。
胡月不愿意住校,我每天哄睡儿子,骑自行车去镇上接胡月放学。胡月坚持要自己回来,我不同意。毕竟一个女孩子赶夜路不安全。
听邻居说,胡凯去新疆的第一年就赚发了。婆婆把头发都烫了,还去打美容针。只是说道胡凯,村里人都支支吾吾。
我不用想都知道,他那个人有钱了更是会挥霍。
胡月跟我说,等她高考完,让我带着儿子也去新疆。还没等胡月高考,胡凯和婆婆回来了,我以为是来接我们,我还嫌弃他来早了,咋不等胡月高考完?
8.
看着婆婆牵着的一个两岁多的男孩,眉眼间都是胡凯的影子,我心里咯噔一下。
婆婆先开的口:“这是大学生生出来的娃,遗传基因都比你生的这个强,让胡凯给你三万,你带着孩子再找个和你登对的男人嫁吧。”
我咬着牙,真相一把撕了婆婆和胡凯。
胡月哭着摇晃着婆婆:“妈,你们这样对嫂子不公平,哥混的啥都不是的时候,嫂子没嫌弃他,如今哥有几个臭钱就做对不起嫂子的事,你是长辈,你明明知道哥做得不对,还帮他。”
我从小忍气吞声惯了,我娘家没人给我撑腰,我自己也没力量争取,拿着胡凯给的三万块钱办理了离婚手续。
9.
胡月如愿考上大学,婆婆家有钱了,所以没再阻止胡月上学。
胡月上学期间一直和我保持联系,暑假也不会去新疆看婆婆,而是到我这边帮我带小宝。
胡月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也是先带给我看的。胡月结婚时,胡凯和婆婆都回来了,我没有去,不想见到那对母子,胡月没有勉强我。
不过,结婚第二天,胡月和老公和她公婆都来了我家。她公婆都是知识分子,说话文质彬彬,非常客气,他们都感谢我培养了胡月,给他们一个好儿媳。我知道,是胡月告诉了他们我的过往。
10.
胡月没少帮我,小宝的衣服、学习用品,大大小小都是她操办,她还说,小宝上学的费用她也包了。
从我们离婚后,胡月改口叫我姐。
那门口收礼金的中年妇女跟进来还吵嚷着:“一个前嫂子也不该空手来吃席呀!”胡月婆婆拉着我坐了上座。
胡月看到我,流着泪对着那中年妇女说:“这是我亲姐,我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胡月拉着我,告诉我,婆婆不能来了,胡凯另娶的媳妇卷走了胡凯的存款,还带走了儿子,婆婆被气得中风了,胡凯整日酗酒。她准备满月后过去看看。
听着胡月说前婆婆和胡凯的事,我仿佛在听别人家的故事,我和他们成了陌生人,这一切都跟我毫无瓜葛。可和胡月却仍是亲人。是啊,我和胡月是亲人,这辈子都是。
生活很苦,日子很难,但我相信:善有善报,福有攸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