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带人踏平我的家国，却还想与我举案齐眉。
他说我家国被灭，当隐姓埋名。
又说我身后无人，只堪为妾。
我呵呵一笑，转头上了邻国太子的花轿。
01
陆晏带着人攻破城门后，我才知道原来跟在我身边数十年的少年郎是大隋皇子。
大隋国灭，我被陆晏带回了宴王府。
没过多久，我就听说陆晏被赐婚了。
未婚妻子是与他门当户对的云瑶郡主。
陆晏喝的醉醺醺，挥退下人，跪坐在我面前，头放在我膝上。
他抬头委屈的喊我姐姐，说他娶妻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心中只有我一人。
我平常最吃他这一套。
只是今非昔比。
我推开陆晏的脑袋，将其轰出了房间。
他恼怒的拍打着房门，说出的我让我恶心无比。
“沈毓，你身后无人，待我成亲后我会为你寻一个合适的身份，纳你入府。”
娶为妻，纳为妾。
只是陆晏，我沈毓绝不为妾。
云瑶带着一众人闯进了我的院子。
陆晏送来的珍贵瓷器被摔碎一地，名帖名画被火烧的一干二净。
云瑶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一个亡国将军，还配不上这些珍稀玩物。”
“你就像这些玩物一样，惹了我生气，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冷眼旁观，只觉得云瑶好笑。
自己讨不了陆晏的欢心，便跑来拿我撒欢。
云瑶见我无动于衷，顿了顿，轻声笑了。
“可惜了，可惜你没看到你爹娘落下的脑袋，也看不到你那群蠢货下属前仆后继的送死。”
我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手握着桌角。
闭上眼睛，脑中血流成河，枉死的父母，将士，百万冤魂……
“可惜啊，现在盛国已经被大隋取代，这都多亏了晏哥哥……”
云瑶大笑离去，徒留我陷入无边混乱。
想到陆晏这白眼狼，一口淤血终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我十岁时在战场上捡到了陆晏。
那时的陆晏被混在成堆的尸体中，被我发现时已经没剩多少气儿了。
爹娘劝我莫要强求，可我向来死脑筋，偏要他活下来。
在我一番努力下，陆晏还真醒了过来。
只不过脑子出了问题。
忘了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没关系，这不重要。”
恰好天上飞过几只燕子。
我指着那燕子，笑着说：“那燕子飞来的方向正是我捡到你的方向，我叫你阿燕好了，跟我姓，沈燕。”
燕字，来无影，很适合他。
我爹娘皆是威名显赫的将军。
我从小便在边疆长大，耳濡不染之下，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学不来大家闺秀，所以我与小娘子之间无话可谈。
武功厉害，以至于小郎君见我就跑。
这就导致了我身边没有同龄玩伴，我很孤单。
沈燕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希望。
所以我不顾爹娘的来历不明的劝阻，硬是留下了沈燕。
我太孤独了，而沈燕弥补了我的孤独。
我练武时，他会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等结束后给我递上茶水糕点。
我无聊时，他会做各种各样有意思的小东西逗我开心。
后来沈燕学会了骑马，我和沈燕的娱乐活动又多了纵马奔腾，看这潇洒人间。
后来，我发现沈燕会偷偷的翻看兵书。
我若有所思，笑着问沈燕想不想学武。
沈燕迟疑的点头。
自此，我每每练武便喊上沈燕。
我少时练武有沈燕陪着，长大后带兵打仗也有沈燕出谋划策。
我习惯了沈燕的存在，习惯了对沈燕的无所防。
以至于在沈燕带着兵防图打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
02
彼时我恰逢我生辰，爹娘为我精心准备的生辰礼还未拆开，便上了战场。
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沈燕的来势汹汹。
城，破了。
身前是高坐大马之上的陆晏。
身后是破口大骂的盛国百姓。
“都是这个丧门星，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就该将沈毓下油锅，不然我们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可怜我那才几岁的孩子啊……”
……
一字一句，句句刺耳，我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可他们说的没错，是我自作自受，自作孽不可活。
“你只剩下三千人，将军与长公主被困，你还是趁早投降为好，阿毓。”
我稳住身形，擦掉嘴边的血迹，抬眼望向沈燕。
当年跟在我身后腼腆内敛的少年郎早已不知不觉变了样。
“三千精兵，对付你，足矣。”
说完，我便不管不顾的刺向沈燕。
擒贼先擒王。
可惜沈燕身旁太多人保护。
三千对一万。
还是太吃力了。
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斩了多少人的人头。
身后的将士一个个倒下，百姓怒骂哀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还活着的人寥寥无几。
直到我体力不支，单膝跪地，我才发现，偌大的战场，只剩下我一个人。
“阿毓，投降不好吗？降了，刚刚那些人都能活，可你看，你不降，现在只剩你了。”
沈燕轻声轻语，笑意盈盈。
我却好似被一把扼住了脖子，喘不上气来。
沈燕强横的扭过我的头。
后面是尸横遍野，鲜血淋漓。
“看，他们都死光了，不会再有人说我的坏话了。”
他指着不远处的尸体：“看，这个人曾经骂我下贱东西，现在呢，还不是被我这个下贱东西给弄死了？”
“哦，还有那个姓秦的，他怎么说的？说我恶心，说我没人养的，可惜了，现在还不是死了……”
我错愕的看向沈燕，晦涩的开口：“你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沈燕漫不经心的看着我：“告诉你有什么用呢，他们会改变想法吗？”
沈燕阴鸷的看着我，又哈哈大笑。
“哦对了，还有你那高贵的爹娘，从来看不起我，连我学个武功都不愿意让我学……”
“哈哈哈哈，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眼前的沈燕与我认识的沈燕大相径庭。
我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温文尔雅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有人禀报我爹娘被抓。
我不管不顾的抓住沈燕，哀求的看着他。
“沈燕，别杀我爹娘。”
沈燕顿了顿，然后一下一下掰开我的手指。
他用近乎残忍的语气笑着说。
“阿毓，你叫错了，我叫陆晏，是大隋的六皇子。”
泪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我一个劲儿的摇头。
“阿燕，不六皇子，你放过我爹娘吧，好不好，一切是我的错，你杀了我，放了他们……”
“阿毓，你教过我的，放虎归山乃战场大忌。”
陆晏摸上我的脖子，我忍不住往后缩，却被他掐着脖子薅了过去。
我后颈一疼，晕了过去。
03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
房间空无一人，脚踝处多了一条锁链。
无心顾及其他，我只想知道我爹娘如何了。
用力劈向锁链，我才发现，我的武功被废了。
恰在这时，房门大开，照出了几缕月光。
陆晏迎着月光走来，刺眼极了。
阴沟里的老鼠，即使披星戴月，也显得卑鄙可耻。
陆晏笑意盈盈的看着我，就放佛一切都没发生，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我大梦一场。
“我爹娘呢。”
陆晏不慌不忙的端起桌旁的药汤，轻轻吹了吹，喂过来。
“什么爹娘，阿毓一介孤女，怎么会有爹娘呢。”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药汤凑在我嘴边。
我摇头，往后撤。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陆晏却好似被激动了，他拿起药碗凑近我，捏起我的嘴巴，把药灌了进来。
我无力的捶打着他，苦涩的味道在我嘴中蔓延。
陆晏离开前派了两位侍女照看我的生活起居。
我有心打听消息，可陆晏实在太过谨慎，派来的侍女都被剪断了舌头，不能言语。
我开始拒绝外界的一切。
送来的药与吃食被我一次次的打翻。
我很快的消瘦下去，胃时不时的痉挛疼痛。
陆晏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
他好笑的看着我：“怎么，你是用绝食来反抗我吗？”
他招来了那两个照看我的侍女。
“这样吧，你一日不吃饭她们便饿一日，一次不喝药她们便挨十板子。”
两个侍女惊恐的看向我，止不住的跪地磕头。
我麻木的流出眼泪。
我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陆晏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我妥协了。
味同嚼蜡的饭咀嚼下肚，苦涩的汤药在嘴中蔓延。
我像是一只笼中雀，被囚禁在这方寸之间，再无出路。
直到云瑶发现了我的存在。
她大吵大闹的闯进院子，嘲讽的看着我。
“被灭国的将军，也值得他这般重视？”
见我不应，她又笑着喊我。
“喂，你不想知道沈青野和盛华怎么样了吗？”
“我爹娘怎么样了。”
我看向她，露出一抹希冀。
可是我的希望被云瑶一字一句的打碎。
“你爹娘可真是是好样的，宁死不屈，最后落得个双双砍头的下场。”
“你是没看到那场面，血淋淋的脑袋在地上滚动，把整片地都给染红了。”
我捂住耳朵，脑袋止不住生疼。
我好像看到我爹娘的脑袋滚落在我面前，眼睛瞪着我，好似在怪我识人不清。
我好像看到我军中爽朗的将士围着我骂我引狼入室。
我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爹娘，我错了，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我一口血喷了出来。
晕倒前，我好像看到了急急忙忙的陆晏和手足无措的云瑶。
得知我爹娘已死后我浑浑噩噩的过了许多天。
我忘了吃睡，只一个劲的喊着爹娘。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我被人搂在怀中，几根手指搭了上来。
“再这样下去，沈姑娘怕是命不久矣了。”
下一秒，便听到陆晏震怒的滚出去。
我睁眼，害怕的挣脱陆晏，往后退去。
我好像在浑身颤抖，牙齿在不住的打颤。
陆晏拉着我的腿拖向他，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
“沈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声音阴狠毒辣，像一条毒舌缠绕着我，我无处可逃。
我越来越难受，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直到我听到陆晏的怒呵。
“沈毓，你醒过来，将军和长公主没死，你要是不醒，别想再见他们。”
我从黑暗中惊醒。
“我爹娘呢？”
我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陆晏一顿，低声安抚我：“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看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