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那时候我刚满23岁，在部队已经待了五年，说起来，心里是又不甘又失落。

这些年，我一直拼命干活，训练也是数一数二，得了不少嘉奖，连长和指导员也常夸我。

可是呢，说实话，在提干这事上，我连着栽了两回跟头。

我是从农村来的，家里穷得叮当响，兄妹五个，我排行老四，念完高中后就去插队劳动了。

本想着当兵能改变命运，可部队里规矩多，人际关系复杂，尤其是咱这种农村兵，想出头不容易。

提干的机会一次次落到干部子弟身上，我明白，自己就是差了点“背景”。

那年冬天，我都已经下定决心要退伍了，回去种地也好，进个小厂打工也罢，能省得天天憋屈。

可谁成想，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部队突然接到命令，要上中越边境备战。我人生的转折点，也从这里开始了。

刚进部队那会儿，我干劲十足，想着只要好好表现，总能让人看得起咱。新兵训练的时候，我体能、枪法都是班里最好的，还被连长点名表扬过。

后来分到连队，我成了运输班的一员，跟着班长跑任务。我们班长姓刘，是个老兵油子，四川人，话不多，但对我挺照顾。

他常说：“小李啊，咱农村兵不怕苦，凭手艺吃饭就能在部队立住脚。”

班长这话一直记在我心里，所以每次任务，我都抢着干，连个轮胎都擦得比别人亮。

第二年，我被派到司训队学习开车，学成回来后，班长就带着我跑物资运输。

车开得好、活干得多，我还拿过两次嘉奖，这一年，我被推选为预备党员。

可是到了第三年，班长退伍了，连队提了个新班长。王班长是城里人，家里厉害着呢，他大哥是团里的参谋，二哥在师部任职。

王班长人是不错，任务上也带着我们冲在前面，但他的“优越感”实在太强了。

比如新装备刚到连队，他第一个摸；哪个任务危险，他站后面。我心里窝火，可人家家庭背景硬，我又能说啥？

那年年底，连里有个提干名额。当时我还不是班长，但凭技术和表现，我也在预提干名单上。

刘班长那时候跟我说：“小李，干得不错！这次有希望。”

我自己也觉得稳了，可结果呢？提干的名额还是给了王班长。

说实话，当时我很失落。连长找我谈话，说我表现很好，让我再接再厉，可我哪还提得起劲儿？

班长都不是，凭啥提干啊？

但我忍住了，想着再拼一把。

又过了一年，我终于当上了副班长，干得更加卖力。我们连的运输任务越来越重，我几乎没歇过一天。

到了1978年春，团里又要提拔一批优秀班长，这次连长和指导员对我都是高看一眼。

每次检查训练成绩，我的名次都在前三，连队里大伙也都帮我说好话，连长还特意提醒我：“小李，这次好好准备。”

心里不慌是假的，这次机会我真想抓住。

提干名单快定下来的时候，连里挨个找人谈话，我记得指导员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继续努力，军队需要你这样能干的兵。”

当时我觉得自己真的有希望。

可结果呢？

名单公布后，我又落选了！提干的名额还是给了别的班长，那人其实也不错，但论专业和技术，他不如我。

后来听说，他家在县城，跟连长还有点关系。消息传开后，连里不少战友替我打抱不平。可有什么用呢？

这些事不是靠实力就能说得清的。

这次，我是真想走了。我跟连长请了几次假，说年底打算退伍。连长没点头，只是让我再考虑考虑，说：“老兵走得再多，部队也不能少了你这种干将。”

我听着心里难受，可也下了决心，觉得部队不适合我这种没背景的人。

但就在这时候，命运又开了个玩笑。那年冬天，我们接到命令，要紧急备战。

所有退伍安排都暂缓，全连进入战备状态。我就这样跟着部队，踏上了前往中越边境的路。

我们到中越边境的时候正是冬天，天寒地冻，山里湿气重，晚上睡觉能听见帐篷外野兽的叫声。

老实说，那种紧张感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虽然是后勤部队，但备战的压力一点不小，我们负责物资运输，天天跟枪支弹药、汽油物资打交道，稍不留神就是一场灾难。

那时候，连里的老兵带着新兵，天天训练，连跑步带装备都不能含糊。

运输任务特别重，山路又难走，车开得慢点怕误了时间，快点又怕翻车。还有最要命的，敌人常在山林里埋伏，袭击运输车队。

一次训练回来，连长把我叫到帐篷里，说：“小李，最近运输任务多，你开车稳，胆子也大，接下来任务有点重，你得带好班里的弟兄们。”

我心里清楚，这是交重任了，也明白后面肯定会更危险，但我点头答应：“连长，放心吧！”

几天后，任务来了。我们要把一批重要物资送到前线阵地，时间很紧，还得经过几段敌人可能埋伏的地带。

连长开会时话说得很严肃：“这批物资前线急用，一颗螺丝都不能掉。路上危险，大家心里有数。”

我们车队三辆车，我开的第二辆。一路上，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窗户开着，手里握着枪，眼睛盯着山林里。

天越来越黑，车灯在山路上晃，路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沟，我手心都出汗了。

果然，危险说来就来。走到半山腰时，前面的车突然停了，我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子弹就打了过来！

敌人埋伏在路边树林里，打得车窗叮当响。我们车队马上跳下车还击，后面的车也立刻掉头掩护。

这场面，我是真没经历过，心跳得快炸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端起枪对着树林扫射。

“砰砰”的枪声夹杂着战友的喊声：“压住火力！别让他们过来！”

我迅速调整状态，看到敌人想靠近物资车，赶紧招呼班里的弟兄：“守住车！不能让他们靠近！”

敌人火力猛，我们顶了有十几分钟，车队没法动，我跟副班长商量：“老张，你带几个人护着物资先走，我留下来掩护！”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点头：“你小心！”

说完他们就开车冲了出去，我带着两名战友留下来阻击。说实话，那时候没想着能活下来，就一个念头——物资一定要送到。

子弹快打光的时候，我腿上挨了一枪，疼得发抖，可我还咬着牙继续开火。最后我们用手雷炸了敌人火力点，总算拖住他们。

后来连长带人赶到，把我们救了下来。那一刻，我躺在担架上，脑子里全是空白，只觉得自己能活着就是命大。

被抬下山那天，我的腿上还插着弹片，血把裤子都浸透了，可心里反而觉得轻松。车队顺利把物资送到了前线，任务完成了，我这条命就算值了。

连长过来看我，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这次你立了大功！要不是你挡住敌人，这批物资怕是送不到地方。”

他说着，眼圈有点红。我心里一阵发酸，笑着回了句：“连长，命都快没了，还提啥功啊？”

在战地医院躺了几天，我才知道那天的伏击有多危险。

敌人那边早就盯上了我们的运输路线，准备了不止一处伏击点，要是物资车过不去，前线的战士就没弹药补给，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完一阵后怕，也庆幸自己当时没退缩。

腿上的伤比想象的严重，医生告诉我：“子弹擦过骨头，算你运气好，养养能恢复正常，但肯定会留下疤。”

我点点头，开玩笑说：“疤好，回去还能跟新兵吹牛。”

病房里的战友们听了哈哈大笑，气氛终于轻松了一点。

住院期间，连里派人来看我，还带来了一份好消息：连长替我申请了二等功，还提议保送我去军校学习！

听到这个消息，我差点从病床上坐起来：“连长，你没逗我吧？我这种农村兵还能有这待遇？”

连长瞪了我一眼：“你这次拼了命才换来的荣誉，怎么就不该？军校是给有本事的人的，不是谁的专利！”

他的话让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说实话，提干的事受挫那么多次，我早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可这次，命运像是对我开了个玩笑，逼着我在最危险的时候做出了决定，结果却改变了我的人生。

这让我明白一个道理：该属于你的东西，迟早会到你手里，咱农村兵不靠关系，只靠真本事也能站住脚。

养伤的日子里，我常回想那场战斗，想着那些冲锋陷阵的弟兄。我的命虽然保住了，可有几个战友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山坡上。

每次想起这些，我就觉得自己欠了他们一份无法偿还的情谊。

也正是这些牺牲，让我下定决心去军校好好学本事，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带兵、为战友争光。

从军校毕业后，我又回到了原部队，干了副连长，一步步熬成了正营长。后来退伍转业回老家，也算混了个像样的工作。

再回头想当兵那几年，酸甜苦辣都有，可最让我刻骨铭心的，还是那场战斗。

这些年，我时常梦到那个山坡，梦到战友们的身影。他们有人跟我一样，负伤归来；也有人，再也没回来。

我知道，今天的生活，是他们用命换来的，所以我得好好过。

现在每次看着家里这张全家福，我就觉得自己真幸运。无论过去的日子多苦，至少我活着，能看着儿子长大，看着妻子笑脸。

我常想，那些没能回来的人，他们的父母、兄弟，是不是也在等他们回家？

命运有时候不讲道理，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咬牙坚持，机会总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