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拂,怎么会是你呢,怎么会是你!”
“我不是故意要下药给你的,是我蠢,将你认错...”
嫁给他的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可后来我们换回来了。
他却始终不知。
而我一直以为他爱的是妹妹。
……
1.
我死了。
魏央将我搂在怀里。
他的头窝在我的脖颈处,那温热的泪水也捂不暖我早已凉透的身子。
人之悲痛至极,无声无息。
我旁边的摇篮里,是我刚刚生下的孩子。
一个男孩。
我还没来得及给他起名字。
我多想上前抱抱他,可是手还是轻易的就这么从他的胸口穿了出去。
这么小小的人,与我近在咫尺,可我根本触碰不及。
不知是不是他感受到我的心急,他憋红了脸,哭的撕心裂肺,一下子打破了安静的宫殿。
可魏央一点都不在意,他眉心皱的泛红,眼尾像是浸了血一般,蔓着红色。
好似失了心智,一遍遍地说着让人摸不着边的话。
「阮拂,怎么会是你呢,怎么会是你...」
「阿拂...是红拂女的拂,不是芙蓉的芙...」
「你醒醒,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我低头坐在他的身侧,轻声念着,「晚了,魏央,来不及了。」
掌事太监张远推门而入。
「陛下,宸妃娘娘的入葬仪式准备好了,时辰一到,要下棺了。」
我看着张远伏腰垂头,可魏央没有回他,寝殿里都是孩子的哭声。
「陛下,您就算不想娘娘下葬,可您还有五皇子,您瞧他哭的,娘娘要是在天有灵,也会难过的..」
我当然难过,那么小小的人儿,娘死了,爹不管。
魏央眸子一顿,侧眼看向摇篮的小人,颤颤巍巍的将摇篮里的婴儿抱了出来。
「这是朕与阿拂的儿子。」
「朕的第一子,今日起,为太子。」
张远急忙阻止,「请陛下三思,陛下此举定会遭受言官们的控诉,这...不合规矩...」
我深知庙堂上的那些老东西,太子之位,立长立嫡。
我儿是他的第五子,论身份,论排位,绝不会是太子首选之人。
可魏央却不理会,他抱着我儿,坐在我的身侧。
「阿拂,咱们的儿子将会是魏国的皇帝,如你心愿,他日后定会护住阮家,你阮家即是皇亲国戚,永不衰败。」
是啊。
我的心愿不过是保全阮家,护住阿爹阿娘和哥哥。
我藏了一辈子的阮家秘密,终究可以将这个秘密带到土里,永不见光。
生前,我为了这个秘密,与你失之交臂。
死后,与你生死两隔。
我突然好想回到过去,魏央。
2.
我想起,那年秋日,他大婚。
那时,他还是魏国的四皇子魏央。
这场大婚惹得满城风雨。
因为他一个月办了三次婚礼。
前两次娶的辅国公的庶女和章侍郎的嫡女,两个都封为他的侧妃。
而这次,他娶的是吏部尚书的幺女,阮拂,封为正妻。
我是阮拂。
可廊亭下的屋内新娘,不是我,那绝色却和我的样貌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她娇羞地照着铜镜,摸着台面上各式的首饰。
这个是我的嫡亲妹妹,阮芙。
我十岁那年,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存在。
我记得年头大雪,母亲抱着我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阮芙爱上了魏央,她要以阮府幺女的身份嫁给他。
如若我不同意,她便大张旗鼓地让圣都之人皆知我阮家家秘。
为了护住阮家,我同意了。
可如今,我趴在屋顶上,心底好似被刀割一般,疼的要命。
我后悔了。
我转身看向另一侧,魏央整理着喜袍的衣领,那笑意蔓在眼尾久久不消散。
我听到张远说道,「恭喜王爷,如今有辅国公,侍郎,再加上吏部尚书的合力,王爷必定会是东宫之主。」
我与魏央相识六年,心知他是个心思沉重,野心勃勃的人。
他从一个卑微的皇子到如今得势之人,如若不谨言慎行,多一些心机,如何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果不其然,我听那熟悉的嗓音,「谨言慎行,管好嘴和眼,否则日后爷保不住你 」
「爷教训的是,是奴才多嘴了,奴才是欢喜的不行,您终于娶到了挚爱之人,阮家小姐聪慧温柔,必能管好内府,让王爷无后顾之忧。」
「阿拂...确实如此,甚得我心。 」
手一滑,我整个身子直接向下砸去。
紧接着,我便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阿拂这是迫不及待了,还从以前一般,这样爱爬屋顶?」
我想起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魏央,我也是同这般一样,爬上厢房的屋顶,最后落入了他的怀里。
也是那时起,我知晓了我阮家的惊天秘密。
「穿的这般单薄,该打。」
他语气责备,可眼里透着温柔。
「魏央...」
「也就是你,敢直呼本王名讳,如若有外人,于理不合。」
身后的张远细声赶来,「王爷,奴才知道您疼阮家姑娘,可这样前来,实在于理不合,奴才还是将姑娘送回喜屋吧,莫要让旁人说了去,白白给爷添堵才是。」
「嗯,阿拂乖,不过几个时辰,你我便永远不分开了,你先回去。」
我回不去了,魏央。
嫁给你的不是我。
我是阮拂,红拂女的拂,不是芙蓉花的芙。
喜屋的那个你要娶得的正妃,不是我阮拂,而是阮芙。
同音却不同字。
魏央,你知道吗?
你认得出来吗?
3.
听闻四皇子十分疼爱新娶进门的正妃。
第二日两人就去了皇宫拜见了魏帝和皇后,还未到午时用餐,魏央便带着新妇回到了阮府。
我本想在府中再陪伴母亲和哥哥几日,再行离去,可没想到他们今日便回门了。
我躲在府中最偏的西园不敢出来。
阮芙却来到我的房内。
她抬手摆弄了衣裙和头上的南珠,娇羞道,「姐姐曾经有的,我如今有了,姐姐不曾拥有的,我如今也不缺。」
我摇了摇头,「你是真的爱魏央吗?阿芙。」
我看着她显摆的模样突然没了,反而怒气冲冲。
「阿姐如今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有问你呢,昨日你是不是见了王爷!」
我有些心虚。
我是去见了,只是再近一些,看看他罢了。
她见我没有答话,又继续说道,「阿姐,虽说我用了你的名字,可你也要时刻谨记,四王爷娶的是阮家的幺女,阮家只有一个幺女,而我就是这个幺女,我根本不在意是你的拂字,还是我的芙字,可如若你想保住咱们阮家的秘密,便从此消失在圣都,莫要回来,否则阮家必遭灭门!」
门外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她贴身的丫鬟。
「王妃,四王爷再找您呢...」
阮芙恢复了神色,媚眼如丝,得意洋洋,「阿姐,还请你牢记我刚刚的话。」
我爱魏央,可是如若爱他的代价是将疼爱我的家人折进去,我便不能爱了。
我轻身跃起到了阮府最高的楼阁之上,正好看到了那一抹玄色身影。
魏央牵着阮芙,却突然回头看向我这边。
我惊得赶忙躲下去,却听到他熟悉的嗓音。
「 注意点,别再摔倒了...」
我惊诧抬头,看到的却是阮芙侧身盈盈,娇羞道,「 王爷说的是,妾身注意着呢。」
原来,不是说我,说的是他的新妇。
我期待他能真的将我认出来,可是又害怕这背后的无尽风险。
我在这进退两难的漩涡里,下沉,上浮,日夜不安。
天色就这般突然暗淡了下去。
母亲将我带回了屋内。
她轻轻拥我入怀,沙哑着嗓子说着,「 阿拂,咱们亏欠了她诸多,娘本以为她要的不过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罢了,谁想成却嫁给了你中意之人。有时候娘真的想把真相摊开,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耽误了你的终身啊!」
我一把将母亲的嘴捂住,摇了摇头,「 娘,你们疼了我十六年,而这些年阿芙却什么都没有得到,一个男人罢了,我不要了,我去青山寺找师傅,那几招最后的功夫他还没传给我呢...」
我知道的。
母亲心疼我。
我爱着魏央,可是我被家里疼爱了这么多年,我不能那么自私。
母亲浑身微颤,哽咽着叹气,那一阵悠长的叹息将我带回了幼时。
我是阮家明面上的幺女。
阮府清廉干净。
不同其他府邸,腌臜事情数不胜数。
我父亲阮未青一代清流人士,虽为吏部尚书,家中只有我母亲一个正妻,生下我哥哥,再者就是我。
按理说,我生在这样的府邸之中,必定是琴棋书画,温柔的大家闺秀,可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我练武,爬树,打架,甚至将学堂里的老夫子气的生了病。
我的哥哥,母亲,甚至父亲,对我宠爱有加,从未责怪半句。
可是我十岁那年,才知道了我们阮府一个天大的秘密。
我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护住阮家,与魏央渐行渐远,甚至生死相隔。
4.
我在阮府待了三天。
拜别那日, 我看着父亲原本挺直的腰背在夕阳之下,佝偻了不少。
哥哥抿着嘴,没有半句言语,只是握剑的手冒着青筋。
而母亲,死死抓着哥哥的胳膊,浑身颤抖着,不能自已。
「 女儿走了,不过是去青山寺而已,离你们不过半日路程。」
我看着娘死死憋着眼泪的模样,胸口像是一把利刃刺破一般的疼。
我悄悄附在娘的耳边,「以前阿芙在寺里之时,娘也是每年去探望两次,所以你们定要时不时来看我,带上我想吃的甜糕。」
说完,我在落泪之前,扭头潇洒挥手。
这是我唯一能保全阮家的事。
离开圣都,远离家中,不让人认出我的容貌。
圣都阮家只有一个幺女,那便是已经嫁给魏央的阮芙。
我以为我这一生会一直居在青山寺,永不入京。
可不到一个月而已,我在青山寺又遇到了阮芙。
她和我在阮家见到的时候,显得憔悴。
她精神不是很好,总是自言自语。
「我要让他爱上我。」
她见到我的时候,十分激动,「阿姐,你我长得一样,王爷怎么会单单因为会不会爬高而冷落我!」
「你教我爬树,好不好,阿姐!」
我心中有了一丝不该有的窃喜。
魏央认出了,那不是我。
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用呢。
他和我一样,即便认错也这般认命。
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将我拽到了后院的那颗青树。
就这样,一个下午,她身上那昂贵的百鸟轻纱衣裙被树枝刮的破破烂烂,手臂上也被划伤了几个细碎的小口子。
勉强能爬了上去。
我悄悄退了出去,一个轻身跃到了屋顶之上。
以前,我总是喜欢爬高,仗着有几分的轻功,树,甚至房檐,哪高我就爬到哪去。
可是功夫不到家,总是会摔下来,而魏央总是能突如其来地接住我。
如今我的功夫好了,摔不下去了,我们却永远失之交臂。
我曾以为,魏央喜欢性子柔弱的姑娘。
比如,我的阿妹,阮芙。
毕竟他曾跟我说过,「 阿拂的性子这般野,一点都不温柔贤良,日后谁敢娶你。」
我这想的入神,耳边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 阿拂...」
我惊得直接掉了下去。
只不过环住我腰的那双胳膊,勒的我实在紧了些。
「 魏央。」
「 阿拂好久没有这般叫我了。」
他眉眼处的珍惜和柔情似乎真的是我说的一般。
可不远处,阮芙的身影让我一下子清醒了。
「 妾身的衣裙划破了,王爷等等,我换一下,咱们再走。」
说罢,我挣脱了那怀抱,仓皇地逃离了。
我不知道最后阮芙是如何向魏央解释的,可后来阮芙接二连三地来青山寺,我都避而不见。
直到过了三个月,听闻圣上宣召四皇子魏央入东宫,为太子。
5.
魏央能入主东宫,少不了我父亲的暗中帮助。
魏央曾问我,「 阿拂的心愿是什么?」
那时我早已知晓了阮府的秘密,只是微微愣神片刻,「 我只想我家能平安活着。」
「 可你应该明白,你父亲为吏部尚书,深处庙堂漩涡,能明哲保身的唯一法子只有最高权力的保护才能得以平安活着。」
我点了点头,我虽性子大大咧咧,可我耳濡目染,早就知道我阮府的岌岌可危。
「 所以,如若你为东宫之主,日后成为魏帝,会护住我阮家一众吗?」
「 会,信我,阿拂,我必定竭尽全力护住阮家,让阮家永不衰败。」
我身在青山寺,偶尔圣都的贵人来寺里烧香祈福,我也会听到圣都各种消息。
魏央成了太子之后,皇后的嫡子三皇子一直在下绊子,想把魏央拉下来。
甚至把矛头对准了我父亲。
我庆幸,魏央没有辜负我曾经的心愿,他确实履行了对我的承诺,处处维护我父亲。
不过,我也听到了其他的消息。
圣都贵门不多,但一家出了事情,不足半日,整个圣都的人都会知晓。
魏央的侧妃有一个是章侍郎的嫡女。
他家的儿子前年娶妻,昨日生产,是双生子,还是个龙凤胎。
那夫人站在寺庙的楼台前,小声地说着。
「 这可是麻烦了,本来好不容易怀子,结果是个双生龙凤,这不,昨日生完,不过两个时辰,大祭司派人直接去了章府,取走了龙凤的凤女。」
「 哎,可惜了。」
「 都是大祭司定的,说什么双生子影响国运,我看,指不定是为了什么龌龊...」
那夫人赶忙捂住说话人的嘴。
「 还是小心点,祸从口出呀。」
我逃回了后院的厢房里,将自己死死地捂在被子里。
魏国的大祭司,乌同。
他主管魏国国运。
魏国曾经不过是小国,但不知是何原因,三年便强大了起来,甚至统一了其他两国。
乌同便是那时出现的,成为了魏帝的座上客,大祭司。
他出了一条律法,凡是圣都官眷不可有双生子,如若产下,便只能留一个。
不要的那个就由乌同带走,是死是活,谁都不知晓。
而我阮家的那个天大的秘密便是,我娘当年生的也是双生子,却隐瞒了下来,秘密将阿芙送到了青山寺。
府中留下的一个,就是我,阮拂。
阮府唯一的幺女,阮拂。
6.
阿娘生辰,我带着帏帽悄悄回了阮府。
回到屋内,才发现阮芙在蜷缩在床头。
她消瘦了许多。
「阿芙。」
她抬眼看见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我面前,抬手摸了摸我的耳垂,又拿出来了一个很是精致的锦盒。
「阿姐,我求了太子很久,才求得一对南珠耳铛,说是带上了会有源源不断的福气,消灾避难,你及笄多年,可一直未曾穿耳,今日,我帮阿姐穿,带上这个,算是妹妹我对你的亏欠补偿,好吗?」
我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心中不免欣慰。
如今阿芙长大了,日后即便我不在圣都,她也可以照看阮府上下。
我点了点头,坐在了面台边。
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右耳垂上一颗小小的红痣,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鲜红。
「阿姐,忍一忍。」
话落,门突然被打开,我不由自主地向左一偏,耳朵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母亲踏着风,带着鲜少的怒气走了过来。
「你这是在作甚!好端端地为何要给你阿姐穿耳!」
母亲上前看着我穿耳之后的耳垂,哽咽着。
「还好还好,打偏了,仔细瞧着,也能看出那红痣的边缘。」
那时,我才明白。
我与阮芙的模样毫无差别,不说性子,连阿娘区别我和她都是因为我的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那是我的福气,是我的标识,是我的特有。
可如今,不仔细看着,分辨不出。
夜里,我给母亲过了生辰,便想着离去。
谁知阮芙拦住了我。
「阿姐,你还爱着太子吗?」
我摇了摇头。
我爱着,可是我不能说了。
人生难有两全。
她似乎不想放弃,拉着我的手,「如若,我说如若,我们换回来,阿姐愿意吗?」
我看着她柔弱的样子,眼里浅藏着水气。
「发生了何事?何故要换?」
「你替我去当太子妃,我还是回青山寺,好不好?」
阮芙心机深沉,故意打阮拂耳洞的~
自古误会就是少了嘴,不仅没有嘴,还眼瞎耳聋心盲。由此可见:爱情一切如梦似幻,算不得真!实际上:人心多变,指望别人不如自强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