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江边高层。
从二十九楼的落地窗望出去,远方江畔点点灯火。
忽然,角落传来一个男声,突兀。
没有光,屋子装修考究。地板上全是酒瓶,东倒西歪。
一双长腿搭在窗台上,光着脚。
欧阳坐在飘窗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环着脑袋。
三天没吃饭洗澡了,周身混杂着酒气和隔夜味。
黑暗中,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来电人:陈警官。
他朝手机扑过去,猛地摁掉。
头炸裂地疼,欧阳简直想把脑袋从脖子上抠下来。
短短九十天而已,落跑新娘,巨额借条,门口被债主丢了一堆鸡蛋,臭的。
以及警官无休止的问询。
心口一阵痛楚,眼前一黑,欧阳就势往旁边一歪
——张娜,下辈子,你给我等着。
(1) 落脚
夜晚,如同黑色的幕布笼罩着一切,寂静中,有什么东西轻轻蹭着我的脚,毛茸茸的触感,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
我紧张地屏住呼吸,心跳加速。这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还是…?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另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揉着。
“别动,一会儿就好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感到一阵寒意。
然而,我的手脚都被束缚着,只能勉强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猫儿的脸,黄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我。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全身冷汗,原来只是一个梦。
但是,那个恶臭和毛茸茸的触感,为什么会如此真实?
在G城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魇,几乎一年四季都需要把床单拿到屋顶去晾晒。
因为这里没有电梯,手洗的床单一旦湿水,重量至少增加三倍。
“小张啊,”老板叼着烟,纹身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盯着我的胸脯,“今晚要不要加个班?”
为了多赚点钱,我假装没听到。
然而,洗盘子留下的冻疮却一年又一年地复发,钻心的痒,提醒着我曾经的困窘。
出生在北方,从小就习惯干活,不懂得保养手,没想到北方的冻疮在南方也会死灰复燃。
因为担心被房东赶出去,我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拒绝他晚上九十点敲门,借口来看屋况。
我总觉得他像一只猫,暗中窥探,而且是那种贪婪而残忍的猫。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1年就过不下去了。
可昨天,我拿着别人一年的年薪去租了套房,嚯,什么二代?
我就是这种租客,签一年的租约,却只住了三个月,还押一付三了。
这么爽快的租客,这么容易的单,你接是不接?
这感觉,十年工作经验的小周和小赵深有体会。
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等着绿灯亮,跟小周在小区门口汇合。
脚上的吉米周是新出的人鱼色,看房前刚去专柜提的。平底鞋,还不甚合脚,磨得后跟痛。明知道要走长路,就不该穿新鞋。
这是S市的中心地段,周围至少4个著名房地产公司的楼盘,3年涨了至少7倍那种,有钱人更有钱,就是因为学会了钱生钱。
前2个小时内小周带着我看了3套房子,不是房型不满意,就是楼层太低。这小区碰巧有套中楼层,看图片上,装修也不错。
“姐,你看房子还挺挑,但是这套包你满意的。”小周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跟在我后面。
“层高,采光都好,你可以考虑的。”
帮助客户先入为主,难怪她是去年的销冠。
不过,南方城市嘛,最起码中层以上才适合住人,这是我的理解。
“这个小区基本都是一些已经自由了的公司老板或者白领,平时不太在市内,不会麻烦。”房产中介小周很殷勤。
小周就职的中介是大中介,流程严格,房东们也全体谨慎,看房前要签看房协议,看房的时候最好全程视频,生怕把那些豪装磕了碰了。
像上套房子的那个房东就是。我很明显地发现他更关注屏幕里的我裸露在外面的长腿,远胜于看房的全过程。那个眼神,我既厌恶又熟悉,但又不好拒绝。
嗨,有钱人都差不多吧,尤其是有钱男人。
而且再有钱的有钱人也是怕被骗和怕亏钱的,跟我以前想的不一样,我以为有钱人都不在意房间里桌子板凳少个钉子少个腿什么的,没想到他们什么都在意。
所以从G市退房的时候还跟房东闹了点不愉快,扣了200块的押金。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字。但是也比继续在那个鬼地方待着强。
小周带着我上楼,进门前她递上一副蓝色的鞋套。见我穿着短裙,她还殷切地俯下身帮我套好。
“张小姐看看这套,楼层,位置,大小,还有这个装修,满意吗?”
小周人长得甜,声音也甜,跟房东谈价格时更甜。真是中老年男人杀手。
她不仅管租房,也管卖房。
“姐,如果要买房,记得也找我,我肯定帮你谈个好价格。”
不过这房确实没的说,阳光充足,安静,房东在国外。但是明显没想好要卖,目前只是挂了出租信息。
所以看了十分钟我就决定了,接下来就交给小周谈价格。
房东姓郑,开价5万1个月,在S市也是比房贷还贵的租房价格了,普通工薪阶层要仰视,因为这里的平均租房水平只有三四千。
伶俐的小周不负众望地她给我谈到了9折,押一付三,租期一年。
我没有要那个九折,但是条件是房东得把房产一套的相关资料放在我这里,包括购房合同,和属于这个小区独有一套“身份证”。
“张小姐一个漂亮小姐姐,想有点安全感,而且资料您也是委托在我们这里的。”小周帮我说话。
价格倒不是问题,它在预算内,我和付鑫都算好了。
而且,反正也不会呆满一年。无所谓啦。
在小周的周旋下,现在资料也不是问题了。
我和郑大哥在小周的手机视频里相视一笑,大家都满意,约定3天内付款,我自己请保洁。
出门的时候风大了点,手上的冻疮老伤疤又隐隐地开始痒。
都养了一年半了,老毛病还是不好。几次紧急情况,我还需要在手上擦遮瑕膏。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别人判断你的出身和过往,以及查验你说的故事有没有明显偏差,聪明人一看手便知。”
得赶紧约一下Lisa做个护理,不然付鑫又得数落我。
本来他就懒得打越洋电话。
(2)刘太
太累了,刚迷迷糊糊睡过去,忽然门铃响,我下意识向床头柜伸出手。床头柜里有个防狼电棍。
床头的亮灯显示11:30,活见鬼,这么早就睡着。
“张小姐,”门外好像是刘蓉急切的声音,“不好意思,在家吗?”
“张小姐,我们家水管忽然爆了,物业休息了,你有认识的师傅可以帮忙弄吗,紧急上门的。”我拉开门,门口的刘蓉哭丧着脸。
阔太就是阔太,万事不用自己动手。不过这技能,师傅都不一定能有我熟悉,而且深更半夜的,哪里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