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为了执行党中央黎平会议关于开辟川黔边根据地的决定,采取了积极的措施。
在相继占领施秉、余庆、黄平、瓮安之后,我军一面到处扬言要打下贵阳,活捉王家烈,一面以一、三军团分别向遵义、桐梓开进。
一九三五年一月,我英雄的先头部队打垮了贵州另一个军阀侯之担的阻截,强渡乌江天险,挥兵直捣遵义城,继而又攻下湄潭、绥阳、桐梓等城,使红军得到了休整的良机。
我们无线电十四分队从红八军团回到军委三局不久,就被派到中央先遣队司令部,随张云逸司令员行动。
先遣队司令部的任务,主要是负责为中央纵队开路设营,经常比大队人马提前一两天行动。
当时在这里工作的还有李井泉、李涛等同志。
过了元旦之后,我们中央纵队进抵遵义。
这座贵州的第二大城市,像节日一样欢腾起来,人们高兴的走上街头,夹道欢迎红军,庆贺胜利。
那种热烈的场面,又一次使我们想起了中央根据地的人民群众。
遵义,是我们长征中经过的最大的城市,那繁华的街道,漂亮的建筑,热情的群众,都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城中又分老城和新城,我们驻在老城,离毛主席住的地方不远。
在遵义,中央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即著名的“ 遵义会议”。
我们在城里宣传群众扩大红军,打土豪筹款筹粮。
由于红军进展神速,许多土豪劣绅未能逃掉,我们还在城外的山洞里找到了他们匆匆埋藏的好多东西,光是“白金龙” 牌的纸烟就很多,会抽烟的人可高兴啦!
我们搞到的这些“战利品”,都在先遣队没收委员会主任李井泉同志的指挥下,分到各单位,很多粮食和财物都分给贫苦的老百姓了。
这回,我也领到了两双新的力士鞋,解决了大问题。
说实在的,飞毛腿也需要有鞋呀。
从中央根据地出发时, 我穿的是一双不合脚的草鞋,没有半天就把脚脖子磨烂了,气得我把它甩掉了,干脆打着赤脚走。
以后打土豪分到了一双马蹄型胶鞋,我如获至宝,天天穿着,下雨是它, 晴天也是它,睡觉也不脱,一穿几个月。
进了遵义城,我把鞋脱下一看,吓了我一跳,这双脚磨起的一层层老茧,被不透气的胶鞋捂得红一块紫一块,简直不像个脚的样子。
现在分到了新鞋,实在是雪里炭。
两双鞋,一双穿的正好,另一双太大,我见王诤同志的草鞋快穿烂了,就给了他,他那双大脚一试挺合适。
王诤同志高兴地说,我们红军常常是以走致胜,这是件宝贵的礼物,不管再走多远, 也不用怕了。
是啊,有了双新鞋,我们心里都踏实多了。
引人注目的政治局会议一连开了几天,我隐约听到, 这次会议要解决红军的领导问题。
自突破四道封锁线后,部队中要求改变领导的呼声日益高涨,几乎是全军上下一致要求毛主席重新出来领导红军。
那时,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统治全党已经四年之久,它所带来的危害,是我们每一个同志有目共睹的。
在中央根据地,左倾领导老拒绝红军在毛主席领导下形成的运动歼敌原则,指挥红军与敌拼杀一年,始终无法打破敌人的“围剿”,不得不仓促撤离中央根据地,把多少红军战士和人民群众流血牺牲换来的根据地,白白地断送了。
长征以来,我们看着部队一天天缩小,到贵州后已从原有的近十万人锐减到三万多人,令人痛心。
这种情形,同毛主席过去领导红军以少胜多,以劣胜优,接连打破蒋介石对中央根据地的一次又一次“围剿” 的大好局面,成为鲜明对照。
事实教育了每一个同志,使大家清楚地认识到:有了毛主席的领导,红军就胜利,离开毛主席的领导,红军就失败。
在我们心中,毛主席是红军胜利的旗帜,这个信念谁也改变不了!
遵义会议一结束,首先在中央纵队干部中传达了有关会议精神。
那天,当我听到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集中地解决了当时具有决定意义的军事问题和组织问题,纠正了左倾冒险主义在军事上的错误,确立了毛主席在全党全军的领导地位,使毛主席重新回到了红军的领导岗位上来, 心里比吃了蜜糖还甜,激动的心情不是一语能说完的。
是呀,这次具有伟大历史意义的会议,正确地反映了红军指战员的共同心愿,在最危急的时刻,挽救了红军,挽救了党, 挽救了中国革命,成为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根本转折点。
遵义会议开过后,全军立即进行了整编,补充了四五千名新战士,中央纵队把那些从中央根据地带出来的笨重的机器精简了,战斗部队又补充了不少老战士。
这些同志都是运输员,从长征以来,天天抬着那些沉重的机器,还没有打过一仗,看着周围的战友为了掩护他们而流血牺牲, 这是多难受的事情,其实他们早就要求上前线了。
部队经过整编,得到了休整,又进行了轻装,这就更有利于发挥我军运动作战的特长。
当时,尽管会议精神来不及向下传达,而红军中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关心会议召开的情况,就连电台上的几个小鬼,也向我打听。
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大家从一些首长那喜悦的神情中,都明白了八九分。
还笼罩着微微寒气的遵义,在大家兴高采烈的情绪的感染下,气象一新,仿佛春天提前来到了人间。
是啊,一年多来,我们无线电队和全军指战员心头上想着盼着的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同志们怎能不眉开眼笑呢?
敌人频繁的调兵遣将,正在组织川、黔、滇的反动军阀和国民党中央军在黔西北“围剿” 红军,来势仍是那样凶恶。
然而,红军战士同过去不一样了,非常乐观:“这一回,该轮到蒋介石倒霉了!”
“看吧, 有毛主席指挥,非打几个漂亮的大胜仗不可!”
大家都感到,红军已经越过挫折和失利的艰苦历程,开始走向胜利的道路!
在遵义会议上,党中央根据当时的形势,作出了红一方面军在红四方面军南下活动的策应下,由宜宾和泸州之间北渡长江的决定。
那时,红四方面军已打破了四川军阀对川陕根据地的“六路围攻”,粉碎了敌人几百里的堡垒线。
如果红军一、四两个方面军能胜利会合,那对川、陕、 黔、鄂的革命发展将是相当有利的。
我们先遣队司令部从遵义向桐梓出发,到达桐梓城时, 一军团主力已向赤水方向运动,留在那里的部队由一军团保卫局长罗瑞卿同志指挥,负责桐梓的警备工作。
我们一到,就分担了向赤水方向警戒的任务。
在桐梓停留四天后, 随一军团部队经松坎、温水向土城、赤水运动。
据侦察, 土城由侯之担的三个团防守。
自我军突破乌江后,王家烈, 侯之担的黔军望风而逃。
这次我们终于有了消灭敌人的良机。
可是,当我红泸一军团的先头部队逼近土城时,枪声刚起,敌人又放奔阵地,整团整营的向土城河西岸溃逃了,过河后还拆掉了浮桥。
等我军修好浮桥,追过河去,敌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歼灭战又没有打成,只缴获了几十支枪,大家都有些不解气。
当夜,部队在土城镇西边宿营了。
我们无线电队正要吃晚饭时,张司令员把我找到司令部,告诉我说:“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打一仗,可能会捉到大批的俘虏,电台也会分到一些人。你们明天早晨多烧些饭,准备接收俘虏吧。 打完这一仗,我们就要过长江,到泸州和红四方面军会合。”
我高兴地接受了张司令员交给的任务,心想,离开江西以后,好久没有打过大胜仗,这一次可以听到胜利的消息了。
回到无线电队,我立即向司务长、炊事班长作了布置。
消息一传开,同志们一个个都欣喜若狂。
天黑了,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响起了震耳的枪炮声。
“打响啦!”我们的睡意被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驱赶得干干净净。
大家都不由得跑到屋外,极目向闪着火光的方向望去,嗬!战斗打得挺激烈呢!
不过,不知怎么搞的,直到下半夜,一个俘虏还没有送来,正在大家等得心焦时,张司令员来了,他神色紧张地对我说:“袁政委,情况变化了,我们要立刻转移,你们电台先走。”
说完,他就匆匆走了。
根据张司令员的指示,我们迅速撤线、关机,很快就整装上路了。
走出好远,那激烈的枪炮声还在不停地响着。
夜,黑沉沉的,大家静静地走着,我心里也象蒙上了一层夜幕,是战斗失利了,还是敌情有了突然的变化?
正在瞎猜乱想时,张司令员带着司令部的同志从后面赶上来了,从他那里,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们正面的青冈坡, 是川军刘湘的郭勋祺师。
该师在川军中号称模范师,战斗力算是比较强的,又先我占据了有利地形,我军多次猛攻, 均未奏效。
在七里坝,敌我反复冲锋,激战五小时后,敌人的援军赶到投入战斗。
后面从湖南赶来尾追的敌中央军又已向我军逼近。
形势非常紧张,连轻易不肯动用的干部团都拉上去打了阻击,军委炮兵营的大炮来不及转移,只好扔进赤水河里。
在这危急时刻,毛主席当机立断,命令部队撤出战斗,渡过赤水西进,才甩掉了追敌,使我军避免了两面受敌的困境。
这时,四川军阀唯恐我军入川,沿长江两岸加强了防御,并集中十二个旅的兵力向我军追来。
红四方面军又未能南下策应,红军原定的北渡长江计划已无法实现。
面对这种局势,毛主席和军委首长决定,暂时放弃渡江计划, 红军改在川、黔、滇边区实行机动作战。
过了赤水河,我军挥兵进入四川的叙永(永宁府),又转向云南境内的扎西(威信),并且在扎西地区集结休整。
为了充实战斗连队, 提高我军战斗力,红军及时地进行了有名的扎西改编,撤消了各军团的师级单位。
在宣布整编命令的同时,正式向全军广大指战员传达,毛主席已经重新开始领导红军了,同时要求全军同志加强团结,奋勇作战,争取在云贵川一带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
这样一来,红一方面军不仅人心大振,而且队伍也更加精干,为今后的机动作战和夺取胜利创造了条件。
二月十八日,红一方面军在毛主席的指挥下,突然回师东渡赤水,向敌人力量薄弱的桐梓、遵义进军。
这一着棋,又是蒋介石做梦也没想到的。
在我军的前进路上,只有王家烈的一些黔军,这些大烟鬼根本无法抗拒红军前进的步伐,我军再次攻克桐梓之后,又攻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娄山关,随后迅猛击溃遵义之敌。
经过几次连续作战,消灭了王家烈的两个师,遵义这座历史名城又重新回到红军手里。
当地的人民群众欢呼雀跃,男女老少箪食壶浆,热烈欢迎子弟兵。
自遵。义会议后,由于红军恢复了过去做群众工作的传统,对群众的宣传工作搞得热火朝天, 使我军回师途中,所到之处都得到了群众的有力支援。
那些受苦的干人,不仅争着为红军带路、抬担架,而且有不少青年参加了红军,加上我军第一次在桐梓、遵义活动时,留在群众家里的伤员,有不少伤愈纷纷归队,部队战斗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在我军二进遵义的同时,蒋介石急令他的中央军从乌江南岸驰援遵义。
我们进入遵义的第二天,敌吴奇伟纵队的两个师已进至遵义城南,与我红一、三军团的阻击部队交火,我军以宽正面防御节节抗击敌人,有计划地将敌诱至遵义城外,即依山固守。
敌人火力很猛,曾一度攻下城南老鸦山主峰,但始终未能再前进一步。
经过一天的激战,敌人被吸在我军阵地前沿,进退不得。
黄昏时分,我红一、三军团全线反击,一举歼灭了敌主力,接着乘胜长追,直到乌江北岸,吴奇伟丧魂落魄,自己一过乌江,不等残部渡江,便下令斩断浮桥铁索,一千多敌人被隔在江北无路可逃,都为我军生擒。
这一仗,敌中央军近两个师全部覆没。
我军缴获的枪械、物资堆积如山,红军指战员欢欣鼓舞,这个说:“吴奇伟真够交情,从江西追了几千里路,送来这么多好枪,连个收条都不要。”
那个说:“还是蒋介石听话,乖乖地按照毛主席的调遣,把中央军派来了。”
我军在黔东北先后歼敌四个师,是长征以来首次的大胜仗,捷报传出,云贵川的敌人魂飞胆裂,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为了进一步调动敌人,毛主席又指挥红军由遵义向仁怀经茅台第三次渡过赤水河。
茅台镇是出产茅台名酒的盛地。
红军抵达时,土豪劣绅们早已逃之一空,一座座巨大的酒窖里堆满了陈年佳酿的美酒。
据说,行军之后用酒擦脚是保护脚的灵验妙方,我们的红军战士还真用茅台酒擦过脚哩。
我军重入四川,蒋介石又以为我军将北渡长江,继续执行同红四方面军会合的计划,便匆忙调集川、黔、 滇军沿长江和黔滇边布防,妄图构成新的封锁线,将红军聚歼于长江南岸。
然而,等敌人刚刚部署停当,我军又经二郎滩、太平渡东渡赤水,乘黔中敌军空虚之际,经枫香坝强渡乌江,主力插向息烽,直逼贵阳。
这时,正在贵阳督战的蒋介石深恐我军攻打贵阳,或东进湖南与红二、六军团会师,急令云南军阀龙云火速驰援贵阳(当时贵阳城内只有一团兵力),并叫薛岳和何键调集部队在湘黔边界布防。
当滇军赶到贵阳时,惊魂未定的蒋介石自以为得计,实际上他的这一切不成章法的军事行动,都是按照毛主席的战略意图而疲于奔命的。
记得在红军回师黔境时,毛主席就提出:调出滇军就是胜利。
当滇军入黔之后,我军除以一军团一部包围贵阳东南的龙里城佯逼贵阳外,主力则在贵阳附近突然越过湘黔公路,直插云南,把几十万敌军甩在了贵州。
遵义会议以后,红军这一系列的灵活机动的行动,使我们始终牢牢把握着主动权。
部队仍是天天走路、打仗,和过去同样紧张、艰苦,但是,大家在长征初期的那种忧虑心理已烟消云散,斗志日益高涨。
毛主席神机妙算的军事指挥艺术,给红军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一路上,人欢马叫,歌声不断,我们无线电队的同志,也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云贵川,红旗飘,红军志气比天高,江山从此归穷人,土豪劣绅好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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