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喜
中国人口负增长，生育人口首次跌破1000万，引发了近段时间的热议。生育率急剧下滑背后，与高房贷、高养娃成本密切相关。
为提高生育率，各地都在出招，深圳就建立育儿补贴制度征求意见，四川生育登记取消结婚限制等，最近甚至有建议将法定年龄降到18岁，提升结婚率继而拉升生育率。但这些招都不太被大众认可。其实生育率下降归根结底是源于：整体社会环境的经济压力非常大，人们对未来的收入的稳定性、确定性增长的预期没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收入的稳定增长是依靠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确定性收入增长，即本职工作的稳定收入；另一方面是投资理财或者副业的收入增长。如果这两个方面都能稳定增长，那么就能给人们对未来保持乐观的预期，人们对未来的乐观预期往往也会拉动生育率。
但最近的两个事情——“30岁成招聘上限、提前还房贷变难”恰恰可以反应，年轻人对未来的乐观预期被压制，今年的生育率或依然不可避免的走向下滑。
30岁成招聘上限，就业歧视加剧，生育率降低的重要原因
首先看第一个事情，就是目前社会职场对就业的年龄歧视没有改善，反而在加剧。在这几年，35岁就业门槛的讨论非常多，35岁问题在这两年变得非常严峻。
去年是什么情况呢，各行各地普遍低迷，大厂裁员不断，35岁职场人的焦虑更甚以往，不少被裁的35岁~40岁的中年人再就业难问题频频引发业内关注与热议。这本质上体现了职场的压力越来越大。
但在生育率下滑、各类专家学者在想点子去拉升生育率的时候，当前春季招聘时期，多个招聘平台上，一些企业将30岁作为招聘年龄上限，比如：某银行招聘客户经理，要求年龄30岁以下；某快消公司招聘销售专员，要求年龄30岁以内；某互联网公司招聘技术人员，要求年龄不超过30岁。
不少求职者感叹：“35岁的中年职场危机没有解决，反而提前了。”而人民网也发表文章表呼吁，别让年龄门槛给就业路添堵。当前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呼吁将年龄歧视纳入反就业歧视范畴。
一个人大学毕业是22岁，工作8年，就面临就业市场的年轻歧视与门槛，这种全球罕见的特色的社会性荒谬现状体现出两个事实，其一是，国内就业市场的人还是太多了，太卷了，企业太有的挑了。
其二是，国内许多行业的就业对专业性要求太低了，以至于不看个人素质与专业能力与潜力，专卡年龄。
因此，国内愈加严峻的年龄歧视，本质上是将人们收入增长预期给堵了，如果全社会的年龄歧视一直存在，那么生育高峰的群体（30~35岁）收入增长预期面临裁员、招工作难的压力，养娃、生娃的高峰期，却又是职场环境最恶劣的时候，甚至随时面临被淘汰的风险，叠加到养娃成本，又有多少人敢生？
如果人们认为自己未来的收入不一定能稳定增长，甚至不一定能干到退休，收入、工作处于一种非常不稳定的状态，随时有失去饭碗的可能性，而教育、医疗方面却又成本太大，缺乏保障，拿什么生育养娃呢？
因为把一个孩子养到大学毕业，需要20年来的时间。这20来年，人们的收入不能断，一旦因为社会环境的内卷之下，遭遇裁员、收入断档，养娃、还贷的压力随之而来，如今的经济环境与生存压力比过去经济高速发展阶段面临着更大的不确定性，这是年轻人对待生育的态度变化的重要原因。
因为要激励年轻人生育，其实就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工作收入的确定性、稳定性增长预期是存在的，一个是买房还贷预期是乐观的。
提前还房贷受阻，生育压力再添一道坎
我们再看买房这事。买房可能是今天年轻人结婚的一个重要考量因素，但挡在普通人面前有三重门，一是高房价，其次是公摊面积，再次是高房贷利率。而如今，因为房贷利率下调，人们想提前还房贷，却变得越来越难。这成了第四重门。
提前还贷潮的出现，与银行下调房贷利率相关，许多人排队提前还房贷，是因为看到了存量房贷与新增房贷之间利差过大，一些人想提前还贷后重新申请贷款，以降低房贷利率和还款成本。
之外，也与人们投资理财渠道收窄有关。在过去房价高速增长的年代，买房坐等升值就是最好的理财，其次是基金股票市场的投资红利。但是去年一整年，股票基金市场割韭菜割的太猛， 80%的基民亏损，不少人亏损40%~50%，这几乎是近年来非常罕见的，很多人被割怕了。
有网友就表示：“去年炒股亏了七八万。提前还贷等于找到一个5%点多的大额存单，现在去银行买理财，3%的收益都少见。”因此，提前还房贷，也与投资理财渠道的增长确定性没了，人们手里的资金跑赢房贷利率的预期没有了。
当投资理财预期收缩，提前还贷成为了一种减少利息的理财办法。尤其是经过这几年疫情冲击，许多人感受到了房贷的压力，提前还房贷，也是减轻压力的一种办法。
但是银行却不乐意了，伴随着多地调整首套房贷利率，提前还房贷越来越难，需要预约排队等待几个月或半年以上，部分反馈要等待8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有网友感叹：还钱比借钱难，真是活久见。
银行不乐意是因为银行房贷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强资金的流动性，借款人每月固定偿还本息，银行就能获得稳定性的现金流入，房贷作为一项长期稳定的优质资产，提前还款的人变多，会直接对银行利息收入产生影响，也会影响银行资产的长期安排与利用。
但银行心底不愿意是一回事，去人为阻挡这种趋势，又是另一回事，这其本质是非市场化的手段来降低自身的利益损失，让提前还房贷的人自己承担房贷利率差造成的损失。
在美国，如果房贷利率进行了下调，购房者可以选择一次性偿还高息的贷款，然后更换为另外一家低息的房贷银行。房贷利率上调，你可以继续按照低利率享受红利。这就是市场化的机制。
而从市场化的角度来看，现在国内经营贷只有3.6%，与房贷严重倒挂。相对经营贷，房贷明显质量更高，应该利率低于经营贷的，贷款市场的利率水平原本就被扭曲了。
其实银行要解决提前还贷潮的问题，只需要将之前买房的贷款利率同步调低，还贷潮自然会慢下来，但是这样一来，银行又要面临利息差上的损失，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提前还房贷受阻，其实正在让生育压力再添一道坎。
从30岁成招聘上限到提前还房贷变难：洞察生育率低的根源
因此，从30岁成招聘上限，提前还房贷变难，这两个事情其实是一体的，互相影响，让人们看到了自己赚钱、理财以及生活环境的现状与压力，这种属于国内的特色现象，又是人们无力改变的。
在多年前，很多人都会建议年轻人贷款能贷多少贷多少，年限越长越好，因为房贷是你这辈子能占银行最大的便宜，它是一笔抗通胀的理财产品，而未来你的收入只会越来越高，事业会越来越好，几年一过你会发现现在每月的房贷对比未来的收入，压根就谈不上压力。
从现在来看，这个观点是值得推敲的。如今从35岁就业歧视到30岁就业歧视，打破了人们的这种未来收入越来越好的心理预期。
在今天，一些就业机构将年龄门槛从35岁降到30岁，是就业市场空前内卷的表现，而让年轻人恐惧的是，自己毕业后到30岁左右那几年可能才是自己的巅峰，随着35岁来临，收入能否增长先不谈，能保住饭碗就已是不错，如果职场年龄危机提前，房贷往往就成了大问题，这是年轻人减少生育，并且要提前还房贷的重要原因。
过去，科学家们通过长期的观察和研究发现，一些较高等的哺乳动物在长期繁衍的过程中,为了顺应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当生存环境恶劣的时候，动物会自动减少生育。放到人类身上，其实也是如此。
当好的投资理财模式没有了，工作又面临愈加严峻的年龄歧视与不确定裁员的压力，买房还贷从过去三重门进入到四重门，年轻人对未来的乐观预期又被被进一步压制了，不出意外，今年的生育率可能还会进一步走低。
一个共识是，社会政策层面对就业稳定性、买房、养老、医疗与教育层面要有足够的保障，才能让年轻人在经济上“生的起”、压力与负担轻一点。
但从今天来看，很多事情并不容易解决，食利阶层过去一直在吃人口的红利以及中国增长的红利，目前依然试图最大化利用人口红利，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而这种事情，却又是百姓无力改变的，当人们意识到自己就是被割的韭菜，却又无力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会倾向于改变自己去更好的生存并适应环境。
因此，要解决生育率的问题，其实要回到改善社会环境本身，从制度层面降低食利阶层的贪婪，让利普通民众，从民众的切身利益与生存痛点角度改善他们的就业环境与收入增长预期，使得整个社会整体的公平面实现改善，这可能才是解决生育率的根本解药。
作者：王新喜 TMT资深评论人 本文未经许可谢绝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