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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接到电话,说今天要执行两个“恶人”的死刑。我披上外套,随手抓了根煮玉米就出门了。
路上风刮得脸生疼,我心里却比天气还凉。要不是案子疑点太多,我真不想插手这摊子事儿。
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这心里,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到了刑场,人已经带来了,两个人跪在那,衣服被寒风吹得直抖,嘴里喊冤。
围观的人不少,大伙儿吵吵着“快枪毙!别拖了!”有几个拿着瓜子站在边上,像在看热闹。
我盯着那俩人,脑袋里像乱了线的风筝。执行长举起手准备发令,我突然一喊:“等一下!不能开枪!”
周围一片哗然。
这事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候村里发生了一桩大案子,一个年轻姑娘被几个人糟蹋了,闹得整个乡里乡亲人心惶惶。
姑娘她妈,王梅,哭得嗓子都哑了,成天到处喊着“要讨个公道”。村里人也义愤填膺,觉得要是不快点把罪犯抓出来,整个地方都没法安生。
案子很快破了。警察接到线索,说案发那晚,有几个年轻人曾在村里出没,其中两个是邻村的刘正和周成。
他俩一个是种地的,一个是做小工的,平时性格都算老实,但因为平时经常结伴出去玩,人缘不算太好,警察先把他们带去问话。
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他们两个人在审讯里前后说话有些不一致,这就更让人怀疑了。
后来,警察又找到几个“目击证人”,说当晚的确看见刘正和周成出现在出事地点附近。
再加上被害姑娘的证词,虽然她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但她咬死说“其中有一个就是刘正”,这案子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法院判刑,程序走得飞快。五个嫌疑人中,刘正和周成是主犯,直接判了死刑,剩下的人分别判了死缓、无期徒刑和十几年的有期徒刑。
消息传开后,村里人都拍手叫好,说“坏人终于伏法了”,王梅更是跪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
可你知道吗?就在这风风火火的当口,刘正和周成开始喊冤。
他们说自己案发当晚根本不在出事的地方,还能找人作证。可问题是,他们说的那些“证人”都不是什么有力的证据,要么是亲戚,要么是朋友,说话不太能让人信服。
而且案件审理那段时间,正赶上“严打”运动,很多案子讲究一个“快准狠”,讲究社会效果,哪里容得下什么犹豫和反复?
我也不是第一天当检察官了,知道这种事容易一边倒。可说实话,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说一个案子,再恶劣也得讲证据,可这案子的核心证据全是些靠不住的口供。
姑娘的证词反复提到“看见了刘正”,可现场并没有找到能直接证明他俩作案的物证。就连脚印、指纹这些,都对不上号。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天卷宗送到我手里时,王梅突然来了检察院,说要亲自感谢我,说我给了她女儿一个交代。
她的话很真诚,但她那种反复强调“千万别让凶手跑了”的语气,总让我觉得好像她心里还有别的什么隐情没说出来。
案子办到这一步,所有人都认为水到渠成,就该结案了。可我总觉得这事儿哪里不对劲——那些关键证据,就像一张画缺了线的网,怎么也编不圆。
我试着跟同事提了一嘴,说案子是不是要再查一查,结果人家白了我一眼,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较这个真?当时王梅可是亲口指认的!”
我知道自己要是再坚持下去,可能会惹麻烦,可心里那个结总过不去。
你说,一个人要是糊里糊涂背了命案,不就毁了一辈子吗?
这关乎性命的大事,怎么能含糊?
我决定再查一查。其实这个决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毕竟,案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上上下下都等着结果,谁还愿意回头翻案?
可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的事情,不弄明白,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第一步,我重新看了一遍卷宗。这一看,果然揪出了几个疑点。
比如,案发时间姑娘是晚上八点多出门,说在村头被人拦下的,可那个时间点,村里正好有人在祠堂开会,按理说应该有人看到。
可卷宗里没有祠堂里人的证词。
再比如,现场的鞋印确实不止一组,但最后认定刘正和周成是主犯,却没有鞋印和他们的完全吻合,这不是说不过去吗?
这些问题越想越觉得蹊跷。我决定亲自跑一趟现场,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两个年轻检察官去了村里。村子很小,出了村头就是一片荒地,远处还有条小河。
出事的地方就在村边的一片树林里,站在那里,我突然觉得心里发凉。说实话,这个地方确实容易出事,四下无人,走个路都觉得阴森森的。
“张检察长,这儿没什么好查的吧?都两个月过去了,能看出什么?”跟着我的小陈挠了挠头,有些不耐烦。
我没吭声,只是绕着树林转了几圈,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树林边有一条土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我发现土路的尽头,竟然连着一条小道,直接通向邻村。
而这条小道在之前的调查里,根本没被提到。我问了几个村民,他们都说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很少,晚上基本没有人会来。
我又问,那几个人审讯时有没有提到这条路?村民都摇头,说没听说。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如果这条路有人走过,是不是说明——作案的人有可能是外村的?还是说,当时现场的证据没有仔细查?
为了确认,我又找到了王梅,想听听她的说法。见到她时,她正在家门口洗菜,整个人比案子刚破时冷静了许多。
我跟她聊了几句,突然试探着问了一句:“大姐,那天你女儿有没有提到,认得几个凶手的声音?”
王梅愣了一下,随后低声说:“她说话一直语无伦次,也没具体说认得谁。”
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沉。要知道,整个案件的关键就是她女儿的指认。如果连声音都不敢确定,那整个案件的根基不是就动摇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这些发现写成报告,交到了上级手里,要求重新审查案件。
但上级却回复我:“证据链已经形成,案件定性不会轻易改变。”
我一听这话,顿时心凉了半截。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办法放手。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突破点出现了。邻村有个叫李德顺的老人,找到了我。
他是个种地的农民,说话慢条斯理,可他的一句话,让我仿佛被雷击中。
“检察长,那天晚上我在村边小河钓鱼,看见两个陌生人走进树林。”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是村里的,也不像那几个被抓的人。”
我赶紧让他描述那两个人的样貌,他皱着眉头回忆:“个子不高,穿着深色的衣服,跑得飞快。”
这下我的心更乱了。如果真有外村人作案,那刘正和周成岂不是被冤枉了?
我带着老人录了口供,但同时心里也清楚,仅凭一人的目击证词,想翻案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我知道,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到了这一步,我知道自己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顶着各方压力要求重新查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退缩。
可谁都知道,动已经定下的判决,是要冒多大风险。
就在我四处奔走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说执行队又开始催促,要尽快完成死刑执行。
我赶紧跑到法院找老李,就是负责这案子的法官。我在他办公室门口站了半天,心里打着鼓,想着怎么开口。
结果刚一进去,老李抬头看见我,冷笑了一声:“又是你?张检察长,这案子还没完吗?大家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倒好,一个劲儿地捣腾这摊子。”
我压着火气,尽量语气平和地说:“老李,咱们是同行,我知道你忙,可这案子真的还有问题。我已经找到新证人了,他能证明案发当晚可能还有其他人出现在现场。再给点时间查查吧,不然真要是冤案,我们可怎么交代?”
老李一听就急了,拍着桌子嚷:“证人?又是证人!张毅,我告诉你,这案子人证物证都齐了,连上级都核准了死刑,你现在跟我说有新证人,这不是笑话吗?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法院的脸往地上踩?”
屋里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心跳加速。可这时候我知道,不能退让。要是连我都妥协了,那刘正和周成真的就没救了。
我抬起头,直视着老李的眼睛,说:“老李,你说法院要脸,咱们检察院也要脸,可更要命。如果真是错判,错杀了两条无辜的命,你我这辈子都过不了良心这关!这事儿,我认定了,就算跑断腿,我也要再核实一次。”
老李盯着我看了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扔下一句:“你自己去折腾吧!”
我转身离开,心里又是一阵沉重。
可这还没完,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几天后,上级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的报告他们看了,但意见是“执行为先”。
这话摆明了意思,就是要我别再纠缠,赶紧把执行程序完成。我放下电话,手心全是汗,背后像压着一块石头。
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坐了很久,几乎没办法静下心来。时间越逼越近,我心里却越来越觉得不能放弃。
这时候,小陈突然敲门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张检察长,省里有人下来核查案子了,听说是接到了举报,要重新审卷!”
一听这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刻,我几乎是跳起来的。
原来,有人在听到我的复查要求后,私下递了材料给省里的一个检察长,把我这边的疑点全捅了出去。
第二天,省里的核查组到了县里,连夜召开了一次案件听证会。
我坐在会议室里,紧紧攥着手里的报告,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最后一搏,能挽回两条人命。
后来,案子重新审理了。省里核查组发现了很多问题,包括证据链的不完整、嫌疑人证词矛盾,以及重要物证没有匹配等。
最关键的是,抓到了真正的罪犯。那两个人是外村的混混,早就潜逃到了外地,这次核查组通过新证据找到了他们的踪迹,最终真相大白。
刘正和周成被当庭宣告无罪的时候,站在法庭上的他们哭得像孩子一样。
而王梅,也走上前去颤抖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里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声。
我坐在台下,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一场胜利,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我只是尽了一个检察官该尽的责任。
可我知道,这两条命能留下来,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