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人民日报

图①：云浮珠港新能源有限公司工作人员给停靠船舶清理船舶污水。

全 异摄

图②：广东省云浮市，西江（云浮段）上的航船往来穿梭。

何华文摄（人民视觉）

江河湖库是生态系统和国土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支撑。检察机关充分发挥公益诉讼督促协同和法治保障作用，从生态系统整体性和流域系统性出发，推动流域生态环境保护综合治理、系统治理、源头治理。

为推动珠江流域系统治理，2024年4月，最高检立案办理珠江流域水环境治理公益诉讼专案。其中，广东云浮市检察机关办理一起船舶污染公益诉讼案，助力船舶污染物收集、接收、转运、处置设施不断完善，推动相关机制不断健全，为治理船舶污染、净化流域水环境提供了一则鲜活的司法样本。

——编者

时值2月，记者来到位于广东省云浮市的广州国际物流港，只见周边水清岸美，西江江面上船舶往来如织，一江碧水向东流淌。港口工人正忙着将停泊船舶上的垃圾和污水，转移至港口岸线上的垃圾站和污水接收池。

珠江水路货运量居世界第二，通航河道集中在西江干流和珠江三角洲。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快速发展，防治船舶污染日益成为保护珠江生态的重要工作。

“为什么一些船舶不向码头交付污染物”

2024年4月3日，最高检直接立案办理珠江流域水环境治理公益诉讼专案（以下简称珠江专案），船舶污染物治理是珠江专案的一大整治重点。

西江广东云浮段，是珠江流域通航水域连接大西南和珠三角的重要水路交通枢纽。珠江专案启动后，云浮市检察院立即针对防治船舶污染问题进行调研。

2024年4月9日，“粤都城货×××”船舶在恒丰码头对开水域进行涉及污染物排放的作业；“平南顺辉×××”船舶在云浮华润码头对开水域向水体倾倒船舶垃圾……云浮市检察院第六检察部主任曾凡英和同事调研发现，明明法律规定码头提供的收污服务是免费的，为什么一些船舶不向码头交付污染物，却选择往江水排污？

曾凡英和同事逐一摸排云浮西江段沿线38个大小码头，意外发现只有部分码头接收过生活垃圾，但所有码头从未接收过船舶生活污水。

“根据我国相关法律规定，港口码头应依法建设污染物接收设施，并且不得拒绝接收船舶送交的垃圾、生活污水、含油污水。但这些法定要求并未得到有效落实。”曾凡英说。

调研发现，有的港口码头的船舶污染物收集、接收和处置等污染防治设施不完善，导致污染物难以上岸，例如有的码头设置了污水管，却没有抽污水的泵；有的港口码头虽然设施完备，却“建而不用”；有的港口码头向接收污染物的船舶进行高收费，例如有第三方公司收取的污水处理费高达1000元/立方米。

这些问题，都极大损害了船舶主动交付污染物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也暴露出相关部门监管存在缺位和不足。

“关键要让船舶污染物‘上岸’而非‘入水’”

“船舶污染物主要由生活垃圾、生活污水、含油污水三部分组成。这些污染物一旦排入水中，将对水生态环境造成巨大破坏。”通过调研，曾凡英认为，防治船舶污染，应遵循“船上收集、岸上处置”的治理模式，“关键要让船舶污染物‘上岸’而非‘入水’。”

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交通运输部门对港口码头负有监管职责。2024年7月12日，云浮市检察院向云浮市交通运输局发出检察建议，建议加强对船舶污染物接收设施建设和管理。交通运输局迅速要求辖区内所有港口码头建设完善水污染物接收设施。

在云浮市的广州国际物流港，记者看到一艘名为“航力868”的货运船舶，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弧线，缓缓驶入广州国际物流港，稳稳停入港口接驳点位。

船员抛锚入江，港口接驳员挂好缆绳接上船身。“停泊完毕，开始收污！”只见两名港口工作人员轻车熟路直奔船尾处垃圾存放点，将垃圾仔细收整，随即扛起装满垃圾的黑色大号塑料袋，步履稳健地下船，将垃圾袋细致地放入码头上的垃圾回收箱。

另外两名港口工作人员则负责接收船舶生活污水，他们把码头上的收污管道，和船舶上的污水法兰盘对接，上满全部螺丝，检查管道是否连接正常后，船舶和码头分别开启排污泵和吸污泵管道阀门。伴随着水泵的阵阵轰鸣，污水通过管道被吸入码头上的污水接收池。

约半小时，船舶上的垃圾和污水接收完毕。码头工作人员统计并登记此次清污数据，出具一张单据交由船舶方确认签字后，随即登录“粤交通·船舶水污染物服务”小程序，将此次清污数据悉数上传提交。

“船上的生活垃圾、生活污水、油污水全部免费接收，码头主动上船服务，收垃圾、抽污水、接岸电，大大降低了我们的航运成本，既省心又便捷。有了这么好的服务，谁还愿意担着违法风险往水里排污啊！”“航力868”船长李明说。

截至目前，云浮全市所有港口码头均已建设水污染物接收设施，破损设施也已修复。一组数据生动诠释整改成效：2024年云浮市的港口共接收生活垃圾上岸20.04立方米，较2023年同比增长25.09%；接收生活污水211立方米，约为2023年的40倍。

“水上加油站也是污染物接收站”

不止于对港口码头的整改，为激发船舶主动交付污染物“上岸”的更大积极性，检察机关还把目光投向水上加油站。

“想不到，水上加油站也是污染物接收站！加油站给我们提供‘加油即赠免费收污’服务，只要在此加油，就可享受免费收污服务。”2月12日，正在云浮珍港新能源有限公司的一个水上加油站加油的货轮船主李志军告诉记者，如今，交付污染物不仅多了一个可选场所，而且在等待加油的过程中就可同步收污，节省了不少停船时间，带来很大便利。

“加油即赠免费收污”服务这个点子，从何而来？

原来，云浮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刘辉在办案过程中发现，水上加油站自身就是一个趸船，其本身就配备了固体垃圾和污水收纳舱，加之趸船不同于码头，可以让船舶在水面上与加油站等高紧邻停靠，收纳船舶的生活污水只需连接较短管道，几乎不需要借助水泵，将作业效率大大提升。

何不另辟蹊径，将这些趸船式加油站同时作为水上收污站？

想到这里，刘辉立即与云浮珍港新能源有限公司负责人全异沟通，提出上述思路建议。最终，全异采纳了该建议，并专门投入10多万元，在水上加油站的岸基上新建设一套船舶水污染物接收设施。

这些举措是否会额外增加运营成本和负担？“提供免费收污服务，看似在短期内增加了一些成本，但从长期看，提升了竞争优势。”全异说，得益于这项服务，让加油站更具吸引力，来此加油的船舶更多了，增加了营业收入，也渐渐填平了前期投入。更关键的是，给船舶收污不仅是一本“经济小账”，更是一本保护西江的“生态大账”。

刘辉在与全异的沟通中，全异曾提出一个顾虑——船舶交付到加油站的污水应如何转运和处理？

全异的顾虑，让刘辉意识到，这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防治船舶污染，不能止于让船舶污染物“上岸”，还需妥善处理。

原来，云浮市港口码头和水上加油站，均位于非建城区，需由第三方车辆对水污染物转运，每次交污水处理厂之前，均需停置车辆并交纳高额检测费用，影响港口码头和水上加油站收纳船舶污染物的积极性。这一问题不解决，将形成只是将污染物由船舶简单转移到岸上的局面，并容易产生次生污染。

为此，云浮检察院通过“府检联动”机制，联合交通、海事、住建、船舶企业代表等9家单位企业共同研究解决方案，最终于2024年9月4日联合印发《云浮市西江沿线船舶生活污水处理工作方案》，细化确定了对船舶污染的联合监管机制。

截至目前，云浮市住建部门已按照方案要求，确定在港口码头较为集中的六都镇设立船舶生活污水接入点，码头和水上加油站企业也已按要求办理好污水排入管网许可证。各码头每年仅需缴纳一次检测费，即可将接收到的水污染物排入接入点，打通了对水污染物接收处置“最后一公里”，实现了对船舶水污染物“船—港—城”闭环处理。（记者 倪 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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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2025年02月20日1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