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乱世，蛮夷南下掳掠汉人作为食物。

我随姐姐逃亡时，遇到了和她退婚的秦由。

秦由花言巧语，要姐姐和我随他一块去瑞城避难。

可我已经重生过一次。

上辈子，他把我们姐妹卖进花楼，害得我们最后浑身溃烂而死。

1

我和姐姐背着包袱，跟在人群后。

日光撒在我们的脸上，带来滚烫的感觉。

我只觉喉咙发干，连口水都没有。

姐姐跟在我的身旁，细密的汗珠不断落下。

虽说我们又渴又饿，可因为逃得仓促，连干粮和水都不能好好准备。

看着四周和我们一样的男女老少，我忍着冲动，没将仅有的一壶水拿出来。

漠北的军队攻破了边关，整个南方都已经落到了他们的铁骑之下。

而汉人，则成为了他们的食物。

他们为此还取了个名字，换作两脚羊。

皆因朝廷不想着反抗，反而还满足于偏安北方。

朝廷的大军早已北逃。

在逃走之前，他们还一把火烧完了城中的粮仓。

美其名曰，与其让敌人得到，还不如彻底毁掉。

因着没有粮食，蛮夷又不把汉人当人。

城中不少人家，只要是还能走得动的，都纷纷带着家当逃了出来。

我和姐姐跟着逃难的人群，走了两天两夜。

一直走到脚底都血淋淋的，可还是不能停下。

我和姐姐没有鞋穿。

又或者说，在逃难的人群里，能有一双鞋的也是屈指可数。

甚至有些人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我们本来是穿着鞋的。

可刚从城里出来时。

不知是谁喊了句漠北人来了。

所有人都拼命地朝着往外跑。

我只能跟着人群不断往外，拥挤之间，我的鞋便被踩掉了。

索性如今还不是天冷的时候，忍忍也就过去了。

一直到天黑，才有不少人家停了下来。

姐姐见状，也带着我找了块空地坐下。

她从包裹里找出两块面饼，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其中一块。

可因为太过干硬，根本无法下咽。

还是喝了两口水，我才勉强咽了下去。

一些人看我和姐姐有水，纷纷围了上来，想要讨口水喝。

我正想阻止姐姐。

她就把水分给了他们。

临睡时，她告诉我。

若是不给他们水，难保他们不会再来。

听着姐姐的话，我知道这是无可奈何。

可思绪还是不免回到了从前。

从前姐姐有穿不完的衣裳，各种各样精致的绣鞋。

她的首饰珠钗，永远都是城里最时新的。

就连服侍她的婢女，也足足有六个。

我就是那六个之一。

老爷虽是商人，可那时先帝还在，商户的地位远远没有下降。

直到圣上登基，下旨重农抑商，商户的地位一落千丈。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老爷出远门运货时，遇到了土匪。

他死了，就连货物也被劫去。

他死之后，夫人受不了沉重的债务，悬梁自尽了。

只剩下小姐一人。

她遣散了所有的仆人，可我却留了下来。

小姐说江家不比从前，发不出我的月银。

可我要的不是银子。

在我没被卖入江家前，整日遭着爹娘的打骂。

那时小姐在街上遇见我，说我实在可怜，让身边的管家买下了我。

听着我的话，小姐沉默了一会。

接着才说,如今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我就是她的妹妹。

她为我取了个新名字，就叫梦鱼。

和她的名字很像，她叫望鱼。

思绪回到现在，我看着姐姐熟睡的脸庞。

也觉得睡意昏沉，挨着她睡了过去。

又赶了两日路，行至一处树林时。

漠北人挥舞着长刀，骑着高头大马，将人群全都逼在了一起。

我和姐姐躲在一颗大树后，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其中一名领头的漠北人用漠北话对着一旁的士兵说了些什么。

那些漠北兵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名漠北人跳下马，一手抓住一不断哭泣的少女。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脸平静地割下了少女的一只耳朵。

然后他把耳朵放在了嘴里，一脸享受地咀嚼起来。

哪怕是第二次看见漠北人吃人。

可我的心依旧因着愤怒，紧紧纠在了一起。

姐姐的眼泪也不断落下。

透过她的目光，我仿佛看见她在问我。

难道我和她的命运，也只能如此吗?

那群漠北人总共杀了二十名少女，十五名男子，还有六名老人。

看着那些在锅中煮制的四肢头颅，姐姐的眼泪掉地更多了。

许是那些漠北人吃饱喝足，便都挑了一名少女，钻进了帐篷。

我和姐姐找到机会，悄悄绕路离开了树林 。

一路上，我的心跳如鼓，根本无法平缓下来。

一直到了第二日，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干粮已经快吃完了。

我和姐姐只觉得一阵饥肠辘辘，可还是咬牙挪动着。

我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栽在了地上。

姐姐想要扶起我。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从远处驶来。

姐姐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她对我说:“小梦，别怕，我们就没事的。”

我废力地摇摇头，想要说话。

可我还是如前世一样，没有一点力气开口。

马车在离我们十步远的距离停下，车上下来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和姐姐身边。

一见到姐姐，他眼前一亮:“江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姐姐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地开口:“秦公子?”

秦由顿时点点头，又要让姐姐上马车。

他挤出两滴眼泪，声情并茂地说了起来。

“我早就心悦江姑娘已久，可奈何家母想要退婚。孝字大过天，我也没法违背。

如今恰逢乱世，江姑娘一个弱女子行走其中，恐怕多有不便。

若是江姑娘愿意，不如随我一块去瑞城避难。”

姐姐听见他的话后，微微叹了口气。

“秦公子不必说这么多，斯人已逝，一切都是过去了。”

秦由原本和姐姐指腹为婚，可后来江家败落。

秦家见没了好处，便让让上门退亲。

前世刚遇见秦由时，我和姐姐对他都没有怀疑。

反而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随他去了瑞城避难。

没想到，原来秦家也败落了。

秦由便专门拐走姿色良好的女孩，拿去卖给各个花楼。

我和姐姐，便是被他骗走卖掉的。

2

“只是我和妹妹一直相依为命。”

姐姐还没说完，秦由就连忙点头。

“让你妹妹一起和我们去瑞城不就行了。”

姐姐顿时面露喜色，正想把我再次扶起时。

我深呼吸，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对着姐姐拼命摇头，说:“姐姐，不能和他去。”

秦由有些不高兴，瞪了我一眼。

“你这丫头什么意思，我好心想要搭救你们姐妹俩，你还不领情!”

姐姐也是面露不解地望向我。

我伸手从怀中摸出剪刀，藏到了背后。

“据我所知，秦家在云城。云城离端城相隔甚远 秦家上门退亲时，都走了一个月。

你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和我们遇上，还要救我们。

更何况我姐姐早已与你退亲，你又何必现在才能做好人。”

听着我的话，原本满脸笑意的秦由沉下脸去。

“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挺聪明。”

他说着，一脸狰狞地向姐姐走近。

我见状，赶忙冲了上去。

剪刀插进了秦由的心口，他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地望着我。

姐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我。

我一把拉起她，向马车跑去。

我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如果是漠北人，那就遭了。

我架着马车，带着姐姐朝瑞城赶去。

瑞城是最好的去处。

那里紧紧挨着现在的新都，有四十万大军把守。

在瑞城，我和姐姐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就在我驾马时，原本还在车厢里一言不发姐姐，突然问道。

“小梦，你怎么会知道秦由有问题?”

“我偶然做梦梦见的。”

重生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姐姐了，免得她担心。

一直赶了一天的路，我和姐姐才在一家客栈歇下。

这间客栈开在荒郊野岭，却意外地存活到了现在。

掌柜是一名容貌艳丽的女人，听说我和姐姐分无身文时。

依旧邀请我们住上一晚。

她不仅分文不收，还煮了饭菜招待我们。

我虽然有所怀疑，可还是因为赶路实在没了力气 。

便和姐姐住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姐姐和我正想辞谢掌柜。

却发现她正支起一口大锅，煮着什么。

我瞧了一眼，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在煮一条女人的小臂。

难道她是漠北人?

可她的长相，和漠北人毫不相同。

姐姐也看见了，她拉住我的手，掌心里全是汗水。

我和姐姐屏住呼吸，正准备找另外的出口离开时。

掌柜回过头，一脸垂涎地望着我们，口水还在不断地落下。

“太香了!你们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种年轻女汉人的肉了。

只可惜，我在这好久，才遇见一个。也不知我昨天什么好运气，一下子来了两。”

“你是漠北人?”姐姐问道。

“算是半个吧。好了，别废话了，等水烧开，你们就能变成我最爱的清炖两脚羊了。”

说着，她又开始磨起刀来。

听着磨刀声，我越想越不甘心。

“为什么要吃了我们?”

“因为你们是两脚羊啊，妹妹。你们又不是人，只是羊而已。

我饿了，想吃羊肉都不行吗?”

两脚羊，因为羊是温顺不会反抗的动物。

所以，那些漠北人叫我们两脚羊。

肆无忌惮地侵占我们的家国，食用我们。

在他们眼中，我们不过是用来储备的粮食。

想到这里，一团怒火顿时将我包围。

我冲上去，便拿着剪刀捅死了掌柜。

她在临死前，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也许她也没想到，她以为柔弱不堪的两脚羊，会突然反抗她。

可我和姐姐不是食物，我们是人。

姐姐跟在我身后离开这家客栈时，她终于忍受不了，失声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夹杂在风中，仿佛是那些死去汉人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