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西北是一个新名词，位于新疆以西，大致包括今天中亚的斋桑泊周围地区、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的七河流域，伊塞克湖周围地区和绝大部分的帕米尔高原，总面积大约为54万多平方公里。

1864年后，随着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外西北被割让给了沙皇俄国。1991年，中亚各国获得独立，外西北被分散到多个国家，包括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木图州全部、东哈萨克斯坦州的一部分和江布尔州的一小部分，还包括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大部分领土，

在1864年以前，外西北和我国今天的新疆地区统称为西域，从汉朝开始，这里就是中华大一统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里拥有中亚最湿润宜人的气候，水草最丰美的草原，以及重要的交通枢纽位置，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我国汉唐时期，国力鼎盛，外西北被牢牢地控制着。安史之乱后，中原王朝退出了西域，这里逐渐伊斯兰化。直到一千年后的大清乾隆时期，才重新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随着中原王朝国势的沉沉浮浮，外西北和中原的关系也是潮来潮往，但即使分开了一千年，两者还是保持着如丝般的联系。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们了解到大唐失去西域后，在西域崛起了喀喇汗王朝，其统治核心在外西北楚河流域的八剌沙衮，后改名为虎思斡耳朵。喀喇汗王朝的首领自称为“桃花石汗”，意思是“中国的君主”。

辽朝灭亡后，耶律大石在西域建立了强大的西辽帝国。西辽统治下的民族成分很复杂，大部分是突厥人、粟特人、波斯人，只有少数上层贵族是契丹人。但西辽的汉化很深，官制、庙号、谥号和中原完全一样，同时规定官方语言为汉语。

西辽帝国的契丹人信奉佛教，由于人数很少，并没有改变这里伊斯兰化的进程。当历史走进13世纪，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不仅外西北和西域，甚至整个亚欧大陆都将接受一场狂风骤雨的洗礼。

公元1143年（康国十年），耶律大石去世，在位二十年，庙号德宗。耶律大石是辽国历史上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起初为挽救辽朝覆亡，转战长城内外，尽心竭力，后来审时度势，率众西征。建立起另一个新的帝国，左右中亚局势近百年。

后人对耶律大石评价极高，穆斯林史学家称赞耶律大石是“一位公正的君主，因为公正和才干而受到崇敬。”在蒙古征服中亚时，随成吉思汗来到这里的耶律楚材说：耶律大石“颇尚文教，西域人至今思之”。

1141年，西辽军队在伊特万草原大败塞尔柱土耳其人的联军，耶律大石的西征事迹被传到欧洲。当时正逢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于是在欧洲流传着东方世界有一位神秘的祭司王约翰，是基督教的捍卫者。俄语、阿拉伯语、拉丁语和古英语中中国的发音类似于“契丹”，都是受耶律大石西征的影响。

耶律大石去世后，皇后萧塔不烟摄政。她不仅“称制”，而且改元咸清，号称 “感天皇后”。 她当政期间，西辽社会安定，经济继续发展。

1150年，萧塔不烟将执政大权交还于儿子耶律夷列。夷列即位后，改元“绍兴”。

耶律夷列在位13年，于1163年去世，庙号仁宗。因为儿子都年幼，“遗诏以妹普速完权国”。耶律普速完也“称制，改元崇福，号承天太后”。

耶律普速完当政期间，彻底镇压了葛逻禄的势力，巩固了在河中地区的统治。但在西辽的西边，长期受到西辽庇护的花拉子模逐步强大了起来。

1142年的卡特万之战后，花拉子模向西辽称臣纳贡。1172年，花剌子模国王伊勒·阿尔斯兰死后，他的两个儿子争夺王位，纷纷向西辽请求帮助。后来，塔喀什取得优势，并逐渐占据花拉子模大部分领地。1194年3月19日，塔喀什联合阿拉伯黑衣大食打败并杀死了塞尔柱土耳其苏丹，使整个波斯都并入花拉子模的版图。

1200年，塔喀什之子摩诃末继位时，花剌子模达到了鼎盛。

在西辽帮助下，他打败阿富汗新兴的国家古尔王朝，迫使古尔王朝臣服，并夺取塞尔柱的重镇呼罗珊等地。1209年，摩诃末与西辽决裂，发兵攻入河中地区，占领了布哈拉。1210年在塔剌思河击败西辽军，占领讹答剌等城，1212年占领撒马尔罕，并于不久后迁都于此，1215年灭古尔王朝，1217年攻巴格达，结果因风雪退却。

13世纪初，花剌子模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地域广阔的大帝国，统治着河中地区、阿富汗大部和伊朗高原的一部分。而此时的西辽帝国在同花剌子模的战争中失败，已经彻底失去了中亚霸权。

在13世纪初，整个亚欧大陆都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中国分裂为三个相对较小的王朝：金、南宋和西夏；西亚的阿拉伯帝国早已经分裂和衰败；中亚的西辽已经没落，花拉子模看上去强大，但内部民族成分复杂，封建割据严重，很难形成合力；东欧的基辅罗斯已经分裂，中西欧更是邦国林立。

而此时，在高寒的蒙古草原上，各个部落正在进行整合，最终在蒙古部铁木真的带领下完成了统一。1206年，铁木真在斡难河源建立大蒙古国，称成吉思汗。随后，蒙古进行了古代史上规模最大的扩张战争。

历史已经多次证明，谁占领了蒙古高原，谁就占据了天然的地缘优势，这对拥有强弓快马和高度组织性的蒙古骑兵来说，更能把优势无限扩大化。

蒙古骑兵从高处往南方俯冲，首先迫使西夏和金臣服，然后矛头对准了西方。

实际上，蒙古人向西扩张更容易一些。向南扩张要面对很多天然的屏障，而从蒙古高原向西都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而且随着海拔逐渐降低，气候越来越温和，草场条件也越来越好，蒙古人的扩张也越来越迅猛。

在蒙古的西北方是强大的乃蛮部。1204年春，乃蛮部太阳汗进兵杭爱山，被铁木真击败，太阳汗负重伤而死。铁木真追击至阿尔泰山，征服了乃蛮部，太阳汗之子屈出律被迫逃亡。

屈出律逃往额尔齐斯河流域，被蒙古追击，于1208年冬逃往西辽。在西辽都城虎思斡耳朵，屈出律在西辽皇帝帐下任职，但野心勃勃的屈出律不甘心居于人下。

当时花剌子模的摩诃末正在起兵反对西辽，东方的属国、属部也起来造反，西辽处境困难。这时屈出律趁机提出让他去纠集乃蛮旧部，以壮大西辽，西辽皇帝耶律直鲁吉接受了他的建议。

屈出律的势力逐渐壮大起来，1211年秋，屈出律趁直鲁古外出狩猎的时候，率领军队发动突袭，将直鲁古擒获，夺取了西辽帝位。

1218年，成吉思汗派大将哲别征伐西辽，屈出律大惊失色，在逃亡途中，被擒斩于巴达克山谷（今阿富汗境内）。同时，蒙古军队进入西辽都城虎思斡耳朵，西辽灭亡。

西辽灭亡，预示着外西北从此几百年将置身于蒙古的统治之下。而在西辽灭亡后，蒙古和花拉子模已经成了邻国，两国终于产生了矛盾，并由此引爆了蒙古第一次大规模西征。

早在1216年，花剌子模军队就与蒙古军队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当时速不台、脱忽察儿率军越过额尔齐斯河向西追杀蔑儿乞人，当蔑儿乞人逃到楚河流域时，蒙古军前锋尾随而至。在速不台的一路追杀下，蔑儿乞人再逃到康里人居地。

摩诃末在获悉这一消息以后，想趁火打劫，便去偷袭蒙古军营地的妇孺，带走了一些战利品。由此引发了冲突，在此冲突中，摩诃末本人险些被俘，幸亏其子札兰丁的救援才得以脱险，此战中花剌子模军损失20000余人。

1218年，一支450人组成的蒙古大商队在锡尔河上游的讹答剌城，被摩诃末劫持，商队成员几乎全部被杀，并没收了全部财物。这让成吉思汗大为光火，于是开始筹划入侵行动。

1219年6月，成吉思汗带着次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以及大将速不台、大断事官失吉忽秃忽等人率主力出征。他们从蒙古高原出发，越过阿尔泰山，到达额尔齐斯河畔，在这里休养兵马。直到秋高马肥之时，大军才继续西行到巴尔喀什湖的七河流域，再往西抵达锡尔河右岸。

蒙古军队大约有10万至15万，而花拉子模拥兵40万，但分兵驻守，结果被成吉思汗各个击破。蒙古军队首先围攻讹答剌城，但久攻不下，于是留下窝阔台和察合台继续攻城，蒙古军队主力进攻其它城市。1220年2月攻陷布哈拉，5月攻陷新都撒马尔罕。1221年蒙古大军终于攻占旧都玉龙杰赤城，7天屠杀该城120万人，花拉子模最终灭亡。

蒙古大军所到之处，除了一些工匠和沦为奴婢的孩童和妇孺外，逢城必屠。后来有学者估计成吉思汗入侵中亚的五年中，死亡人数大约为1500万。蒙古军队把恐怖行为当做是心理战术，再配合蒙古骑兵包抄迂回、分进合击的战术，使得高度机动性的蒙古军队几乎战无不胜。

花拉子模灭亡后，蒙古军队相继占领了呼罗珊和阿富汗，逼得摩诃末四处逃亡，最后死在里海的一座荒僻的小岛上。而他的儿子扎兰丁依旧不屈不挠的同蒙古人抗争，最后跃马跳入印度河，泅水而逃。

而负责追击摩诃末的一支蒙古军队，在哲别和速不台带领下越过了高加索山脉，进入南俄草原，击败8万俄罗斯联军。然后向东渡过伏尔加河，经哈萨克草原返回。蒙古帝国第一次远征结束。

1227年，成吉思汗在进攻西夏时病逝。1235年，蒙古窝阔台大汗命令拔都率军进行第二次西征，兵锋直抵维也纳，让整个欧洲大吃一惊。后来因为窝阔台汗死讯传来，西征大军才撤军东还，欧洲躲过一劫。拔都后来在南俄草原建立了金帐汗国。

1253年，蒙古大汗蒙哥派遣旭烈兀率军西征，最终占领巴格达，阿拉伯阿拔斯王朝灭亡。由于蒙哥汗死在合州钓鱼城，死讯传来，旭烈兀回师波斯，致使远征埃及的少量部队被马木留克骑兵击败，致使蒙军失去了进军非洲的机会。旭烈兀就在西亚建立了伊儿汗国。

1279年，崖山之战标志着南宋最终灭亡。此时，蒙古四大汗国已经成形。建都北京的元朝皇帝享有蒙古大汗的尊号，金帐汗国、伊儿汗国、窝阔台汗国和察合台汗国是四个相对独立的汗国，并称为四大汗国。

察合台是成吉思汗第二个儿子，被封在新疆、外西北一直到阿姆河之间的草原地区，后来建立了察合台汗国。

贵由汗死后，在实力最强的拔都支持下，蒙古大汗由窝阔台系转入托雷系。由于察合台和窝阔台两家族反对蒙哥继承大汗位，所以蒙哥大汗把河中地区交拔都统辖，察合台汗国只统辖东部地区。

蒙哥死后，忽必烈、阿里不哥、海都等都想控制察合台汗国。后来察合台的孙子阿鲁忽从拔都手中夺回了河中地区，使察合台汗国真正成为独立汗国。

在忽必烈支持下，八剌又当上了察合台汗国的君主。当时窝阔台系的海都联合金帐汗国一起反对忽必烈，八剌也卷入其中。为了调和彼此之间的矛盾，八剌、海都和金帐汗国的忙哥帖木儿一起商议平分河中地区，并决定诸王联合起来共同反对忽必烈，并将矛头指向了伊儿汗国。

1270年，八剌发兵侵扰呼罗珊，海都派兵援助，八剌取得一定胜利，但海都后来突然回师，致使八剌被伊儿汗国击败。八剌病死后，布花帖木儿继承汗位。

1274年，海都将察合台汗国的汗位交给八剌之子都哇，统治长达32年之久。都哇刚开始一直与元朝作对，1301年，都哇、海都率军与元军大战于阿尔泰山，都哇中箭受伤，海都亦受伤致死。

海都死后，都哇与元朝改善关系，并逐渐吞并了窝阔台汗国的绝大部分领地，察合台汗国达到鼎盛。

1320年，察合台汗国开始分裂为东、西两部。弟弟怯伯把国都从阿力麻里（今新疆伊犁霍城）迁至撒马尔罕，在河中地区倡导农业；而哥哥也先不花汗则坚持游牧传统，以阿力麻里为中心，包括新疆和外西北一带。

也先不花、怯伯死后，亚洲中部的蒙古贵族各部各自为政，互相攻杀。1348年，统治天山南路的蒙古杜格拉特部权臣布拉吉，找到了一个18岁的贵族秃黑鲁帖木儿，宣布他是也先不花的儿子，并拥立为汗。秃黑鲁帖术儿是第一个信奉伊斯兰教的蒙古大汗，他用强制手段迫使天山以北16万蒙古人改信伊斯兰教。

1363年，秃黑鲁帖木儿死后，东察合台汗国发生内乱，汗国大权旁落。这时候，活跃于河中地区的帖木儿帝国异军突起，像一阵风暴一样席卷了整个中亚、西亚和南俄草原。

1370年，帖木儿在河中地区建立了帖木儿帝国。1375年至1379年间，帖木儿向东进攻察合台汗国，夺取所有的河中地区。后来，秃黑鲁帖木儿汗的儿子——黑的儿火者在草原上被拥立为汗，汗国的控制权重新回到察合台汗后裔手中。

这时的帖木儿帝国仍在急速膨胀。从1380年开始，先后夺取了波斯、阿富汗、两河流域、花剌子模；1389年至1395年，多次进攻钦察汗国，毁其首都萨莱；1398年进攻印度德里苏丹国首都德里，屠杀战俘约10万人，占领印度北部；1400年帖木儿率兵占领叙利亚，名城大马士革被焚毁；1402年春，帖木儿在安卡拉战役大败如日中天的奥斯曼帝国，俘其苏丹。

可以说，当时的帖木儿帝国就是个神挡灭神、佛挡灭佛的角色。身处其东邻的东察合台汗国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军事压力，黑的儿火者汗为了同帖木儿保持密切的政治关系，将其女儿嫁给帖木儿为妻。

但帖木儿的扩张欲望永远也得不到满足，他要建立像成吉思汗那样的世界帝国。他把目光瞄准了遥远的东方，那时的元朝早已经在1368年被瓦解了，统治中国的是鼎盛的大明永乐大帝。1404年11月，帖木儿计划挥军东征明朝，东察合台汗国还为帖木儿王朝的东征活动准备粮饷。

1405年新年，帖木儿的前锋部队翻越天山，1月6日推进至伊犁河。2月下旬推进至别失八里（今新疆吉木萨尔县），此处离明帝国西部边界重镇哈密卫还剩大约400公里。但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帖木尔大汗于1405年2月18日病逝于讹答剌，一场世纪大战最终烟消云散。

帖木儿死后，他的大帝国很快四分五裂，东察合台汗国也得以延续。1420年，歪思登上察合台汗国汗王宝座，国势一度强盛。向西多次率兵攻入帖木儿王朝属地，向北打着伊斯兰教“圣战”的旗号与瓦剌作战，向东进兵吐鲁番。

1428年前后，歪思在伊塞克湖畔同帖木儿王朝作战时中箭身亡。歪思汗死后，统一的东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分。此后，汗国政局一直不稳，国力衰败。

1514年，察合台后裔赛依德在原察合台汗国的旧地上创立了叶尔羌汗国。17世纪以后，汗国内争权夺利，最终为准噶尔部贵族噶尔丹所灭。

总的来说，在17世纪以前，西域的政局像走马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西辽帝国覆灭于蒙古帝国后，新疆、外西北、大部分中亚都归于察合台汗国。虽然在蒙古帝国体系里面，察合台汗国领土面积较小，国力也不太强，但只有它的国祚最长。从1222年察合台建国开始，一直到1680年叶尔羌汗国被新崛起的准噶尔汗国灭亡为止，一共经历了458年。

相比之下，以蒙古帝国大汗自居的元朝，只有98年的国运；伊儿汗国存在了100年，窝阔台汗国存在了84年，金帐汗国存在了283年。

和其它地区一样，蒙古人虽然作为统治者占据上层，但由于人数太少，被当地人的汪洋大海所淹没，逐渐同化融合为诸突厥语系民族的一部分。

从17世纪开始，在北方草原重新崛起了一个强大的帝国——准噶尔汗国。和他的先辈们一样，准噶尔汗国也是志在四海。于是，从东方的乌兰布统，到中亚的哈萨克草原，再到西伯利亚的秋明和托木斯克，急促的战鼓声、隆隆的炮火声和沉重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武士们秣兵历马，踏上征程。

而与中原王朝分离了一千年的外西北，命运也将再次改写……（未完待续）

外西北史话（七）：失去的一千年！（上）

外西北的那些事，从盛唐谈起

外西北史话（五）：从魏晋到南北朝，你方唱罢我登场

图/来源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文/来源于凭阑听史，敬请大家点赞、收藏、分享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