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迟迟没有入轮回，魂魄在陆征身边待了三年。

我看着他颓废地活着，看着他对我日复一日地相思。

最后，他替我报了仇。

在警笛的轰鸣声下，我终于久违地看到了他的笑容。

他说：“阿芙，答应过你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

我死后的第三年，陆征杀了周毅。

我看着他挥刀刺入周毅的脖颈。

周毅在他的手中如同濒死的鱼一般。

一刀两刀……直到周毅完全没了呼吸，陆征抹了抹自己身上的血迹，戴上帽子直接起身离开。

他没有收拾现场，没有掩盖自己杀人的证据，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现在是凌晨，路上几乎没有行人，陆征穿着一身黑衣，我的灵魂就跟在他身后。

路过一家舞蹈室的时候，他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橱窗里的舞裙漂亮极了。

我忽然想到之前陆征问过我，想不想学跳舞。

那时的我们负担不起，我故意说压腿太疼了，一点都不想学。

陆征笑了笑，第二天却拿着一张舞蹈室的报名表回来监督我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高兴地抱着他转圈，然后又开始哭。

因为上舞蹈课的钱需要他省吃俭用很久，我心疼他。

现在，我也一样心疼他。

看着他的背影，我真的很想哭，也很想像从前那样抱抱他。

可鬼是不会哭的，也不可能接触到活人的身体。

我跟着他回了家里。

陆征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着的是我的照片。

他抽出纸巾，很用力地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照片。

他红了眼眶，说：“阿芙，你看到了吗？”

“我终于把欺负你的人杀了。”

我缓缓蹲在陆征身前，颤抖着伸手去碰他。

毫无意外，我的指尖再次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们明明离得那么近，中间却隔了生与死的距离。

我的心脏如同被人攥在手里，难受得就好像是还要再死一次那样。

我声音微颤，轻声开口，“陆征，你以后怎么办啊？”

我在问自己。

他为我杀了人。

他以后怎么办呢？

我还记得他从前跟我说过，他最大的愿望是当一名军人，保家卫国。

陆征这个名字就是他自己取的。

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我叫祝芙。

他说这样的话以后不管谁喊我的名字都感觉像是在祝福我。

陆征把照片放回原位，他站起身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

我看着眼前的照片，少女一身白裙，乌黑的头发散在身后，一双眸子如同星辰，笑起来就像是荔枝味的软糖。

那时候我才刚满十八岁，还没有遇到那些满怀恶意利用我的人。

我的世界里只有陆征。

2

我跟陆征都是孤儿，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里长大。

他比我大了两岁，对于那时小小的我而言，他就像是哥哥，每当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他总会挡在我的前面。

他说我瘦的像个小鸡仔，所以每次都把他的鸡腿夹给我吃。

他会监督我吃饭，等到我乖乖地把碗里的饭都吃干净了，他就会非常满意地说：“嗯，有进步。”

他一边帮我收起餐盘，一边又一脸漫不经心地模样说道：“连吃饭都要人看着，以后没了哥你可怎么办啊！”

我笑着往他身上靠，“反正你会一直在的嘛。”

陆征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问道：“以后长大了呢？”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长大我也跟着你。”

他又问，“工作呢？”

我撅了撅嘴，觉得他故意找茬儿，“难道你不下班的吗？”

陆征扬起下巴，“那我娶媳妇儿了呢？”

我抓住他的衣袖，眨巴着眼睛说道：“你娶我不就行了？”

“这样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陆征笑得眉眼温柔，捏了捏我的鼻尖，轻声道：“傻瓜。”

确实有点傻。

那时的我们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对于以后的事情充满着无限的憧憬，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发展。

也以为，年少所想，长大了就一定能实现。

高中毕业后，陆征从福利院出来租了间小屋开始大学生活。

而我，也在两年后搬了进去。

陆征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兼职太危险，所以他一个人打两份工，常常忙到半夜回来还要继续复习。

我心疼他，于是偷偷瞒着他去了一家大排档做收银员。

每天都赶在他下班前回家。

本来他是不会发现的。

可那天下班时，最后一桌客人待的久了些，又正好老板娘的孩子生病了，她提前回家看孩子，于是我只能等那桌客人离开后才能走。

这样就耽误了我回家的时间，我心里着急，就抄了近路。

一条我从来没走过的路。

巷子里漆黑，只有一盏破旧的路灯，气氛有些静谧的可怕……

我心里害怕，便加快步伐。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我贴着墙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两个人突然淫笑着向我走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断地后退，闻到了一股十分浓烈的酒味。

没功夫多想，我用力把手中的包用力丢向他们，然后拔腿就跑。

可他们三两下便追了上来，硬把我拖进了一条狭小的巷子里。

我拼命挣扎呼救，可这条小道白天人都很少，更不要提晚上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陆征出现了。

他把人从我身上拉开，就像小时候护在我身前那样护着我，跟那两个壮汉扭打在一起。

我害怕极了，颤抖着赶紧拨打了110。

还好警察来得很快，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从警察局出来后，陆征黑着脸不肯理我，他走得很快，我只能小跑起来跟在他身后。

陆征这个人平常很好，可一旦生起气来就难哄得很。

从前院长妈妈就说他，“年纪不大脾气倒是大，倔的跟三头牛一样拉都拉不回来。”

我低着头，想着到底应该怎么哄哄他，结果一个不注意就撞到了陆征后背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喊疼，陆征忽然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我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说：“陆征，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不听你话的。”

“我就是心疼你一个人太累了。”

“我知道。”

我愣了愣，陆征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气我自己，我害怕我今天要是没有走那条路，你……”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背，打断了他的话，“没事了，我在呢。”

“小时候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天神肯定也听到了，所以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说着，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你看，这次不就没事吗？”

陆征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伸手掐了掐我的脸，“你还敢说！”

我撒着娇说以后不敢了。

他牵着我的手回家，路灯把我们 的影子拉的好长……

陆征问我，“在哪里打工？以后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以后走大路就好了。”

他停下步子，凶巴巴地说道：“要么辞职，要么我去接你，选一个。”

没办法，我只好乖乖报上地址。

那段时间的日子很艰难，很辛苦，却也很开心……

3

陆征大学毕业后打算去入伍当兵。

他满怀热情地跟我说着他的计划，我也很耐心地听着。

他的计划里有我。

他说他会娶我，问我愿不愿意等他。

我永远也忘不掉他那时的样子。

陆征期待而又紧张地看着我，仿佛我的回答能关乎到他一生的命运那般。

彼时有风吹过，夜晚的风带着桂花的香气，时间仿佛都被静止了。

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正式地给我承诺。

我的心脏就像是吃了跳跳糖那样，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我看着他的眼睛，满眼欢喜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陆征开心地不知怎么才好，他抱起我转了好几个圈。

我们第一次接吻。

他吻得小心翼翼，我紧张又兴奋地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最后是陆征握着我的手放在了他脖颈处，他大手揽着我的腰，跟以往的每一次触碰都不一样，让人酥酥麻麻的……

我觉得时间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我从前听院长妈妈说过一个成语，叫事与愿违。

大概这是最能表达我心境的四个字了。

本来等我毕业我就要跟陆征结婚。

他会带我一起离开。

只差一年而已，我们就会一辈子在一起了。

可我的亲生父母却突然找上门来了。

他们说我是被人贩子偷走的。

他们说一直都没有放弃找我。

他们说这些年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

起初我也是开心的，毕竟谁不想要爸爸妈妈呢？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陆征，他不放心，直到我把检测DNA的报告拍给他看，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陆征也觉得这是好事。

他也为我感到开心。

就这样，我被接回了亲生父母的家里。

原来我还有个哥哥。

他们的家好大好大，家里还有保姆，吃的用的都是我从前没见过的。

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对我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我觉得自己可太幸福了。

小时候在福利院遇到了陆征，长大后亲生父母找上门来，还对我那么好。

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三个月。

那天晚上开了一次家庭会议，爸妈很严肃地对我说：“阿芙啊，我们家最近出现了一些问题。”

我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么问题？”

爸爸示意妈妈开口，妈妈看上去有些为难，“家里欠了很多钱，如果还不上，你爸爸跟哥哥就都要被抓进监狱。”

“阿芙，虽然我们一家人团聚不久，但妈妈知道，你一直是个善良又孝顺的好孩子。”

她铺垫太多了，我一时有些摸不清头绪。

于是便直接问道：“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然后一脸为难的点了点头。

“你如果能嫁给周总的儿子，他们就愿意放过我们。”

我愣住了。

周总的儿子……我曾见过的。

他叫周毅，是个花花公子，听说精神状态还不太正常，有些暴躁偏激。

虽然现在的爸妈对我很好，但我依然拒绝了他们。

我有我的人生，不可能因为他们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们似乎是早有准备。

“爸爸妈妈听说，你交了个男朋友，现在在部队上，叫什么……陆征，是吗？”

“阿芙，你要知道，就算我们现在家里不如以前了，但随便搞一搞，你那个男朋友就别想在部队上待下去了。”

“你懂吗？”

一直沉默的哥哥好像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妈！”

妈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此刻的爸妈好像变了个人，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猎物，好像下一秒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我并没有同意。

但他们很快就动手了，陆征在部队上受了伤，好像有点严重。

还是我跟他视频的时候听他战友不小心说漏嘴才知道的。

我哭了很久。

最后妈妈进来安慰我，“好孩子，只要你嫁给周总的儿子，妈妈保证陆征会过得很好的。”

“况且，周家那么有钱，你嫁过去也不亏呀！”

她笑盈盈地握着我的手，“我们是你的亲生爸妈，总不会害你的。”

4

我最后还是嫁给了周毅，连大学都没读完。

结婚那天，我哭着删掉了陆征所有的联系方式，与他彻底断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