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琴棋书画，女红艺工样样精通。
小姐会的才艺我都会，小姐不会的才艺我也会。
我与小姐容貌七分相似，
我是小姐的丫鬟，
也是在性命垂危时要为小姐去死的替身。
大婚当夜，小姐失踪。
一个黑衣人将我送进了小姐的婚房里。
〔记住你的身份，从今以后，你就是她。〕
1
我和小姐自幼一起长大，我从有记忆开始就跟在小姐的身旁。
少时，小姐跟先生学琴，我侧耳在一旁倾听。
小姐学女红时伤了手，我戳的满手洞也要为小姐把作品绣好。
小姐上课的时候，我跟在一旁学习。
小姐贪玩跑出去荡秋千的时候，我坐在小姐的位置上画小姐没画完的画。
世人皆夸丞相府教女有方，不仅大小姐多才多艺，就连身边的一个丫鬟都比旁人府里的嫡女会的还要多。
殊不知，我不仅是小姐的丫鬟，还是小姐的替身。
以命抵命的替身。
2
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除了府里的人，
外人几乎分不清我和小姐的区别。
我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梳妆，
悉心地用青黛和胭脂描摹自己的五官，将自己化成另外一副样子。
那是小姐的丫鬟的模样。
府里的人不知道我真正的样子，
他们看到的一直是那张伪造的脸。
因为我是小姐的底牌，
是小姐的第二条命。
……
“莺儿，你快看，那个风筝好漂亮，那个图案跟你的名字好像。”
小姐拉着我的手，指着半空中飘着的一个风筝。
小姐单纯又天真，她总是喜欢拉着我的手，跟我分享很多她见到的有趣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的本名是什么，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从有记忆起我就跟在小姐的身边，
“莺儿”是小姐为我取的名字。
“小姐喜欢那个风筝？”
“嗯，喜欢。”
“因为它和莺儿一样。”
我不知道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应该是因为小姐喜欢莺，所以她给我取名叫莺儿。
所以她喜欢莺儿的风筝。
我陪着小姐去找那个放风筝的人，风筝是从大少爷的院子里飘出来的。
少爷的院子里，
一个红袍的少年意气风发，手上捏着风筝的线，稍一松，风筝就向上飞的很高。
他轻轻一扯，风筝就在空中飞了起来，像个真正的莺一样。
莺形风筝被少年手中的线牵扯着，怎么也挣脱不断。
“承翊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哥哥办点事。”
小姐娇俏地跑到他的身边，
连风筝都顾不上看了。
李承翊收了风筝的线，将风筝搁置在一旁，伸手摸了摸小姐的头发。
3
李承翊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淑贵妃所出。
淑贵妃盛宠不断，
三皇子李承翊也成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
大少爷是三皇子的伴读。
二人十分交好，如同兄弟一般，
因此三皇子经常来丞相府转转。
但他每次都是从墙上转进来的，
他从不走正门。
“承翊哥哥，你这个风筝好漂亮啊，你是在哪里买的，我让哥哥也给我买一个。”
小姐终于将注意力又放在了风筝身上，
小姐从来不带银子，
不论她喜欢什么东西，大少爷都会帮小姐得到。
小姐睡梦中呓语着要吃的桃片糕，
睡醒时就会出现在眼前。
小姐喜欢看的话本，
总是在更新后立刻出现在她的书桌上。
后来，
话本的作者都被带到小姐面前，
少爷要她将故事讲给小姐听。
和小姐有关的事情，少爷从来不会假手于人，永远亲力亲为。
小姐是大少爷宠在手心里长大的。
“这风筝是我亲手做的，你可买不到。”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李承翊笑着将风筝的线放在小姐手里。
三皇子殿下心灵手巧，
每次来府里都会带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巧的是，每次这些“不重要”的小玩意儿都会被小姐看到。
最后这些东西就全进了小姐的库房。
小姐最喜欢新鲜事物，
对三皇子带来的东西爱不释手。
“安安真的好可爱啊！”
三皇子没忍住，又把我刚给小姐梳好的发髻弄乱了。
好在这里是大少爷的院子，
大少爷不喜欢被伺候，院子里也没有丫鬟小厮。
不然这一幕被外人看见，
恐怕小姐又要被夫人训斥了。
三皇子看小姐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耳朵又红了。
4
我和大少爷都知道，三皇子是喜欢小姐的。
可小姐是否喜欢三皇子我看不出来。
在我看来，三皇子是个有些风流的人，还有些讨厌。
他每次过来都会弄乱我给小姐梳的发簪。
他总是喜欢揉小姐的头发。
教导礼仪的夫子说过，女子的发髻是不可以被弄乱的。
但是小姐不听这些，
她不喜欢听夫子讲课。
小姐喜欢荡秋千，喜欢吃糖葫芦，喜欢看话本，不喜欢听夫子的课。
每次小姐拉着我的手求着我去替小姐上课，我都不忍心拒绝。
纵使被发现我会被打板子，我也认了。
我不想看小姐不高兴。
小姐笑起来很好看，我想让她一直笑着。
虽然我和小姐的事从来没被夫人发现过，我也一直没有挨过板子。
但我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小姐她不爱笑了。
5
及笄日，华年进。
小姐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
小姐及笄的那一天，半个朝堂的人都来了。
夫人为小姐绾发，戴上新的头饰，
金钗戴到小姐发上的时候，小姐笑得眉眼弯弯。
旁人都以为小姐是因为成年而欢喜。
可我知道，不仅如此。
小姐欢喜的是，她成年了，可以不用再拘于这一方天地了。
这一天，三皇子也来了。
他送小姐的及笄礼是一个玉佩。
他私下里悄悄给小姐的。
小姐问他为什么送她玉佩。
他没回答。
那枚玉佩我见过。
他每次来丞相府都会带着那枚玉佩，没有离过身。
“安安长成大姑娘了。”
李承翊一如既往地揉小姐的头，眉眼间带着笑意。
我们三个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揉乱小姐的发髻了。
也是我最后一次为小姐梳发髻。
及笄礼后，圣上赐婚。
小姐被赐婚给当今太子李承郁。
圣上赐婚，就算是丞相府也不能抗旨。
小姐哭过，闹过，耍过，一切的方式都做遍了，老爷和夫人也没松口。
老爷说，小姐必须要嫁给太子。
不然就等着为全家收尸。
自此以后，小姐就再也没笑过了。
她不喜欢吃糖葫芦了，
小姐说糖葫芦太甜了，硌牙。
小姐也不愿去听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
小姐总是一个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也不让我推她。
赐婚之事后，三皇子也再没来过丞相府。
以往总是能在大少爷的院子里看见三皇子摆弄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
现在大少爷的院子里总是空的。
三皇子不来了，大少爷也不住院子里了。
大少爷搬到府外又买了一个院子。
那个院子的景色很好，我和小姐去看过。
只是我们再没遇见过三皇子。
6
离大婚之日还有一周。
小姐表现的若无其事，
可我知道她每天都在夜里悄悄抹眼泪。
她会看着我许久，
也会拉着手问我想没想过我们的将来。
我不懂什么叫做“我们的将来”，
但我知道，有小姐的地方，我都会在。
看着小姐就连睡梦中眼角也会有眼泪流下来。
我悄悄地擦掉小姐眼角的泪。
然后，这些泪珠不听话，
从小姐的眼里跑到了我的心口。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小姐醒来的时候，我将平日里伺候在小姐房内的丫鬟们都支了出去。
我坚定地看着她。
“小姐，您不想嫁给太子。”
小姐坐在榻上，我站在小姐的身侧。
“莺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点了点头。
我从来不对小姐说谎。
小姐的事情也从来瞒不过我。
虽然现在小姐不爱笑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主动去拉我的手。
但小姐依然是信任我的。
“小姐，我的眉描的越来越好了。”
一句没有逻辑的话，小姐却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小姐坐在镜前，
她的妆化完了，但依旧没有回答我。
我的意思是，我的妆画的越来越好了。
原本我和小姐有七八分相似，可我现在能将它变成十分。
我可以替小姐去嫁。
有三皇子和大少爷在，小姐很容易脱身。
以后，小姐就再也不用被困在院子里了。
小姐不需要偷偷跑出去玩，回来也不会被夫人训斥。
小姐可以永远自由。
这是一个很荒诞的想法，不合礼教。
我是一个很守礼法的人，但小姐不是。
而为了小姐，我可以向一切妥协。
“你知道李承郁是什么样的人吗？”
小姐看向我，我点了点头。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全京城都清楚。
阴鸷狠戾，心狠手辣，荒唐淫乱，性格反复无常。
听闻太子府里有很多侍妾，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侍妾被抬出去丢到乱葬岗。
她们的尸体被野狗吞食，连个全尸都不能保留。
太子那样的人，沾染上他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要没日没夜地提防。
“小姐，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去。”
这一次，
我主动拉上小姐的手，
小姐面无表情，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
知道小姐与太子有婚约后，
我便偷偷地出府打探太子的消息。
每多知道一件事情，我的心就凉一分。
听说太子和小姐的婚事是太子主动去找圣上求来的。
皇后母家权重，
无论太子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圣上都不会太过苛责，更别说废太子了。
想让圣上收回赐婚的圣旨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姐，让我替你去吧，我们一同长大，我了解你所有的习惯，
我不会被发现的，也不会连累老爷和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