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许辰安的贴身丫鬟。
在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我替他挡了一刀，导致伤到根本，不能生育。
那时的他双手颤抖地抱住我，承诺永远都不会嫌弃我。
可登基不久，他就后宫佳丽三千。
再遇见我时，他眉眼淡淡。
“奴才就是奴才，还是个不能生育的奴才，你有什么资格妄想朕？”
他将我圈在深宫里，任由他的妃子折辱我。
最终我死在冰冷的榻上。
但见到我尸体的那一刻，那个年轻的帝王却发疯般一夜遣散后宫，终日对着我留下的旧物喃喃自语。
1.
“陛下，该起了。”
身下火辣辣地痛，我强撑着爬下床。
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神色中还带着未尽的餍足。
他伸手将我从地上捞起来，低下头与我亲昵。
“馨儿，起这么早做什么，这些事吩咐奴才做就行。”
还未扯开的笑僵在嘴角，我垂下眉眼，嗓音嘶哑。
“陛下，奴婢是春晓。”
许辰安愣了一下，下意识把我推开。
身体失去倚靠，我向后重重砸在地上。
许辰安回过神，伸手想把我拉起来，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又迅速收回手。
身下的伤好像更疼了，我艰难地爬起身，跪伏在地上。
“陛下，该上早朝了。”
许辰安从床上站起身，沉默着任由我为他宽衣。
“春晓，昨夜朕原本是打算去馨贵妃那的，不知怎的走错了。”
他的嘴张了又合。
“馨贵妃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了，定不会善罢甘休。”
“朕还需要她父亲的支持……”
我低垂着眼，努力压下心中那抹酸涩。
“奴婢明白。”
他松了口气，转而安慰我。
“春晓，等朕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一定会堂堂正正给你一个名分！”
2.
我从许辰安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了。
他的生母是洗脚婢，一次偶然被先帝宠幸，这才有了他。
先帝子嗣单薄，破例留下他。
虽为皇子，但因为他生母低賎的身份，许辰安在后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谁见了都能踩上一脚。
后来更是被皇后寻了个由头去母留子，将他送进冷宫。
我便是在那里与他相识的。
我们互相鼓励着走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冬。
许辰安虽不受宠，但好歹还占着皇子的身份。
先帝渐渐衰老，太子之位却迟迟未定，后宫的皇子们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于是冷宫里迎来第一批杀手。
混乱中我替许辰安挡了一刀，导致伤到根本，不能生育。
那时的他整夜守在我的床前，憔悴得不成样子。
我苍白着唇，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殿下，我想吃桂花糕了。”
见我醒来，他几乎激动到落泪。
“我给你请最好的厨子，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从那以后，他更加刻苦地练剑，终于抓住机会在先帝寿宴上以身挡刀，成功让先帝想起他这个遗落在冷宫里的孩子。
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我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3.
昨夜许辰安宿在我这儿的消息终究没有瞒住。
我刚洗漱完，馨贵妃的心腹便匆匆赶来将我召过去。
许辰安正陪着馨贵妃用早膳，不知他说了些什么，惹来娇人儿带着羞意地轻捶。
我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见着我，许辰安有片刻的失神，恰好被林云馨捕捉到了。
她轻嗤一声。
“不过是个低賎的丫鬟，也妄图爬上龙床？”
她搁下筷子，优雅地擦擦嘴。
“是本宫最近疏于管教，才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肖想陛下。”
许辰安有些失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语气宠溺。
“你啊你，怎么还跟个奴才吃起醋来了，她哪里有资格跟你比。”
林云馨嘟着嘴，转头扑进许辰安怀里撒娇。
“我不管，陛下是我的陛下，不准任何人惦记，我要好好惩罚她。”
她沉思片刻。
“算了，本宫仁慈，就罚你二十大板吧！”
她随手指了两个守门的暗卫。
“就你们两个来行刑吧，不用拖下去，就在这里。”
“本宫要亲自盯着。”
林云馨指的那两个暗卫是许辰安带来的。
能在天子跟前伺候，这两人的功夫想必都是数一数二的。
结结实实的二十大板下来，别说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是常年练武的人恐怕也得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林云馨明明就是想置我于死地。
我抬头，许辰安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这算是默认了。
我压下心底的嘲讽，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
厚重的木板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后背，我闷哼一声，口中不受控制地溢出腥甜。
林云馨兴致勃勃地从许辰安怀里直起身，拉着他出来欣赏我的惨样。
昏了就命人把我泼醒。
恍惚间我对上许辰安带着些许隐忍的眸子，脑子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昨夜的场景：
许辰安醉醺醺地闯进来，二话不说撕开我的衣裳。
情动之时，他伏在我耳边低喃着情话，只是每一句都带着林云馨的名字。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闭了闭眼。
一滴泪落在地上，与我的血混合在一起，转眼间消失不见。
4.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许辰安到底还是心软了。
他悄悄向暗卫使了个眼色，落在我后背的板子顿时轻了不少。
暗卫用了巧劲儿，打在我的软肉上，只是看着比较触目惊心，其实并没有多疼。
我缓缓睁开眼，桌子上躺着几瓶金疮药。
是不久前许辰安派人送过来的。
一同被送过来的，还有一张小纸条。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无力地勾起唇角。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吗？
可我若是就这么死在今日，又何来以后呢？
5.
宫中最近喜庆洋洋的。
陛下最宠爱的馨贵妃有了身孕，陛下龙颜大悦，连带着所有人的月钱都跟着翻了一倍。
“听说馨贵妃有了身子后吃不进东西，陛下每天都会亲自下厨呢！”
“天呐！陛下也太宠馨贵妃了吧！”
“谁说不是呢，听说两人小时候就认识了，这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我跟在她们后面默不作声。
许辰安和林云馨确实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说起来，他会做饭这件事还得好好感谢林云馨呢。
林云馨的父亲在当时是权倾朝野的丞相，谁见到她都得礼让三分。
从小在恭维中长大，这也造就了她高傲跋扈的性子。
就因为许辰安遇见她没行礼，林云馨不知道在背后给他使了多少绊子。
命人倒掉他的饭这些都是小事。
为了不让他饿肚子，我经常会利用职务之便偷些菜回来。
许辰安做饭的技能就是在那时候锻炼出来的。
后来他渐渐长开，再加上得了先帝的青睐，林云馨对他的感情慢慢也从挤兑变成了钦慕。
继位后，许辰安在朝中地位不稳，只能和林云馨逢场作戏，以寻求林父的支持。
时至今日，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林云馨曾经给予他的苦难。
6.
自从馨贵妃有孕后，她就以怕别人照顾不好她为由将我要了过去，放在身边伺候。
许辰安和她在寝宫休息，她就让我端着水在外面候着。
凉了就立马去换。
因为她肚子里的宝宝只能用温度适宜的水。
天空飘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我就那样端着盆子站在雪地里，冻得浑身发抖。
我稍微活动一下手腕，盆子就从冻僵的手里脱落，摔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
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出来的是林云馨带着怒气的声音。
“蠢货！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我慌忙跪下请罪。
许久之后，她穿戴整齐从屋里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中带有一丝怜悯。
“春晓，很冷吧？”
我可不觉得她是善心大爆发，但又摸不透她的心思，只能谨慎地回答：
“奴婢不冷，多谢娘娘关心。”
她突然暴怒起来，抓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
“瞧瞧这副可怜的样子，怪不得勾得我的陛下刚刚如此心急，鞋子不穿就要出来看你！”
她狠踹我一脚，觉得仍不解恨，正要再踹我时却不慎滑摔在地。
鲜血立刻染红她身下的雪。
她惨叫一声，紧紧捂住肚子。
“陛下，救救臣妾，臣妾好疼。”
许辰安听见声响，立马冲出来将她抱在怀里，大吼着让御医马上来。
林云馨脸色苍白，明明已经疼到出了一身冷汗，却还不忘陷害我。
“是她！是她推的臣妾！她要害臣妾的孩子……”
许辰安抱着她站起身，望着我神色阴冷。
“如果朕的爱妃出了什么差错，朕绝对饶不了你！”
7.
我跪在门外，看着宫女从里面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心也狠狠揪起。
虽然我很讨厌林云馨，但她肚子里的那条小生命是无辜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辰安快步从里面走出来。
“孩子没保住，现在你满意了？”
我无力地摇摇头，对上他通红的双眼。
“不是我做的，是她自己……”
没等我说完，他就怒气冲冲地打断我。
“你当朕是傻子吗？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会拿自己的孩子做赌注？”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中带了些不屑。
“也是，朕怎么忘了，你早就不能生育了，又如何懂得这些道理？”
我心口一痛。
自从那件事过后，许辰安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些字眼，他怕我会伤心。
现在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成了刺向我最锋利的刀。
他明明看见我眼里的难过与苦楚，但仍旧残忍地继续说着。
“知道朕为什么迟迟不给你名分吗？因为你不能生育，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本来朕打算等过段时间找个借口立你为婕妤，虽然地位不高，但好歹比做个賎奴好。”
他好像忘了自己的出身，一口一个賎奴地称呼我。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朕的孩子，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
他冷下声音，吩咐一旁的宫女扣住我的双手。
“賎奴春晓，心怀不轨，害得馨贵妃小产，朕念其情分，今将其送往冷宫圈禁，任何人不准探望！”
冷冰冰的话砸在耳边，我怔愣了好一会儿，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开口。
“去冷宫之前，能让奴婢吃一块桂花糕吗？”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许辰安嗤笑一声。
“如此低賎的身份，也想吃桂花糕？”
“带下去！”
8.
在雪地里跪了好几个时辰，我的膝盖早就没了知觉。
宫女们急于复命，几乎拖拽着我前行，然后粗暴地将我推了进去。
我的头狠狠撞在门板上，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间，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许辰安将我关在冷宫中不闻不问，没人给我送饭。
为了活命，我吃过地洞里的老鼠，喝过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
但林云馨仍然不愿意放过我。
她三天两头就跑过来朝我炫耀，然后再派人将我打个半死。
时间久了，她慢慢没了兴致，于是指使宫里的老太监来侮辱我。
我抵死不从，在挣扎中被太监掐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