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很多读者一直有一个疑问：岳灵珊到底有没有爱过令狐冲？选择林平之，她有没有后悔过？

先说悠悠酱的结论：爱过。确实有过后悔。

令狐冲和岳灵珊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玩耍，在师娘的疼爱中、在同门师兄妹的陪伴中、在华山四季变换的美景中，一起度过那么多欢乐时光，看草长莺飞、花开花落、月圆月缺。这些幸福片段让他刻骨铭心了一辈子。

小师妹成了他眼中挥之不去的影子，跟着他、缠着他，他也痴迷其中，乐此不疲。

无论遇到什么事，他总是想着：这是和小师妹一起做过的，小师妹见到这个东西会说什么话。

《笑傲江湖》原著中，有很多岳灵珊与令狐冲曾经爱过的证据：

两人一起创造了“冲灵剑法”：

令狐冲道：“你说叫甚么好？”岳灵珊笑道：“双剑疾刺，简直是不顾性命，叫作‘同归于尽’罢？”令狐冲道：“同归于尽，倒似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还不如叫作‘你死我活’！”岳灵珊啐道：“为甚么我死你活？你死我活才对。”令狐冲道：“我本来说是‘你死我活’。”岳灵珊道：“你啊我啊的，缠夹不清，这一招谁都没死，便叫作‘同生共死’好了。”令狐冲拍手叫好。岳灵珊一想“同生共死”这四字太过亲热，一撤剑，掉头便跑了。

令狐冲被罚在思过崖思过，岳灵珊更是抢着给他送饭，每天满脑子都是大师兄。

有一天冒着风雪给令狐冲送饭还差点摔下山崖，两人在雪中眉目传情：

令狐冲道：“小师妹，你答允我，以后你千万不可为我冒险，倘若你真掉下去，我是非陪着你跳下不可。”岳灵珊双目中流露出喜悦无限的光芒，道：“大师哥，其实你不用着急，我为你送饭而失足，是自己不小心，你又何必心中不安？”

岳灵珊低声道：“但如是我死了，你便不想活了？”令狐冲道：“正是。小师妹，那不是为了你替我送饭，如果你是替旁人送饭，因而遇到凶险，我也是决计不能活了。”

岳灵珊紧紧握住他的双手，心中柔情无限，低低叫了声“大师哥”。令狐冲想张臂将她搂入怀中，却是不敢。两人四目交投，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动也不动，大雪继续飘下，逐渐，逐渐，似乎将两人堆成了两个雪人。———《面壁》

你告诉我这是兄妹之情？

林平之来到华山之前，岳灵珊与令狐冲情投意合，是华山派上上下下默认的一对。

华山派师兄弟们提及大师兄时，都是满满的敬仰，师父的千金岳灵珊肯定要嫁给大师兄，这是人所共知的。即使没人说出来，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就像贾府上下都默认宝玉黛玉将来会成婚一样，所以没有其他人会打她主意。

因此当岳灵珊移情林平之时，陆大有就打抱不平：“大师哥是一众师兄妹的首领，有点傲气是应该的。那姓林的是甚么东西，凭他也配在华山耍他那一份骄傲？”

就连师父师娘也知道这俩孩子互生情愫。只是现阶段大家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岳灵珊道：“我却时时见到你的。”

令狐冲奇道：“你时时见到我？”

岳灵珊道：“是啊，我生病之时，一合眼，便见到你了。那一日发烧发得最厉害，妈说我老说呓语，尽是跟你说话。大师哥，妈知道了那天晚上我来陪你的事。”

令狐冲脸一红，心下有些惊惶，问道：“师娘有没生气？”

岳灵珊道：“妈没生气，不过……不过……”说到这里，突然双颊飞红，不说下去了，令狐冲道：“不过怎样？”

岳灵珊道：“我不说。”

就凭这个娇羞神态，谁敢说这个时候岳灵珊不爱令狐冲？

此时，岳灵珊已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已经懵懂地知道自己与大师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令狐冲想张臂将她搂入怀里，却是不敢亵渎，只是两目交投。若此刻令狐冲抱住了岳灵珊，会有什么结果？

就像张信哲的歌里唱的那样：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

然而，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师兄妹，短短数月之内，感情就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妹妹，上山采茶去”，这句福建山歌的出现，是令狐冲与岳灵珊感情的转折点。

令狐冲站在崖边，怔怔的瞧着他二人背影，直至二人转过山坳。突然之间，山坳后面飘上来岳灵珊清亮的歌声，曲调甚是轻快流畅，令狐冲和她自幼一块儿长大，曾无数次听她唱歌，这首曲子可从来没听见过。岳灵珊过去所唱都是陕西小调，尾音吐的长长的，在山谷间悠然摇曳，这一曲却犹似珠转水溅，字字清圆。

令狐冲倾听歌词，依稀只听到“妹妹，上山采茶去”几个字，但她发音古怪，十之八九只闻其音，不辨其义，心想：“小师妹几时学了这首新歌，好听得很啊，下次上崖来请她从头唱一遍。”突然之间，胸口忽如受了铁锺的重重一击，猛地省悟：“这是福建山歌，是林师弟教她的。”

后来的令狐冲，在一遍遍复盘自己和小师妹之间的故事时，终于明白：

在她第一次哼唱起福建山歌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在命运的拨弄下，悄无声息地永远失去了她。任你以后把独孤九剑舞得多耀目生花，如何一呼百应闻名江湖，她也再不会回到你的人生里。

后来，从西湖牢底出来后，令狐冲学成了吸星大法，奔到西湖边：

在湖畔悄立片时，陡然间心头一阵酸楚：“我这身功夫，师父师娘是无论如何教不出来的了。可是我宁可像从前一样，内力剑法，一无足取，却在华山门中逍遥快乐，和小师妹朝夕相见，胜于这般在江湖上孤身一人，做这游魂野鬼。”自觉一生武功从未如此刻之高，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寂寞凄凉。

令狐冲无疑是深爱岳灵珊的。

那岳灵珊有没有爱过令狐冲呢？

我觉得，爱是肯定爱过的，但是没到那种“生死以之”的地步。

青春期的懵懂爱情，后来其实也没有像很多人以为的那样变成兄妹之情。

小师妹移情林平之，没有选择令狐冲，可二人谁都没忘了要护着对方。

岳灵珊和林平之在一起后，依然亲近尊敬令狐冲。

令狐冲被桃谷六仙的真气疗成内伤的时候，是她偷了她爹的《紫霞秘籍》给令狐冲疗伤。

令狐冲帮林师弟找到辟邪剑谱，眨眼又不见，在福州林家宅子被冤枉的时候：

正自思涌如潮，起伏不定，忽听得脚步声细碎，一人闪进房来，正是他日思夜想、念兹在兹的小师妹。令狐冲叫道：“小师妹！你……”下面的话便接不下去了。岳灵珊道：“大师哥，快……快离开这儿，嵩山派的人找你晦气来啦。”语气甚是焦急。

还是林家宅子，令狐冲为华山派解困，负伤独战嵩山派三大高手：

这时岳不群、岳夫人和华山派众弟子都来到门前，要看令狐冲如何对付钟镇等三人。岳灵珊拔剑出鞘，叫道：“大……”想将长剑掷过去给他。岳不群左手两指伸出，搭在她剑刃之上，摇了摇头。岳灵珊急道：“爹！”

原来，小师妹终究是担心大师兄的。大师兄对她来说，始终很重要。

林平之和岳灵珊讲辟邪剑谱流落辗转时，她说：“大师哥气量大得很，从小就不贪图旁人的物事。爹爹说他取了你的剑谱，我一直有些怀疑，只是爹爹既这么说，又见大师哥剑法突然大进，连爹爹也及不上，这才不由得不信。”

原来，小师妹始终是相信大师兄的。

《笑傲江湖》第三十三回“比剑”，此时岳灵珊已嫁给了林平之。

令狐冲无意间使了一招“青梅如豆”，岳灵珊便还了一招“柳叶似眉”。两人原无深意，可是突然之间，脸上都是一红。令狐冲手上不缓，还了一招“雾中初见”，岳灵珊随手便是一招“雨后乍逢”。这套剑法，二人在华山已不知拆过了多少遍，但怕岳先生、岳夫人知道后责骂，从不让第三人知晓，此刻却情不自禁，在天下英雄之前使了出来。这一接上手，顷刻间便拆了十来招，不但令狐冲早已回到了昔日华山练剑的情景之中，连岳灵珊心里，也渐渐忘却了自己此刻是已嫁之身，是在数千江湖汉子之前，为了父亲的声誉而出手试招，眼中所见，只是这个倜傥潇洒的大师哥，正在和自己试演二人合创的剑法。

令狐冲见她脸上神色越来越柔和，眼中射出喜悦的光芒，显然已将适才给父亲打了记耳光的事淡忘了，心想：“今天我见她一直郁郁不乐，容色也甚憔悴，现下终于高兴起来了。唉，但愿这套冲灵剑法有千招万招，一生一世也使不完。”

只见他二人在半空中轻身飘开，俱是嘴角含笑，姿态神情，便似裹在一团和煦的春风之中。两人挺剑再上，随即又斗在一起。二人在华山创制这套剑法时，师兄妹间情投意合，互相依恋，因之剑招之中，也是好玩的成份多，而凶杀的意味少。此刻二人对剑，不知不觉之间，都回想到从前的情景，出剑转慢，眉梢眼角，渐渐流露出昔日青梅竹马的柔情。

突然间人丛中“嘿”的一声，有人冷笑。岳灵珊一惊，听得出是丈夫林平之的声音，心中一寒：“我和大师哥如此打法，那可不对。” ———《比剑》

“比剑”时，岳灵珊眼中所见，只有这个倜傥潇洒的大师哥，正在和自己试演二人合创的冲灵剑法。

某种意义上，这就像是令狐冲想问她最后一个问题，而岳灵珊回答：

“爱过”。

打破这份缱绻美好的，是台下林平之的一声冷笑，岳灵珊立即变招，来剑毫不容情，令狐冲往事涌上心头，一指将岳灵珊长剑弹飞，就如同当初在思过崖弹飞碧水剑一样。

书中写道：“当日令狐冲在思过崖上，便是以这么一弹，将她宝爱的'碧水剑'弹入深谷之中，二人由此而生芥蒂，不料今日又是旧事重演。”

在令狐冲的长久以来的反思中，一时冲动弹飞碧水剑，一定是他复盘过无数次的场景——这些日子来，他有时静夜自思，早知所以弹去岳灵珊的长剑，其实是自己在喝林平之的醋，激情汹涌，难以克制，自不免自怨自艾。

他认为这是导致岳灵珊离去的重要原因，因此当场景重现时，令狐冲仿佛一直期待着这个时刻，他毫不犹豫，让长剑将自己钉在地上，以弥补当年的遗憾。

你说这二人是兄妹之情？

兄妹情能够是“情投意合”，是“同生共死”，能让人燃起“昔日青梅竹马的柔情”，忘记自己是“已嫁之身”？

很多人拿岳灵珊口中的“只当他是兄长，从未当他是情郎”当作证据。也不看看这话是对谁说的？难道要对自己的丈夫林平之说确实和大师兄在一起过吗？

而冲灵二人实际上也并没有捅破窗户纸，明面上确实只是师兄妹而已，并没有任何海誓山盟啊。二人都没有明确过关系，又要怎么承认呢？

所以，事实很清楚：岳灵珊与令狐冲原本情投意合，爱过，但窗户纸来不及捅破，局面就已发生急剧变化，青梅没打过天降。

他们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流露着爱意，只是谁也没有挑明，就像镜中花，水中月，最后变成了遗憾。

这个世界上，像杨过小龙女那样至死不渝的爱情是很少见的。杨过为了小龙女可以苦苦守候16年。正因为稀少，所以杨龙二人的爱情，才让我们称颂，为之喜，为之悲。

现实中，多的是胡斐与程灵素，乔峰和阿紫，郭靖和华筝，以及，令狐冲与岳灵珊。

爱而不得才是人生的常态。

在金庸小说中，这些才是最接近现实的爱情。

金庸给的设定从头到尾都没变：岳灵珊和令狐冲从来就不是什么兄妹之情，只是后来岳灵珊移情别恋了而已。

只不过，岳灵珊的移情别恋显得很突然：对令狐冲的冷淡来得突然，与林平之的感情来得突然，这个从小在父母和师兄们的呵护中长大的小女孩的苦难来得也很突然。

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有时候只能用玄学解释。

岳灵珊和林平之，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她对林平之的爱却刻骨铭心。

林平之落难逃亡，她夫唱妇随，即便最终死在他的剑下，依然为他辩护，甚至恳求“前男友”令狐冲照顾她这个瞎了眼的挂名丈夫。

令狐冲想起和小师妹在华山各处携手共游，有时她要自己做甚么事，脸上也曾露出过这般祈恳的神气，不论这些事多么艰难，多么违反自己的心愿，可从来没拒却过她一次。

她紧紧握着令狐冲的手说：“大师哥，多……多谢你……我……我这可放心……放心了。”她眼中忽然发出光彩，嘴角边露出微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令狐冲想：“能见到她这般开心，不论多大的艰难困苦，也值得为她抵受。”

读到这里，不仅令狐冲心如刀割，读者也泪流满面了。

令狐冲应允之后，岳灵珊了却了最后的心愿，强撑着一口气又唱了一遍“妹妹，上山采茶去”才闭眼。

这歌声直听得令狐冲心如刀绞，胸口再一次如受重击：

她歌声越来越低，渐渐松开了令狐冲的手，终于手掌一张，慢慢闭上了眼睛，歌声止歇，也停住了呼吸。令狐冲心中一沉，似乎整个世界忽然间都死了，想要放声大哭，却又哭不出来。他伸出双手，将岳灵珊的身子抱了起来，轻轻叫道：“小师妹，小师妹，你别怕，我抱你到你妈妈那里去，没有人再欺侮你了。”

盈盈见到他背上殷红一片，显是伤口破裂，鲜血不住渗出，衣衫上的血迹越来越大，但当此情景，又不知如何劝他才好。令狐冲抱着岳灵珊的尸身，昏昏沉沉的迈出了十余步，口中只说：“小师妹，你别怕，别怕，我抱你去见师娘。”突然间双膝一软，扑地摔倒，就此人事不知。

说一个“爱”字很容易，承担却很难，有时候，需要的是全部生命。

岳灵珊的悲剧在于选错了对象，而令狐冲对这个移情别恋的小师妹却始终未能忘情。

在他晕倒的这段时间里，任盈盈把岳灵珊葬了。

来看看令狐冲醒来后说了什么：

只见四周山峰环抱，处身之所是在一个山谷之中，树林苍翠，遍地山花，枝头啼鸟唱和不绝，是个十分清幽的所在。盈盈道：“咱们便在这里住些时候，一面养伤，一面伴坟。”令狐冲道：“好极了，小师妹独自个在这荒野之地，她就算是鬼，也很胆小的。”盈盈听他这话甚痴，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这日清晨起来，只见岳灵珊的坟上茁发了几枚青草的嫩芽，令狐冲怔怔的瞧着这几枚草芽，心想：“小师妹坟上也生青草了，她在坟中，却又不知如何？”

盈盈为什么叹气？是因为她明白令狐冲心里始终忘不了小师妹，还是明白自己始终无法取代她在令狐冲心中的地位?

“小师妹独自个在这荒野之地，她就算是鬼，也很胆小的”，要有多痴心，才能说出这句话？

接近尾声时，令狐冲去小师妹故居凭吊，赫然发现，小师妹的房间里，整齐地摆放着令狐冲之前送给她的礼物。

昔人已逝，令狐冲不由得睹物思人、潸然泪下。

令狐冲心想：“小师妹与林师弟成婚后，自是另有新房，不再在这里住，日常用物，都带过去了。”随手拉开抽屉，只见都是些小竹笼、石弹子、布玩偶、小木马等等玩物，每一样物事，不是令狐冲给她做的，便是当年两人一起玩过的，难为她尽数整整齐齐的收在这里。令狐冲心头一痛，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扑籁籁的直掉下来……

在连载版《笑傲江湖》里，此处还有这样一段情节：

令狐冲在小师妹的闺房查看遗物，墙上挂着一副字，是一首诗，这首诗是小师妹和林平之结婚之前不久亲手抄录的，出自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和韩录事送宫人入道》：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令狐冲走近两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一首诗，诗云：‘星使追还不自由，双童捧上绿琼丹。九枝灯下朝金殿，三素雪中传玉楼。凤女颠狂成久别，月娥孀独好同游。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金庸先生还生怕读者看不懂，还作了解释。

令狐冲喃喃念道：“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

盈盈解释了一番：“诗中说的是一个女道士，她当年如果爱了韩公子，嫁了他，便不会这样孤单寂寞，抱恨终生了。”

从手抄诗的诗意及摆放整齐的礼物来看，岳灵珊对自己抛弃大师兄，移情别恋嫁给小林子之事，已有了悔恨之意。

小师妹心中始终是有大师兄的位置的，令狐冲就是她的“韩公子”，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有些事，有些人，一旦错过，就覆水难收。

小师妹心中始终是记挂着大师兄的，她抄下这首悲凉的诗时，她和林平之之间大概率已经出现了问题，乃至她对不幸的命运已有所预感，不禁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令狐冲。

这一段本来是很完整的情节，看得出是金庸先生精心安排。金庸先生原本的想法可能是：令狐冲的一往情深与林平之的凉薄，两相比较之下，由不得小师妹不后悔。

这段剧情，放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是很常见的：

高中时代，你是出身一般的调皮男生，她是班级里最美的女同学，你们有了懵懂青涩的初恋。那时候，你们那么要好，好到你以为会和她携手走完一生。但上了大学，她还是选了一个勤奋上进，英俊多金的富二代男同学，你发誓要出人头地，让女神后悔......

在后来的版本中，金庸先生删掉了这一情节，或许是为了让岳灵珊对林平之的爱更加纯粹，避免看起来左右摇摆；又或许是想避免“出人头地，让女神后悔”的老套路。

可是，有了一定阅历之后，我倒是觉得：从人性的角度来看，感情上的摇摆和纠结，倒是普通人的常态。

看到“当时若爱韩公子，埋骨成灰恨未休”这幅小师妹手抄的字时，令狐冲长久以来爱而不得的痛苦，终究也变成了释然的温柔。

可见，金庸武侠小说虽然被称为“成人童话”，但在金庸江湖中，也有许多凄凉和无奈，痛苦和眼泪。

故事的最后，令狐冲和任盈盈结为夫妇，退隐江湖。

这本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但对于这种圆满，我总是隐约地觉得有些勉强。

——觉得它不如杨过、小龙女十六年后重逢令人动容；也不如郭靖黄蓉携手笑归桃花岛来得自然而然。

任盈盈与令狐冲的爱，终究感激和知己的成分多些。

任盈盈从一开始就了解令狐冲的情感始末，她对令狐冲倾心相爱，令狐冲感激不已，一时不知如何报答。但任盈盈似乎全不在意，凭着她的聪慧，她料定令狐冲最终会投向自己的怀抱。

对于令狐冲对小师妹的痴情，任盈盈非但没有表露出丝毫嫉妒，相反还表现出十足的宽容大度，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胜券在握的宽容。

因为她知道令狐冲是一个心肠很软、极重感情，又一诺干金的人；她知道令狐冲对岳灵珊的爱很深很深，但那已经是一份毫无指望的爱情了；令狐冲对她的爱还很浅很浅，但那却是一种在俗世中现实可行的情爱关系。

令狐冲刻骨铭心地爱着的，始终是小师妹。

而任盈盈于他而言，恩大于情。虽然最后两人携手笑傲江湖，可终究是"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令狐冲和岳灵珊青梅竹马，他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情窦初开、看着她移情于林平之、看着她嫁作他人妇，最后看着她无辜死去。

令狐冲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在岳灵珊与林平之越走越近的过程中，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独自凭吊这份感情。

她深爱林平之，为他付出一切；令狐冲用尽全力想护她周全，余生变成了一场缓慢的凌迟。他那一点温柔飘渺的心事，念念不忘只一个岳灵珊。

命运就是这样，不由得自己做主：你注定要际遇离奇，注定要学会独孤九剑名震武林，注定要娶一个名门千金羡煞世人......

这些别人梦寐以求的，老天都给你了，代价就是失去你最爱的小师妹——虽然可能你觉得整个天下也抵不过一个小师妹。因为你出生贫寒、孤苦伶仃、资质非凡，具有了一切让你戴上主角光环的条件，你还奢求什么呢？你就应该取悦于想看你一路披荆斩棘走向人生巅峰的老天。而你的小师妹，你的牵绊，老天早已做了安排，你命中注定会失去她。

这就是人生吧，谁心里没有过白月光和朱砂痣呢？

只是爱过，然后错过了而已。

-作者-

悠悠酱，喜欢读书，喜欢旅行，喜欢猫猫狗狗，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世界或许冰冷，内心依然温暖。公众号：陪你走过漫长岁月（ID：sunshine_phuket）。转载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