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位以令、其不免乎——魏舒的去世和魏氏家族的后来路

伯虎奉天靖难 2024-07-08 14:12:45

周敬王十一年(前509年)春正月初七,晋国执政魏舒按照之前的计划,又与各诸侯国的大夫们在狄泉重新会合,准备正式展开为王室增筑成周城墙的土石方工程。这一次,还是魏舒(代替天子做主)出面来主持这件大事。

但参会的卫国大夫彪傒对此又发表议论,说:

“准备为天子筑城、修缮他的住所,却屡次超越自己的地位去下令要求诸侯,这是不合于道义的做法。做如此重大的事情却违背道义,必然会给自己召来大灾祸;晋国如果不因此失去诸侯(的拥戴和敬服),那么魏子(魏舒)恐怕不能免于灾祸!”

彪傒的话很快就应验了——本来这一趟来王都出差,魏舒是要主持并监督整个王都城墙的修缮工程的;但魏舒到达王都后,却把具体的工程监督事务都交给随自己前来的晋下军佐韩不信和王室大夫原寿过去管理,自己偷偷离开了王都,带着侍从和亲信家臣们跑到了大陆泽(河南获嘉西北)中去打猎,还颇有兴致地放火烧荒来助兴(以此逼迫泽中的野兽们往外逃、从而猎取到猎物)。

不知道在这一次田猎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情,总之史书(《左传》)中对此有记载——当魏舒从大陆泽打猎回来走到宁地时,突然就死在在了这里,具体原因不明,而整件事情的过程都显得很诡异。

有野史传言说,魏舒是在放火烧荒时,不慎点燃了离自己比较近的灌木丛,因躲闪不及而被大火烧伤,最终伤重不治,死在了返回王都途中的宁地。

在魏舒去大陆泽田猎、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宁地之后,当年正月十六,王都城墙的修缮工程才开始缓慢地进行第一步的夯土作业;可奉命(奉晋国之命)前来协助王室筑城的宋国大夫仲幾却不愿接受魏舒生前所作的工程任务安排,还满不在乎地说:

“滕国、薛国、郳国(小邾),都是为我宋国来服役的,就让他们为宋国代工好了。”

当时,薛国的国宰(执政大夫)愤愤不平地反驳说:

“宋国太无道了,这是让我们小国和王室断绝关系啊;之前宋国就曾带领我国事奉过楚国,因为国力上的差距,所以我国才常常服从宋国。当年晋文公主持践土结盟时说:‘凡是我国的同盟,各自恢复原来的职位(凡我同盟,各复旧职)’;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或者服从践土的盟约,或者服从于宋国,都唯大国之命是听。”

对薛国大夫这话里有话的回答,仲幾还是强硬地说:

“当年践土的盟约,本来就是让你们为宋国服役的,这有什么好说的。”

薛国的国宰再反驳说:

“薛国的始祖奚仲,原来就住在薛地,并做了夏后氏的车正;后来奚仲迁居到了邳地,仲虺依旧住在薛地,做了成汤的左相。如果要恢复原来的职位的话,薛国也只会接受天子的官位,为什么还要为诸侯(宋国)服役呢?”

仲幾恼羞成怒,再硬邦邦地回复薛国大夫说:

“三代以前的事情,其缘由都各不相同,薛国哪里能按旧章程来办事?为宋国服役,也是你们现在的职责。”

很快,这件事就被留守在王都、协助韩不信监督筑城工程的晋国大夫士弥牟(士景伯)知道了;为了化解宋、薛两国的矛盾,因此士弥牟便居中打圆场,劝阻两国大夫、尤其是仲幾说:

“现在晋国的执政是新人(执政魏舒突然去世的讯息已经传回晋国了,按晋国的惯例,目前是中军佐范鞅暂时代替魏舒来执政),您姑且接受目前的工程任务,我去查看一下之前旧档案,再做处理,好吗?”

但仲幾一点面子也不给士弥牟,还是很强硬地说:

“即使贵国执政换了新人、即使您也忘记了档案记载,可山川的鬼神难道也会忘记吗?”

对不识抬举、又臭又硬的仲幾这‘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恶劣态度,一向彬彬有礼、为人谦和的士弥牟也不禁发怒了,当场拂袖而去,然后对目前留在王都管理筑城工程的晋国最高官员、下军佐韩不信进言说:

“关于薛、宋两国矛盾之事,薛国是用人来作证明,而宋国却用鬼神来作证明,宋国的罪过就太大了!而且他(仲幾)自己胡搅蛮缠又无道理可说,反而用鬼神来向我们施压,这是欺骗我们晋国无人啊!‘给予他宠信反而招来他的侮辱(‘启宠纳侮’,也就是给脸不要脸)’,说的就是仲幾这种情况,一定要给予他惩罚!”

于是,韩不信下令直接逮捕了仲幾,将他带回了晋国(韩不信要马上赶回新田去,参加晋国因为执政魏舒去世而即将召开的新一轮朝堂人事调整会议)。当年三月,晋国又把仲幾送到王都雒邑,交给王室处理。

当主持筑城的执政魏舒突然去世、而监督城墙修缮工程的下军佐韩不信也提前返回晋国后,为天子修筑城墙的工程进度立即快了很多——从正月十六开始,三十天之内就完工了;然后,诸侯们为天子提供的戍卒和役工便直接撤回国,完成了这一次的‘为天子筑城’工程(没有了监督,整个工程的质量如何,那也别提了)。

而此时的晋国国内,根本没有时间来管‘处罚宋国’这件小事,因为关系着执政六卿权力地位利益再分配的新一次朝堂人事调整又要开始了——随着执政正卿魏舒的突然离世,晋国的权力更迭过程又将重演一次。

在随后的卿位调整中,中军佐范鞅毫无悬念地前进一步,成为了晋国新一任的执政中军将,而其余的朝堂位置则由之前的各卿按部就班接任——智跞任中军佐、赵鞅任上军将、中行寅任上军佐、韩不信任下军将。

至于六卿之末的下军佐,还是归属了魏氏所有——因为魏舒的嫡子魏取(魏简子)早亡,所以魏舒之孙魏曼多(魏侈)在接任了魏氏第六代家主(这里以魏舒是魏庄子魏绛之孙、且不算早亡的魏简子计算)之外,还顺利地进入了朝堂, 继任为下军佐。这也是对魏舒五年执政生涯的最大回报。

魏舒去世后,晋平公赐其谥号为‘献’,称为‘魏献子’;另外,魏舒的葬礼仪式也是用‘卿士之礼’来举行的,其內棺之外,还有用上等柏木所制作的外椁为装饰。原本魏舒就该以此‘豪华棺椁’来下葬的,以符合其‘执政’的身份。

但此时已经继任执政中军将的范鞅,可还没忘记当年晋国灭祁氏、羊舌氏家族后,魏舒以执政的身份将祁氏、羊舌氏旧封邑分十县,但一个都没分给范氏的旧仇(十县中公室占六县,魏、智、韩、赵各得一县,范、中行两家一无所获)。

也许,更早的时候,魏舒暗中勾结栾盈、企图发兵作乱,攻击范氏、挟持晋侯的过节,范鞅也没有忘记。

因此,在魏舒即将下葬之时,范鞅抓住了魏舒当初奉晋平公的君命、主持为王室修筑王都城墙之时,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向国君复命,就把监督土石方工程的责任转交给下军佐韩不信,自己擅离职守、私自跑去大陆泽田猎的‘过错’,紧追不放。

而按晋国刚刚执行的‘范宣子刑鼎法’(周敬王七年、前513年开始实施),魏舒的这种行为属于‘不复君命、藐视公室’,是‘大不敬’之罪。

即使魏舒身为晋国的执政正卿,那也不能对国君有‘大不敬’的行为(当然,实际的情况是怎么样大家都知道,但明面上必须这样尊崇晋侯,范鞅也就是找个借口对付魏舒而已);所以,范鞅以‘范宣子刑鼎法’(范宣子,其实就是范鞅之父士匄)中的律令,强行下令撤除了魏舒灵柩以外的柏木椁室,仅仅以內棺下葬。

而灵柩只用內棺的做法,只是‘大夫身后之礼’;也就是说,魏舒的身后丧葬典仪被范鞅别有用心地降级了。堂堂一国执政,去世后只有內棺下葬,对已逝的魏舒和继承魏氏的新家主魏曼多来说,不啻于对魏氏最大的羞辱和蔑视。

因此,从这时候起,魏氏和之前最起码还算相安无事的范氏,就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世仇;而这家族的恩怨也在魏、范两家延续了下去。

直到十九年后,周敬王三十年(前490年),魏曼多亲率魏氏私兵,与赵、韩、智三家共同出兵,攻克了范氏最后的据点柏人(河北隆尧)、驱逐范氏末代家主范吉射及其族人流亡齐国,魏、范两家的恩怨才宣告终结;那些都是后话了。

从2022年7月13日,《晋国魏氏》系列文章的第一篇《大名始赏,盈数自正——晋国魏氏的开端和发迹》完成并发表于头条,直至今天这《晋国魏氏》的最后一篇《易位以令、其不免乎——魏舒的去世和魏氏家族的后来路》最终完成,期间经历了两年多的漫长时间。

而在2022年10月4日,写完《晋国魏氏》第二十六篇《心犹豫而狐疑、欲自适而不可——晋楚争陈始末》后,因为文章的不由自主扩展性和蔓延性,所以《晋国魏氏》系列就逐渐被《春秋诸国》系列所替代了,而《春秋诸国》系列,一写就停不下来,一共写了二百多篇,时间上也花了近两年之久。

一直到2024年5月2日,在《春秋诸国》系列暂时告一段落,且随后又写了《清代睿亲王府世系》系列文章后,《晋国魏氏》的第二十七篇《弗能教训、使干大命——魏氏大宗六十六年的奋斗、终得入卿位》才在近两年后继续开始连载。

又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创作,时至今日,《晋国魏氏》的最后一篇《易位以令、其不免乎——魏舒的去世和魏氏家族的后来路》终于完成;而自魏曼多接任魏氏第六代家主后,魏氏、包括晋国的最高政治舞台,其实已经进入了‘六卿纷争’的宏大时代中。

所以,《晋国魏氏》系列文章,就截止于此篇(第四十六篇)了;而在此之后的晋国后续历史故事,我将在合适的时间段里,在后续的文章中,继续为大家加以描绘、解读。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和鼓励我,使我有继续创作下去的动力;再一次的感谢大家!

‘星分邑里四人居,水洊源流万顷馀;魏国君王称象处, 晋家藩邸化龙初。青蒲暂似游梁马,绿藻还疑宴镐鱼; 自有神灵滋液地,年年云物史官书。’

——————————《晋国魏氏》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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