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刑满释放的日子,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又重新见到了温暖的阳光,这一刻我感觉恍如隔世。
在里面的这些年我没有见到自己亲生父亲的最后一面,虽然有遗憾,但是毕竟弟弟现在过的很不错,听娘说他现在很有钱,我想出来后他会补偿我的,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能有一份打工挣钱的工作就好。
说好出狱的这天弟弟会来接我,可是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他来,算了,还是不等了,我坐车回家吧,也许他有重要的事脱不开身呢。
几个小时的颠簸后我在村口下了公共汽车,到了这些年做梦都想回来的村口。
“大川,你回来了?”村里人看到我都很惊讶的问我。
“出来了,到日子了”我赶紧解释。
按规定的年限我还要在里面呆上几年,不过我的表现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减刑,所以提前出来了。
“快回家吧,你娘都老想你了”
“是是是,我也想我娘”
我高兴的激动着加快了脚步。
一路小跑的跑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无数次在梦里都想回来的家。
“娘,娘”我推开半掩着的有点儿生锈的两扇小铁门,嘴里大声的喊着。
“娘”我跑着进了屋。
屋里屋外都没有娘。
我现在院里又喊了一声“娘”。
“谁呀”小院最东边的夹道里有了声音。
我跑过去,然后看到了略有佝偻一点儿背的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老娘。
“娘,是我,大川,我回来了”我掉了眼泪。
“大川,大川,你回来了……”娘哭了,看到我娘哭了,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的疼。
我娘快步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我,她哭的像个孩子。
“娘,看你,我回来了这是高兴的事啊,哭什么呢,别哭了”我一边给我娘擦着眼泪,一边不停的拍着娘的肩膀。
“川子,你在里面受苦了,娘对不起你,做不了你爹的主,要不然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进去”
“娘,说这些干啥,别嚷嚷了,免得让有心人听到对弟弟不好”
“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我刚刚捡了几个鸡蛋,你摸摸还热乎着呢,我给你摊鸡蛋吃好吧”娘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看着我说。
“好好好,我在里面就想吃你摊的鸡蛋”
我扶着娘进了屋。
“娘,我弟弟他们还好吧”
“他们好着呢,如今在村里也算得上是有钱的人了”娘一边摊着鸡蛋一边说。
“那感情好了,我替他们高兴,咱们家算是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了”
“再有钱又有什么用,他都不去接你,明知道你今天回来”
娘抱怨着。
“娘,接我干啥,我又不是回不了家,回家的路我永远忘不了”
“来,川子,吃吧,趁热吃,一会儿,咱娘俩擀面条吃,你先垫补垫补”
娘递给了我筷子,在一边看着我吃。
“娘,我吃完了,想去弟弟厂里看看去”
“去吧,就是进村的那一大片厂房,红房顶的就是”
“好,我知道了”
说着我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骑着车子出了门。
二十来分钟我到了弟弟厂子门口。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门口坐着,看到我后惊慌的站了起来,嘴里说道“你是谁,谁?盛子,盛子快出来”
老人不停的大喊,他嘴里的盛子是我的弟弟,他大概看到我被吓了一跳,因为我和弟弟是双胞胎,是的,没错,长的一模一样,不过这几年我在里面早已经老的和我的年纪相差甚远了。
还没等我过去安慰老人,弟弟匆忙的从厂子里跑了出来,第一时间看到我后他也惊了一下,随后说了句“你别进来,现在外面待一下,我有客户在”
说完又和老人说了几句,老人把我带到了厂子旁边正在扩建的库房里“你先在这里待着吧”
“你是?”我问他。
老人笑了一下说“哦,我是他老丈人,在给他看厂子,也就是门卫,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你是他大哥,这出来了,以后可要正正经经的做人,再不能干坏事了”
听了老人的话,我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是啊,可不能干坏事了,我成了他们眼里干坏事的人。
他应该是不知道当年事情的真正原因,我也懒得和他说了。
过了好半天,厂里出来了几个人,弟弟在和他们几个比划着,一会儿几个人和弟弟挥手上了车,弟弟做出摆手再见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厂里,但是进场后的一个动作深深刺痛了我,他关上了厂子的大门。
老人看到后说了句“我也该过去了,要不你跟着我进去,还是等我进去跟他说一声呢”
“算了,我回家了,不进去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川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娘看到进院的我后问我。
“娘,我回来了,去了也没啥事,还是别打扰我弟了”
说完我躺倒了炕上。
“不对,是不是他没让你进去,告诉我,我去骂他”
“娘,没事,咱家有活吗?我去干”
说完我又下了炕。
“干什么干,走,我带你找他去,我要让他补偿你,这些年你都替他受完了罪,你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他过的什么日子,他逍遥快活的活着,那是你在里面给他换回来的,这不行”
娘的话让我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
那年我二十五岁,当然弟弟也是二十五岁。
那天我出门刚回家,爹一把拉过我说“川子,你弟弟惹事了,要抓去坐牢了”
“爹,怎么了,弟弟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着爹的样子我知道肯定发生的事情不一般。
“他,他,他强奸了酒店的服务员,让人家告了,有人说是故意让人陷害的,陷害他的人是那个服务员的男朋友,这怎么办啊,咱家的天塌了,我也不活了”
说着爹往墙上撞去。
我一把抱住了她“爹,你死了弟弟也会被人抓起来,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咱家没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来抓人,然后去把你弟弟判了刑”
说完爹哭了。
从小到大爹最疼弟弟,弟弟会哄他高兴,关键是弟弟很聪明,弟弟犯了事,所以爹是这样的伤心。
“那怎么办”我不知所措的说。
“川子,要不你去替你弟弟顶罪,你俩长的一样,谁也分不出来,我估计也判不了几年,一晃就出来了,到时候让你弟弟补偿你,我给你保证,他要是敢不补偿你,我就不干,怎么样川子,爹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爹不是不疼你,你们俩都是爹娘的孩子……”
我万万没想到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行,他干出这样的事来就应该他去,凭什么让别人去顶罪,我不同意”
娘的话让爹发了怒“你懂什么,我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老大傻乎乎的,以后为没什么大出息,老二机灵,说不定将来有出息呢,你说谁不想留下有出息的”
爹的话让我立刻感到后背发凉。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个傻子一样没出息的存在着。
我立刻想到了如果弟弟被抓去判了刑,留下我到时候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因为爹会把他所有的气都撒在我身上,比在大牢里不会舒服。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当时愣在了原地。
弟弟似乎很会来事,他跪在爹的面前不停的磕头说着他该死,是个不孝子,把头都磕破了。
爹这时候站起来抱住弟弟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替你弟弟顶罪”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的替弟弟顶了嘴,他们问我什么我都点头承认,最终我被判了十年的牢狱生活。
十年间我在里面获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减刑机会,第五年的时候爹突发疾病去世,成了我一辈子的遗憾。
爹去世后,娘自己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来都会拿着家里的好吃的,我让娘好好的保重身体,一定等我出来。
而这几年在里面弟弟看看我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我想他不来是对的,还是躲着点儿好,毕竟有罪的人是他。
我在里面无数次幻想着我出来了就能和家人聚聚的情景,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会加倍努力的好好听话改造。
所有的苦日子都结束了,弟弟也成了家,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姑娘,还成了村里有名的趁钱人。
“娘,别去了,弟弟说不定是有苦衷的”
我挣脱了娘的手。
“你怎么这么窝囊,你当初就不应该替这样没良心的人顶罪,现在谁领你的情了”
说完娘又开始抹眼泪。
这时候门开了,是弟弟来了。
“大哥,你回来我都没去接你”
弟弟看着我一点儿歉意都没有,甚至于他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样子。
“不用接,我能回来”
“这是五万块钱,你先花着吧”
“五万?你可真大方,十年的时间原来就值五万块钱”
娘在一边气的发抖。
“娘,我的钱都在厂里占着呢,再说我的钱也是努力辛苦挣来的,过好日子还是要靠自己,不能总依赖别人吧”
“那我问你,你大哥踢谁顶得罪”
“我不知道”弟弟沉默半晌说出了让我和我娘惊呆的话。
“你给我滚,就当我从来没生过你”娘拿起外遇的扫把朝弟弟身上打去。
“你干什么娘,你不能这么偏向大哥吧,我也要为我自己考虑,我的客户要是知道我有个强奸犯的大哥,那我的厂子还干不干了”
“滚,给我出去”娘发疯一样的骂着他,打着他。
弟弟说了句“干什么这是”
说完他往外走。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
“把这钱拿走吧,我一分都不要你的,我能养活自己”
说完我回了屋。
弟弟装着钱走了。
娘气的头发散乱着,坐在了地上。
“我有罪呀,生出这样的儿子,我恨不得打我自己的嘴巴”
娘哭着喊着。
“娘,行了别哭了,以后咱娘俩过日子,我能打工挣钱,我有的是力气,我们要过好日子,我养着你,你要活到一百岁”
娘扑到了我的腿上,她说“娘当初但凡和你爹吵到天崩地裂,你也不会成为今天这样,娘也不对”
说着娘爬起来,走到柜子旁边,打开柜子从一堆旧衣服里拿出一个缝着的布袋子,“拿着”
我拿过来,打开一看“娘,这,这,你哪里来的钱”
“这是这些年你弟弟给我零花钱和我给他们要的,我都攒着呢,因为这几年我看你弟弟变化是有点儿大,所以,娘多了一个心眼儿,快,拿起来,这钱你拿去愿意干点啥就干点啥,不愿意做小买卖就打工挣钱,不管你干啥娘都支持你,还有,明天去买新衣服,多买几身,别让人看不起咱们,我明天就去给你张罗娶媳妇儿的事儿,咱不能让人小看”
看着娘,突然我不再对弟弟有恨意,因为这些年我突然明白了好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