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七层道塔:天七(曹旭)

京都闻道阁 2024-11-20 11:30:25

文丨曹旭

前接:萌一​、生二、存三、活四、路五、清六

中元节

河北武术家陈老爷子,当年为紧闭日伪所迫任职,西南走许昌漯河一带,开馆授徒,传授武艺,传播太极拳击系列武术武德,因其不做汉奸的清明,又有驱逐恶徒出师门的威仪,而载入史册,声望极广,传奇往事,令人唏嘘。许漯一带收徒众多,曹师傅便出此门。传袭此太极一脉。

中元节是祭祖祭祀亡灵的节日,出自道家,也有佛称,俗名“鬼节”,视为民间传统。那么人世间是否有鬼神的所在?李非每每叩问。今天又是阴历七月十五,随师傅参与祭祀先祖活动。陈氏徒子徒甚众,许漯一派,焚香拜祖,又设宴七桌,从早到晚,络绎不绝,甚为繁华。

中元节是祭祖祭亡灵的节日。那么人世间是否有鬼神的所在呢。活动中,有少长者说。我相信鬼神是有的,有一本古书,记载了秦穆公时,鬼节中午,在太庙里进香稽首,忽然看到一个神人进入门内,向左而行,人面鸟身,一身细细的白毛,脸型方正。曹师傅接过来说:“你说的是墨子里面的《名鬼》一节,那是秦穆公看见害怕,转身要跑,神说不必恐惧,上天肯定以你的明德,让我赐你十九年的寿命,使你的国家繁荣昌盛,子孙兴旺。那神是木神,名勾芒”。又有人说,祭祀就是纪念,忆苦思甜。人莫不惊诧,又笑谈了《聊斋》及民间传说之类的,不禁醉呼进:老天爷啊,喝醉吧。

那么真的有鬼神冥冥?李非真的相信人的命运,自己的挫折顺利和兴衰,是命中注定的吗?曹师傅说过,老天爷就是大自然,就是自然规律;老天爷是神明大法,也是良知良心。为什么会有人这万物灵长,已知的宇宙地球,常言的乾坤天地,皆为人的出现以产生而营造。金木水火土,缺一人鬼不存。太极的揉球之意,皆为运动乾坤。我掌虽小,亦可天地;一息之微,也能通天。

宴会结束,送走远客,李非不舍离开,师父已八十有七,不留胡须,唯有白发,已然筋骨韧强,生息浑厚。一米八七的身高,可见当年英姿勃发:“刚才你的揉球功法,太生硬,是拉布衫,只有其形而无其意,正如你的辞去职位,貌似看穿一切,实则徒取虚名,做事做人,要脚踏入深根,深植厚土,方能气升百会,神通云霄”。

太极拳广传于人,太极拳法隐示:“武为功,术为法;俗称的武术,只是套路,而非功法。”现代武功诸门,各有特点,唯太极门多有雅氏之人,几十年的教育,也有文质彬彬,在拾起武学,揉以法学儒阳,应会有新的收获。

那个夜晚,圆月高悬,天际深远,秋意渐凉,僻静之处,紫蓝色的草丛之中,虫鸣瑟瑟。李非青蓝色的高树丛中,蝉声依依,并不打车,踉踉跄跄,凤凰而来,踉跄而去。

延安路

“崇天志”以上天的意志为导向;至高神,如天宇之间,人此精灵,如此应爱人。也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人类是上苍老天呵护的骄子,不仅皇帝是天之子,人人皆为宇宙中的魂,所以“爱人”。“顺天意者,兼相爱,交相利。”你读过之后,是否觉得意味深长。

夏老师垂垂近暮的年纪,且精神矍铄,微之迷的眼睛,闪出一份光来,看到一两鬓斑白的李非问起《墨子》,不由谈自己的认识,忆起李非那年辍学,夏老师劝学,不久又联系过他,说你在家没事的话,你帮我个忙,我办了一个星期六学校,就是去拉了电灯,维持一下小学生们的秩序。李非正上夜校,婉约辞了,那夏老师步步为营,小学中学,直至成立了这所城西乃至整个全县有名的延安中学。

期间李非受邀参加过几次庆典,受赠有《延安文学篇》《延安中学诗作》等自编书目,也曾在上一级报刊上,阅读过夏老师的专访,以及他创办私立学校的历程,很是敬仰。那次和西城一块去看他,送去两盆花草,因为送过烟酒之类的被他拒绝了,如果不抽烟不喝酒,买这些奢侈品何用?

谈到“用”,夏老师说,我不信命,那十年和后来的三高工作,一直被压着做不成事,如若认命,哪里会有今天的事业,而且我宣布过这百万资产要捐出去。李非想到这些,讨教鬼神与命运。老师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儒家有命定人论,世人也有你刚出生,已被命定之说,但若人人信命,不是劳作,听天由命,那会消极人的工作性,导致官吏混日子,工农安贫乐道,何以富家兴邦呢?

“回顾历史,为人民服务,就是兼爱,我爱人人;为天下谋利,就是利益公益,是和仁义的辩证法。”墨子提到过反对儒家倡其厚葬,要节俭使用,所谓强本节用,节俭则昌,淫佚则亡,要艰苦奋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主席总理和老一代人都是以身作则,墨子两千年前便穿短褐之衣,食藜藿之羹,依旧是灰灰菜,或就是藿香,是豆类植物的叶子菜糊糊。红米饭,南瓜汤。

你说上尊天,中事鬼神,与《明鬼》相矛盾,这个可以讨论,不同的历史时期要有不同的认识和实践,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要有人定胜天的豪气,也要辩证的有上尊天、尊重大自然的谦怀。这些并不矛盾,主席的《愚公移山》,帮助愚公移走太行王屋的天神,是真真实实千千万万的劳动者,哪里会有什么天神。

李非感慨老师的学习与思考,墨家在民族历史与发展中有边缘化的现象,正如任流派的内在逻辑一样,天道轮回,道、儒、释、墨诸子的精华散发,正如墨子卫星闪耀,嫦娥奔月无彩,思来想去,均为振奋。

地方志

听指导或劝慰,敬冥冥的默许,李非按夏老师的意见,和单位的领导打电话,领导们说知道了,还是你啊,咱行业,啧啧。李非微笑着说,我两边跑吧,地方志二十年一修,我心脏不好,只能整理一些资料,书案工作,就此罢了,大家堆着笑。李非心中想,还是老师说的好;不怕打击,就怕你敬人,你自己要是要争气。是的,一次两次的低头又如何?这个时代或者我们的文化良知良心,己不唤醒,上苍也会福降吧。

接待他的夏主任,是诚挚的,这是满屋的烟味,说办公室给你准备好了,只是没有电话打印机。一个女孩引着李非到对面的南楼二楼最西边的一间办公室,有两台电脑,其他一应具备,钥匙在窗户框上面,秋光在北,也撒在窗外的有小梧桐叶上,斑驳的色调,风吹过来,微微相识,却又摇曳起来,是处暑的末日时节,不必问前后的院落归属,这里很好。

却没有想到,初次以宾,竟邂逅这些似乎的故人,听师父说过的寇运兴。寇师一九八零年辞世,许县将官池人,自幼随父习武,二十三岁从夏庄一位满名师傅为师,后拜曹振谱为师,以梅花拳为主,走的多为套路,枪棍刀剑。所谓“贫不习武”,仅仅这些器械,饥馑年代的庄户人家?只有站桩打拳,打卧牛之地以防身精神。

寇氏一九二八年参加了河南省国术国考,以优秀参加南京的第一届国术国考,依然优等成绩,参加上海第六届全国运动会。至一九三六年到柏林参加第十一届奥运会,应该是表演赛事。一九三六年的柏林。李非更感兴趣的是抗战之际,寇氏曾在霸陵中学教国术,是的,正是贺鹏一族创办的那所中学。

另一位前辈,曹师傅也说过,至今方清楚他的名号叫郭绍芳,正是来自灵井一畔的椹涧。他幼时入私塾,酷爱习武,任过小学校长委员会会长,则在一九二六年,拜曹振谱为师,曾在一九二八年参加国省国术比赛,后在省立开封高中教武之间,编纂印有《梅花拳、少林拳》等等。名起清史,若河北老爷子者,则是一九三八年日寇陷汴梁,郭氏迁居许昌襄县,后许昌襄县沦陷,郭氏留须明志,装聋作哑,闭门种菜,中国啊,河南人,中原人,复提的是他的女儿,郭增莲崇拜寇运兴为师。

李非阅斯掩拳,左眼跳而泪涌湿,人的一生,真的要做些什么?何止如此,翻阅前面,仅《概述》几项,有“东汉建安元年,公元一九六年,献帝刘协都许,称许都。魏黄初二年,公元二二一年,文帝曹丕以‘魏基于许’”。此为许昌之由,至于此城频遭灾殃,又何几句可详呢?

李非在《大事记》中找到了七奶奶和蒙月兰的身影。一九四二年冬:“农村十室九空,饿殍载道”。载道幸存者以挖野菜、采树叶、剥树皮充饥。一九四三年秋粮绝收,但红薯幸存而幸免遇害,几多苟活。

李非长叹一嘘,腰酸背疼,仰首背椅,伸腿搭臂,闭目浸泪,听到空调的嗡嗡细声。竟然还遥闻南窗碧桐之处的残蝉凄切。却在此时,门敲响了,是夏主任,问,还可以吧?李非忙起身:“还好,好,我先熟悉的好。这些材料真的好。”夏主任说。慢慢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李非第一天来,夏主任拿这本《县志》给他,封面是朱红色的字却已烫金。

望亭之

“最古之史,实为方志。”西周之时,“邦国之志,四方之志。”开启修志先河,地方志的编修,不仅仅是记录历史,而是涵盖了余地的自然、政治、文化、社会的方方面面。每一代方志人,要全面了解掌握地方地情人情,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姿态,高高在上,又伏于地理,人世间的名利之争,会化为乾坤之间的大名大利,伏羲女娲,鳞身蛇躯,神话传说。却一手规,一手矩;垂线之直,曲尺之曲。高扬在我华族的冥冥之中,你说李非是否可以深入?

夏主任深抽一烟,缓缓道来。李非渐渐有些清晰,原来“方志”的叙述竟是如此美学。

夏主任,名望亭,是夏老师推荐李非借调的地方志办公室。你李非站桩打拳怎可了此余生。夏老师惜玉珍重,知道人的过往,何以碌碌无为,却正中肯綮。这个华胥:“生男子为伏羲生,女子为女娲。”谁还不是代代生死,载载风雪春冬?这一方域,其可埋首,突突穷年,不论华发腰疼,几次窗外幼桐。

夏主任虽然内退,然则尚贤之风中,寡众治乱若春夏,已为常态。不戚戚,找好或寻找位置,发言默声,均为不可。领导说你去这个地方,领一帮人,应该青史竹册,夏望亭笑曰,干一辈子教育又返聘可以,但我挑人,希望允可。如此,夏老师推荐李非重新做了学生,外有青桐风影。

做了学生,《三都赋》曰:“方志之辨,中州所羡”;《水经注》曰:“因其方志所叙,就记缠络焉”。李非方知其中厉害,《方志》其编排体例及行文风格其意,对历史事件应用历史观点实事求是的剖析,否认简单的政策,又何止是个人好恶作为衡量历史事件的是非,不然伏羲女娲爹娘的规矩何在了?瞻顾至此,李非沾沾自喜。

望亭老师又说,有些历史事件是要选择的,是否展示事物深层的内涵,通过相互的对比,以增加立体感。比如司马公之刘邦,在客观的叙述中,确有历史的生动。李老师这是功夫,不亚于你的太极。说到此处,李非几乎要过去握手了。夏主任嘭的一声打开火机,又一根烟点燃。那明灭的炭火,不知为什么,你会想到杨安,那窑洞中的光阴。又有风来,吹散了岁月,亦有光华重聚,李非的薄暮书案。

李非牢记:国有史,地有志,正如家有谱。至此自问,李贵生和蒙月兰的家谱呢?有必要那么断代史吗?一九四二年四三年的河南饥馑,饿死了屈死了逼疯了多少的人呢?七奶奶和那些存活的生命生涯及历程,又何以记载?夏侯墓中的痕迹,只有两个石墩记忆,还是那墓顶的什么考证?他们的子孙呢?况且他们的文字的传来?只有陈寿先辈的《三国志》而已。

“补实之缺,参史之错,详史之略,读史之无。”这是方志的拾遗补缺,然而正史之家如司马迁太史公者,褒贬互用,为万世之劝诫;又若《资治通鉴》兴亡荣枯,是天子必读之书,而地方志因为现代及年鉴,多褒不贬,善善从长,尽言其美,失于客观,负于“书写时代、记录历史的使命。”何来“凡是过往,皆是序章”的上苍长河。

每每忆此,长坐阅卷,久姿忘己的李非,伏于榻上,抬眼是那座七层之塔,在清白的秋光中,和着额上的汗水,等候午时的到来,久此卧病,再无劳劳那些值班报表晋级,累累的劳神,感激望亭老师的坦荡及教诲,曹师傅,不,不是师傅,是师父;夏老师,望亭先生望亭老师又何尝不是天助其资,不是慷慨佑命的。望亭老师的火机跳响,又一支烟点燃,缕缕蓝烟,袅袅升起。

聚奎廉

“朝阳得终日,经岁可无恙。秋田雨初足,已作丰熟想。”应该苏辙苏子由过许县泉店灵井所作。李非正观《许昌县志》于此,望亭老师又送书过来,是民国二十二年本的《许昌县志》,作者朱又廉,清末秀才,民国许昌县志馆馆长,用三年时间编纂,改制十多年战乱,多次搬迁而无遗失。

一九二七年春天,驻许直系军阀植马吉第师北上,与奉系军伐作战,县长弃职逃遁。禹西巨匪牛慎吾,探知许县空虚,流出风言,要到许昌县城劫掠财物。当时城内仅有团勇数十人,情势危急,朱又廉当时已迁居聚奎街,被公推为临时县长,督军守城。

有什么督呢?仅有二十多条枪,四十人保卫?但朱县长修理台枪,在禹县购置新土枪,不分亲疏,不党父兄,招壮丁四百人,举贤选能,聘请许昌武术研究会会长郭绍芳,督练壮丁,演习守城。其春之中,诱引混入城内做内应的土匪十五人,过南门,经魏胡同,到文庙后街,在奎楼街家中后院,烟酒招待,日夜监视,掌控了内患。

四月三日,牛慎吾万人攻城,西门告急,朱氏率众团丁,在郭绍芳的带领下,四百多人与土匪激战,抬枪土枪硝烟,春风升镇县城。朱又廉和郭绍芳的武术团民兵四百多人,协同东大街乡绅的家丁一百多人,仰仗城河水深,依靠垛高墙厚,竟使牛匪畏难而退,许县百姓得免劫难。

两个月后,冯玉祥主政河南,嘉此功劳,朱又廉为鄢陵县县长;朱氏名声鹊起。李非的那些报告讲话、计划总结、什么新闻,那些华而不实处处作假的文字图片,呼吸匆忙的劳神叙事,在这些历史的故事和人物的骨血气息中,算得了什么呢?李非扬首冥想,浮想联翩,若出界外。不记得西湖水清,中秋将近,几乎忘怀西城贺鹏,岳阳楼记了。

俯瞰朱又廉勾画的图纸,乡绅富户所居住的安怀街、马胡同、大小王胡同,还有紫气升腾的文庙后街,聚意情长的奎楼,更何况韵味十足的聚奎巷呢?朱氏精神所具的《汉魏古城遗址图》更为震撼,原来的潩水竟然在城之东,且有现址的万丈之去,称为老潩河,这又是谁可以关怀的呢?正如墨子的思想,两千年来,只遗游侠与说客尚存,待你李非之辈潜心格致。

苏辙苏子由之兄苏东坡,咏许州西湖曰:西湖小雨晴,艳艳春渠长。来从古城角,夜半传新响。池石信宏丽,贵与民同赏。颍川比不登,野气长苍茫。李非和曰:伏䅁闻啼鸟,百年谁无伤?笔下从容客,碧桐碎风扬;唯你伏羲听,瑶琴女娲忙;若非有灵人,何此寸心肠。

丞相府

望亭老师所送的《许昌县志》,较之朱又廉先生记述的更为确凿。远略近详,诸多人士集中编纂,非一人之力能并。如是,夏侯兄弟之墓更为清晰,不必回乡落实,其志曰:“夏侯渊夏侯敦之墓,位于城西塚蒙李,两墓东西并立,惇墓已毁,渊碑尚存,墓高十米,寒风凛冽,与十里之东的丞相府遥遥相对”。

在年鉴的封面设计中,李非说不用丞相府吧,那个叱咤英雄的雕像魁梧,但其历史的面目并没那么显赫。望亭老师说,《求贤令》《屯田令》,此地正是属随着,曹公治司令部很多,许昌之地应为专驻吧,况且详实在代,聚积近三个亿的财力打造这个广场,留照封面,也是应当。

李非说,那就听夏老师夏主任的了,只是当年曹公致丞相属衙,应是在邺地邺城啊,你看。李非翻开《三国志》那折叠了一角。邺城,李非注明:河北临漳县,三国故地,六朝古都,是曹丕五都之一,却是曹公最重要的居所首都。望亭老师夏主任说,李老师啊,那个地已经废弃,许昌故城荒废,但这个城市还在,政府又如此重视旅游,这个封面也是广告名片,不必竞争谨慎,如若朱又廉先生和百年的历史,谁的封面都无所谓,隶书楷书即可。

李非这种“格”也许是一生了吧,即使是史书,也要有时代的波痕。当然他并不再年轻,笑笑说:“个人见解,曹操于许昌是我们的光荣,望亭老师说的对!”李非暗自思量,是的,你生存都不会,还谈什么生活,李非生活已无计,还有哲学和艺术吗?回你办公室吧,窗外有梧桐青碧,看你的书法,以为书斋笔案就无名利之誉?墨子先生说的多好,兼相爱,交互利。如何载来载去呢?

外面的秋真是进来,未关闭的空调冷气,李非有些鼻塞,翻开《三国志》,正是曹公的冬天 ,高大而已洇灭的铜雀台,建安十五年的冬天。其年少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欲以泥水自蔽,何来命运所推,致天所济。竟以义起身,陷生英豪,乍前乍却,遂平北国。竟身为丞相,人臣之责,意望已过。

曹操辩解道,几乎也是实践论之真质。“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或人见孤强盛,又性不信天命之事,恐私心相评,言存不逊之志,妄相忖度,每用耿耿”。

“每用耿耿。”李非把四个字录于笔记,俯首联想。这又是什么样的史诗,什么样的事件和境地呢?四十不惑,为何苍鬓已染,却又如此困惑?曹师傅、夏老师还好吗?染于青染于苍耳。

有宣传官员在《光明日报》上歌曰:“丞相府,台阔基厚,古朴庄重,规制俨然,若有伏羲,正是娘娘女娲,达者所规,规于未兆,肆勤力与农耕,治世之衡矣,其墨神于功劳,越天之量哉。不可慕虚,而处实祸;江湖未静,不可让位。”

文峰塔

又是一个秋天,处暑已过,将尽白露,电动车这么近的时代又没电了,倒过去充电器会近一些,却没有拔掉钥匙,倒过去便脱缰了,碾压中了右脚。门卫的保安过来相助,停电充电,李非说老了,然后一瘸一拐地上楼,那血染出鞋缝,索性脱掉,拿纸擦痕,只见文峰塔的彩纸,折叠不够,三张又拭,另三张放在裸脚下,血泽又染。正读到《墨子》:“所染不当,故国家残亡。”待工作到午时,脚疼不止,定睛细看,原来大拇指盖儿撵出。忍痛回小区,漂亮的女护士说,不用拔了,已经掉了。李非喊着,真是刺激啊。说这是我父亲找我事儿呢。右脚大拇指,当年的手术;也心想,这是夏芳在地下也怨恨的吧。

这一天的志录最后定稿了。按夏主任和李非的意愿,以文峰塔为封面,下映曹操丞相府,相得益彰。文峰塔为明万历四十三年,一六一五年,由许州知州郑振光所创建,为佛系十三层最高规矩。夏望亭和李非详览了当年文峰塔顶的那枚铜镜和那把宝剑,感谢郑知州为许县此域之佑。而来到这个单位的年轻人,正是蒙月兰与贺鹏相近的至亲,贺凤之。高大若贺鹏,脸明若月兰的后生。地摊上贺凤之敬酒说,明天我送你们,那声浪若西城。唉,怎能喝醉呢?怎能不喝醉呢。

夏庄的那七层之塔,有人系了红绳红条,在秋风中凌乱地飘飞,是凤凰的身影,还是昆仑的迷梦,这秋后的荒野之塔,有新坟相伴。夏望亭不如李非不鞠躬,焚烧四字以敬。墨曰:“文峰耸秀。”口辞;大哥,我和李非来看看你,那那三月飞雪之极立下的碑座,上字:“夏望之其墓,许县一代英杰。”李非的夏老师。李非洒下泪来,一饮而尽这杯烈酒;遥望着这些亡灵,却又垂暮不哭。

两人在这秋色里,对饮风凉。夏望亭自语道:我辈凡人无十三层高僧大法,只是家乡凝望,凝望儿自守。一曰起萌;再若其生;三曰其存;四曰生存而生活,五曰其路,路惶惶而凄怆;六曰清净,清深清廉而虚度年华;七则致天,七层之巅。明天志,泣鬼神;为人为己,为此世奋斗,尽瘁之所,为人类而活;穷泪若雪琴先生而已。

李非敬酒敬天地,一醉可以。远远埂边的晚生贺凤之,在车内等着他们,等着一个秋天过往,至于这不远却迢迢的夏氏,可否为夏侯的后代,可否为曹氏的族人呢?正如鬼神的有无,也未可知了。那风正撩起人的苍发,抖抖战栗。

(终章,2024年10月25日星期五)

编余:释家有云“七级浮屠”即七层宝塔,佛教中最高等级的佛塔即七层。然则对于深受道家文化影响的中国民间,自古就有“三生万物,逢七必变”之箴言。故,天有七星,地有七宝,人有七窍,色有七彩,乐有七律。《易》曰:“反复其道,七日来复,利有攸往”。“萌一生二存三活四路五清六天七”未知出处,乃问AI,云:此七蕴含着某种哲理或者象征,类似于道家或儒家思想中的一些观念。所谓“萌一”之“萌”,可视为生命之始,万物萌发之象;“生二”,为万物由一而生,再而分化及至万物;“存三”则是阴阳两极之外另有第三种力量或状态,或曰和谐,或曰平衡,或曰中庸;“活四”,生命活跃生长之象,有四季更替而生生不息;“路五”则为五方或五行、五蕴,各呈其道而繁荣;“清六”为六合,寰宇之内,广阔而包容,天地万方而立心,其心清晰明净;“天七”之“天”为高远神圣之境,和光同尘,“七”为象之极、潜伏下一周期将始,亦或为七星、七政。总之,“萌一生二存三活四路五清六天七”如《易》之六十四象,为一种生命哲学或宇宙观,述演生命的一种过程。

☆ 作者简介:曹旭,河南省许昌市魏都区教师进修学校干部,笔名陈草旭变,近年来有数百篇散文、小说见散文在线、红袖添香、古榕树下、凯迪社区等文学网站,合著有人物传记《那年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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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易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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