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我们一家坐上返程的火车。
半道火车突然停下来,原来前方是暴风雪不能走。
我妈在家族群里骂我:“我就说了她是个灾星,要是听春枝的话就好了。”
随后跟着一张外面大雪纷飞,车厢内人群躁动的照片。
“春枝,等回去后大姨就让她把陆尧让给你。
陆尧是我男朋友。
我截图把她们的聊天记录发到了朋友圈。
“亲生的不如私生的,这亲妈不要也罢。
1
“你们看看这多大的雪,一份盒饭都五十块钱了,都怪那个丧门星!”
被挤到角落里的我拿出手机想给陆尧说晚点回去,打开手机就看到我妈又在她的家族群里骂我。
小姨说:“哟,得亏春枝看了天气预报,这么大的雪车上东西怕是贵得很!”
春枝,我的表姐说:“大姨,我在你的背包里放了几个卤鸡腿,还有一个猪肘子,几个荷叶饼!”
我妈发了个喜极而泣的表情和抱抱的表情:“春枝,还是你细心,大姨这么多年没白疼你!”
“过年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一万块钱你拿着花!”
我的表姐动动嘴皮子,就用一百块钱的东西换走了我妈的一万块。
知道的说我是亲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春枝才是亲生的。
春枝是我小姨的女儿,只比我大一个月,据说怀孕的时候我小姨一点罪都没受,月子里更是吃了睡睡了吃,一点也不闹人。
我妈从怀上我就开始孕吐,但凡进到嘴里的东西都会让她吐的怀疑人生。
别人怀孕都长胖,我妈整个孕期才胖了十六斤,除去羊水和六斤六两重的我,几乎一点没胖。
好不容易熬到孕后期,我妈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个月吃了三十斤葡萄,患上了妊娠高血压和糖尿病,听说最后一个月耻骨疼的连床都下不了。
足月了,结果假性宫缩太频繁,医生给她上了催产素,把她一个人扔到冰冷的手术室里。
我妈却碰上了概率十万分之一的过敏,差点一尸两命。
我姥重男轻女,我妈心心念念想要个儿子,看到差点要了自己命生出来的竟然是个闺女,护士让我妈亲我一下,我差点把我扔到地上。
因为我是女儿,我奶奶去照顾二舅妈坐月子,姥姥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我妈认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是个儿子,她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月子里哪怕我饿的嗷嗷大哭,她奶水溢出来宁肯挤出来扔掉,哪怕涨奶发烧,都不给我吃。
我爸只能用奶粉混合着米汤喂我。
可他毕竟要上班,一个大老爷们总有操心不到的地方,我妈又要吃好的喝好的。
所以我被忽略,不是好几个小时吃不到东西,就是拉屎了没人管。
小姨听说我妈奶水很多,她没奶水,就让小姨夫把春枝送来。
听我爸说,那天他下班回来就看到小姨夫满面出风的从屋里出来。
他进来我妈就冷着脸,抱着春枝柔声哄着。
而我在一边嗓子哭哑了都没人管。
我妈稀罕的不得了,春枝吃饱了睡睡醒了就吃,然后咯咯的笑几声。
有了春枝的对比,我妈就更讨厌我,她把她所有的母爱从月子里就源源不断的给春枝。
一岁的时候,我妈在我家给春枝举办了抓周宴,春枝二十斤,我十五斤。
我妈抱着春枝缝人就说:“那孩子嘴挑的很,这不吃那不吃,不像春枝好养活!”
2
原本我叫春枝,因为生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沈春枝叫沈招弟,小姨她送到我们家就是想赶紧养好身体,再生一个儿子。
邻居总是问她:“招弟,你给你们家招来弟弟没?”
春枝哭着跑回家:“大姨,我不喜欢沈招弟这个名字,大家都笑话我!”
我妈说:“那大姨给你重新起个好听的名字!”
春枝睁着大眼睛看着我,我妈就把我的名字给了她。
我爸翻着新华字典念叨的时候,我说:“顾唯一,我叫顾唯一!”
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孩子,谁也别想把爸妈从我身边抢走。
六岁那年的夏天,我们这里流行穿的确良料子的衣服,听说风一吹身上凉飕飕的。
还有红色的塑料凉鞋,那是每个女孩子最喜欢的礼物。
市面上刚有,我妈就给春枝买了。
我看着春枝穿着红色的凉鞋来回在屋里走动,心里羡慕的不得了。
晚上,趁着大家都睡着,偷偷的爬起来穿上春枝的新衣服新鞋。
我拎着裙子,满地转圈,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童话里的小公主。
真美。
我想等春枝穿腻了,我就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了。
没过几天,春枝的新鞋子坏了,春枝咧着嘴在我妈面前哭。
我妈当天就带着她买了一双新鞋。
我把那双坏了鞋穿在脚上,春枝说:“大姨,我不喜欢有人和我穿一样的东西!”
我妈拿起扫帚就打了我一顿:“丢人现眼的东西,别人的东西也想要,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妈当着我的面把那双只是掉了鞋带的凉鞋扔到了垃圾堆里。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问我妈要过一件东西,我只配用别人扔到垃圾桶里的东西。
邻居亲戚问起来,我妈说:“这死丫头臭毛病多,不喜欢穿新衣服就喜欢旧衣服!”
因为我让她丢脸了,我妈对我的厌恶达到了新高度,每每看见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可是她把我生出来的。
3
我嘴笨又内向,不会讨人喜欢。
我想是不是我学习比春枝好,妈妈就会分给我一点点爱,我只要指甲盖那么大就够了
小学六年级,我兴冲冲的拿着试卷回家:“妈,我考了全年级第一!”
小升初的成绩决定了将来的分班,如果我能分到重点班,妈妈一定会很开心。
我一路兴奋跑着回到家,进门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进门后,看见我妈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春枝:“不就是一次考试,没关系的,只要你健康快乐,成绩不重要!”
我举着试卷的手不自觉的放下,下意识往后退
“妈,我……”
我妈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朝我砸过来:“顾唯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就是考了第一炫耀什么,没看到你姐姐这么难受!”
“明知道你姐姐学习不如你,就不知道让着你姐姐点!”
我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我大声的哭喊:“妈,我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只爱她不爱我!”
我妈抓了一把饼干把春枝推到屋里,拿着扫帚就要打我。
我就定定的站在那看着她:“有本事打死我,反正你心里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妈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拿着扫帚往我身上打。
“我是你.妈,你那什么眼神看我,你吃我的喝我的,翅膀还没硬就敢和我作对,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我不知道我看我妈的眼神多狠,但我知道我妈看我的眼神多狠,凶神恶煞。
她咬着牙,眼睛瞪得又圆又红,恨不得把我打死。
那一刻我清楚的知道,不管我做什么,我妈都不爱我。
她那柔软温柔的母爱只给春枝。
4
我妈偏心春枝偏心到咯吱窝,明明学校就在家门口,我妈却说没时间照顾我,强制给我办了住宿。
为了让春枝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妈把房间里的高低床换成了单人床。
把我所有东西都挪到了阳台上。
她每天给春枝变着花样的做饭,每个星期只给我十块钱的生活费。
我不在奢求她爱我。
我的性子开始变得沉默,不喜欢回家,我告诉自己,只有拼命地的学习考上大学,我就能彻底离开这里。
大概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我妈照顾祖宗一样的照顾春枝,春枝初中升高中的时候没考上,而我以全年级第五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老师再三联系我妈,让她去学校一趟,我妈却说她没时间。
因为她忙着要给春枝托关系,联系高中。
我上高中第一学期连同住宿费加起来一共五百,我妈说没钱,转头我妈就给春枝交了三万块钱的择校费。
高中三年我拼命读书,周末放假就去做兼职,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我妈觉得春枝没考上高中是她没照顾好,索性办理了内退,全心全意照顾春枝读书。
春枝住校,我妈每天一日三餐风雨无阻的送到学校,一周五十块钱的零花钱,生怕她不够用。
每逢寒暑假,我妈就让我在家里辅导春枝,春枝的吃喝拉撒都是我照顾。
春枝仗着我妈的宠爱,把我当狗一样的使唤。
距离高考还有两月的时候,我妈发现家里有一份情书。
春枝害怕我妈以后不管她,就说是我的,还从抽屉里放翻出来几十封。
我妈冲到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了我几巴掌:“顾唯一你就是个婊.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全班同学和老师震惊怪异的神色看着我。
我冲到走廊里,一半身体趴在拉杆上:“你是不是非得把我逼死才高兴,我才是你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