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曲大娟（整理：白杨）

在我的人生中，有一个比亲妈还要亲的人，她就是我的大娘，这么多年，我一直把她当亲生母亲看待，她也把我当亲闺女养着、惯着。

这些年，无论我工作有多忙，每年都会抽空回农村老家一趟，去看望一下大娘。

有一次我在大娘家里吃饭，父亲突然到访，他瞧见我给大娘买了那么多礼品，他当即发飙，说我是个白眼狼，有钱孝顺外人，没钱给他赡养费。

听了父亲的话，我冷笑一声，随即把童年的遭遇一股脑倾吐出来。

我声嘶力竭质问父亲的时候，他坐在板凳上沉默不语，没多一会儿，他转身离开了。

01

我叫曲大娟，今年44岁，老家在北方一个山沟沟里，我所出生那个村子很小，只有七八十户人家。

我父母靠在地里刨食为生，从年头忙到年尾，只能刚刚解决一家三口的温饱问题，一分多余的钱也攒不下来。

八十年代中期，村里已经有几户人家，省吃俭用攒下一笔钱，之后用它买了黑白电视。

父母看着人家有黑白电视，很眼馋，为了能弄一台电视机回来，父亲和母亲商量，两个人趁空闲的时候，去镇上火车站给人家装货。

往火车上装货一般是在晚上，不影响他们白天去田间地头干农活。

当时，父母装半宿的货物，能挣到十块钱，他们粗略算了一下，要是连续干一个半月，黑白电视机就很快买回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残酷的。

我父母干了大概二十几天的装货活，突然有一天，母亲扛着麻袋走在跳板上，当时她眼前一黑，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

看到母亲摔倒了，父亲放下肩上的麻袋，凑到母亲面前，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不停地呼喊母亲的名字。

母亲吐出一口鲜血，之后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父亲，一定要照顾好我，要不然她死不瞑目。

母亲死后，我整天以泪洗面，还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每次发生这样的事情，父亲赶紧把我抱在怀里，好言安抚我，他要真的哄不好我，会跟着我一起哭。

母亲去世百天，奶奶劝父亲，抓紧找个女人，毕竟他还年轻，总不能要一辈子领着我过日子。

最初，奶奶让父亲再娶一个女人，父亲很生气说，说他刚刚死了媳妇，立马找女人，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因为这件事，父亲和奶奶还吵过几次架。

奶奶为了让父亲同意找个女人回来，竟然以死相逼。

被逼无奈，父亲只好顺从奶奶的想法，答应她，要是遇到合适的女人，他愿意与对方尝试交往、了解。

既然父亲松口了，奶奶立马着手安排父亲与女孩相亲。

半年时间，父亲相亲了大概五个女孩，每次对方看到他带着我这个拖油瓶，赶紧找个理由拒绝。

每一次父亲相亲失败，在回来的路上，我心里就有愧，要是因为我，他肯定已经结了婚。

1987年冬月，父亲决定再见最后一个相亲对象时，对方竟然同意和他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俩人在一起了解三四个月以后，继母进门了，那一年我刚满七岁。

02

继母是个寡妇，她比父亲小两岁，在嫁给父亲之前，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

据说她和前夫刚结婚不久，她前夫去附近煤矿挖煤，最后煤矿坍塌，将他活活埋在井下。

婆家人认为她是个扫把星，等到她前夫烧完头七，直接将她赶出家门。

我父亲知道了女人的遭遇，很同情她，发誓从此以后，要好好对她。

这个继母进门以后，对我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父亲在家里，她像一个亲妈一样待我，比如我要是不爱吃饭，她会拿着汤勺很有耐心的喂我，如果父亲不在家，她从来不搭理我。

所以，每次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就跑到大娘家里。

大娘是我父亲的亲嫂子，她家住在村的最西边，距离我家有六百多米，走路也就四五分钟。

大娘每次见到我，都会把我抱在怀里，然后在我的小脸蛋上亲两下。

“大娟，想不想大娘？”

“想，我就愿意和大娘待在一起。”我用稚嫩的小胳膊搂住大娘的脖子。

每次我去大娘家里，大娘会放下手里的活儿，哄着我、逗着我。

讲真，要是没有大娘，在我刚刚失去母亲的那段日子，我不能那么快走出丧母之痛。

我和大娘亲，继母都有些嫉妒。

记得有一回，村里有一家人办喜宴，我跟着继母去喝喜酒，在路上，我碰见了大娘。

大老远我看到了大娘，直接朝她的方向跑去。

继母看到这一幕，说着带刺的话“大嫂，你和孩子这么亲，不知道的，以为她是闺女呢！”

我大娘心地善良，不愿意与别人逞口舌之快，所以她装作听不懂，继续在我的小脸蛋上亲几下。

我对继母不敢有太大的奢望，只要她能给我做一口热乎的饭吃，不打我、不骂我，已经烧高香了。

我这个小小的愿望，随着继母生下了弟弟以后，就此结束了。

我八岁时，继母为父亲生下一个儿子，父亲高兴得在地上转圈圈。

我是个丫头片子，奶奶一直不是很待见我，现在继母生下一个儿子，奶奶告诉父亲“大财，你要好好对你媳妇，不许欺负她，我要是知道你欺负她了，我绝对饶不了你。”

随着继母在家里地位的提升，我成为了一个多余的人，哪怕我高烧了，父亲也不关心。

“爸，我好像高烧了。”我凑到父亲身边。

“你高烧了，告诉我有什么用，不会自己找药吃吗？”

03

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被父亲和继母使唤来使唤去，要是父亲不在家里，继母就把我当一个佣人使唤，让我给弟弟洗襁褓巾。

襁褓巾是用红布做的，上面都是弟弟的屎尿，我有时候洗不干净，继母会趁我没有任何防备，伸手打我一巴掌。

“一天天，除了吃就是玩，一点小活儿都干不明白。”

继母怒斥我，我不敢还口，因为我明白，我要是和她顶嘴，肯定会得到更加严厉的报复。

父亲回来时，我扑进他的怀里，把今天在家的遭遇说给他听，他根本不偏袒我，还说继母没有错，我这个当姐姐，伺候一下弟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句老话“有后妈就有后爹。”

奶奶每次来家里，我凑到她跟前，她从来不用正眼瞧我，有一次还用力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很委屈，跑到母亲的坟前，嚎啕大哭一场。

“妈妈，女儿很想你，你别撇下我，好不好？”

我跪在母亲的坟前，脸已经哭成了大花脸猫，难看的要命。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哭累了就躺在那里，蜷缩着身体，就像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我慢悠悠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来到自家大门口时，看到父亲抱着弟弟在院子走来走去，继母靠在躺椅上吃着瓜子。

我走进去时，他们谁都没有搭理我。

夜深人静，我躲在被窝里，捂着嘴，偷偷的哭泣，早上醒来，眼睛已经红肿了。

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是多余的，可是我这么小，能去哪里，只能苟且的寄人篱下。

我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继母来我家过的第二个生日，奶奶亲手给她包了20个饺子。

当时饺子已经煮好了，奶奶吩咐我给继母端到桌子。

我走路没有瞧见地上有个笤帚，被绊了一下，我趴在地上，手上卡出血了。

继母说我是故意的，诚心不让她过个好生日，回到屋子里，抱起弟弟就要走，说这个家有我没她。

奶奶心疼的她的大孙子，为了让继母消气，她把鸡毛掸子递给继母。

“艳红，你别生气，用它狠狠打她。”

不知道继母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接过鸡毛掸子，用力抽打我的身体，我因为受不了疼痛，在地上滚来滚去，哭着求她不要再打我了。

04

继母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哀嚎声，打的越来越凶，眼睛里都充满了血丝。

“艳红姨，我错了，求求你，别打我了。”

“你怎么不像你那个死妈那样去死，留在家里干什么。”

赶巧，继母正打我，大娘来家里串门，她看到继母如此狠心，拦在我面前。

“他婶子，大娟还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狠心。”

“大嫂，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少管。”继母想推开大娘，然后打我。

大娘最疼爱我了，她绝对不会允许继母虐待我，用力抢下继母手里的鸡毛掸子。

“既然你们这么讨厌大娟，现在我就把她领走。”

大娘说完这句话，俯下身把我抱起来，领着我回了家。

回到大娘家里，大娘一边用药膏给我涂抹伤口一边哭，眼泪像一串穿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孩子，我知道你这个后妈对你不好，但是没想到她如此恶毒，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听了大娘这句暖心的话，我被感动哭了，紧紧抱住她的胳膊，久久不愿意放手。

我来到大娘家里，她把我当亲闺女疼爱，哪怕她家堂哥无意把我逗哭了，她都要轮着木棍满院子追打堂哥。

我上下学时，大娘天天接送我，无论是刮风下雨，她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当年我考上了大学，按大伯的意思就不供我去读书了，毕竟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大娘却坚持让我去念大学。

“孩子，你只管好好读书，钱的事不用你操心，哪怕大娘卖血，也会让你把书念完。”

可以这么说，要是没有大娘，就没有今天的我，在我的人生中，大娘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贵人。

等我大学毕业以后，进入跨国公司上班，这时候我要做的就是反哺了，报答大娘的养育之恩。

前些年我回老家，在大娘家里吃饭，很不凑巧，我父亲赶来了，他瞧见我给大娘买了一堆的礼品，他就在屋子里嚷嚷来嚷嚷去，说我对他不孝顺，给外人买礼品不给他这个亲生父亲一分钱赡养费。

父亲说完后，我当激怒了，直接质问他，当初我被继母打的遍体鳞伤时他在哪，当时我因为做错了事被继母撵到鸡架里蹲一夜他又在哪。

被我接二连三的追问，父亲坐在那里沉默不语，也许是愧疚，他只坐了几分钟，之后默默的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