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弟弟一同被大卡车碾过。
我内脏破裂，弟弟却只擦破了皮。
可身为院长的妈妈，却私自帮我签了出院证明，只为把最顶尖的外科医生留给弟弟。
我用最后的力气打电话哀求妈妈救我。
他却不耐烦的朝我大骂“我怎么生出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坏种，你非要逼死你弟弟才开心吗？”
如妈妈所愿，我最后死了。
可一向不喜欢我的妈妈却一夜白了头。
1
心率检测仪冷冷地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为何，我化成了飘荡的游魂来到弟弟曾源的病房。
在众人面前一向端庄的院长妈妈此刻趴在曾源的床前情绪激动：“源源，你相信妈妈，妈妈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病房里站满了医生，我知道这些已经是这个医院最顶尖的外科医生。
曾源面色惨白，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但我知道他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
“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看着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曾源，妈妈急得掉出了眼泪，他紧紧握住曾源的一只手。
“妈妈把最厉害的医生都叫过来了，你不要担心。”
站在一旁的医生早就看过了曾源的检查报告，都是些皮外伤，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动干戈。
院长两个儿子出车祸的事情早就在医院流传开了，对大儿子不管不顾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院长的身份，大家也就当全然不知。
一直照顾我的护士急匆匆地跑来：“院长，您的大儿子曾恒......”
还没等把话说完，妈妈就打断了护士：“别和我提他！如果不是他，源源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曾恒的出院手续不是都办好了吗？让他给我回家面壁思过！”
护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他也不敢再触妈妈的眉头。
曾源抓住机会，佯装紧张地问道：“哥哥他还好吗？要不先让医生去看看哥哥吧？”
妈妈看着曾源满是心疼：“他能有什么事情，到现在都还有精力给我演戏。”
“真不知道我怎么有这样的儿子！在山里待了几年现在完全是个不受管教的混小子！”
“还是你懂事善良，知道会为其他人考虑。”
“妈妈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站在一旁心如刀割，我只是妈妈口中的其他人而已。
说不定还会庆幸终于摆脱我这个山里来的混小子了。
六岁的我随着爸妈来到郊外的山上踏春。
那个时候，妈妈面对比我小一岁的曾源都还是一视同仁。
就在爸妈忙着野炊的时候，曾源把我引到了深山中。
等我再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
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那晚恰好被一个捡柴木的老爷爷捡到。
作为院长的妈妈更应该知道出车祸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很多出完车祸的人表面没事，但都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可这几天每次我说身上很疼，甚至口吐鲜血的时候，妈妈说我满是心机，想要争夺医院的资源来害死弟弟。
就在医生给弟弟检查伤口的时候，爸爸火急火燎地来到病房。
一进门他就喊道：“曾恒这混账小子呢？把弟弟害成这样，还不来给弟弟道歉！”
“真是个白眼狼！”
爸爸的公司一直都很忙，他很少请假。
屈指可数的请假次数全是为了弟弟，参加弟弟的家长会，陪弟弟去迪士尼，这次请假也只是为了来看弟弟。
死后的我和生前的我没有任何区别，在家里一直都是个透明人。
爸妈每次提到我的时候，多半都是在替弟弟出气。
医生用消毒酒精擦拭曾源伤口时，他故意倒吸一口气。
妈妈赶紧推开医生，爸爸上前对着曾源的伤口轻呼。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就是曾源想要的众星捧月。
2
妈妈巴不得曾源能够在病房多住几天，就怕伤口没有恢复到位。
但曾源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才忍受不了在医院天天喝粥的日子。
只需要他抱着妈妈的手臂撒娇，曾源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
最后自然是如愿回到了家。
一进到卧室，他故作委屈地冲着我房间说道。
“哥哥，你伤口好点了吗？妈妈让医院给我配了最好的祛疤膏，你要不要一起涂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曾源是在故意恶心我，向我炫耀。
但是爸妈只要一遇到他的事情，都会闭眼站在他那边。
爸爸冷哼一声，他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都是为了庆祝曾源出院特地给他准备的。
妈妈也在一旁附和着点头：“源源，虽然他是你的哥哥，但你也不能一直都容忍他对你做的这些事情。”
“而且他根本就没什么事情，在医院一直装病！”
明明早该习惯才对，可这些话依然让我的心撕裂开来。
我嘴唇颤抖，想要开口告诉爸妈事情不是这样的。
但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忆回到出车祸那天。
那次是我们学校组织去春游。
曾源一路上和其他同学嬉闹，他把沉甸甸的包丢给我，里面都是妈妈给他准备的各种零食。
而我的包里空荡荡，只有一个破旧的水杯。
我本就瘦弱，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曾源把他和他几个小哥妹的包全都让我一个人拿，害的我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
就在过马路的时候，我提议想要休息一下，让我能喝口水喘口气。
可曾源不同意，他说我在山上做粗活做习惯了，这点累不算什么。
说完他无视红灯，扯着我要过马路，一辆大卡车按着喇叭呼啸而过。
被拉扯的我没有站住脚跟，被卷到了车底下。
而曾源躲避的及时，只是身侧被蹭到摔倒在了地上。
车祸的疼痛感又一次席卷全身，我不由地冒出冷汗。
“曾恒人呢！我让他在家关禁闭，这个混小子又去哪里鬼混了！”
妈妈的怒吼声把我拉回现实。
恐怕就算妈妈知道我已经死了，心情也不会有任何波动吧。
曾源低语呢喃道：“哥哥好像和......”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不肯说出下半句。
“源源，你知道什么就说！你放心，有妈妈在，曾恒不敢对你怎么样。”
“哥哥好像和一个女生谈恋爱了......在学校经常看到这两个人待在一起。”
妈妈听了更是愤怒：“行！小小年纪就早恋！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爸爸在一旁附和点头，语重心长地和曾源说道：“你可千万别跟他学坏了。”
曾源十分乖巧的点头。
这一幕早就发生过很多次了，不管从曾源的嘴里说出什么，他们都是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从来不会给我辩解的机会，更不会想了解事情的真相。
了解我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3
因为车祸，曾源请了很多天的假在家养伤，他成绩一直都很差，好不容易有借口请假他当然是会好好利用。
这几天，我也尝试过很多次脱离这个家，可我的灵魂始终围绕着妈妈转。
妈妈熬了一碗燕窝送到曾源的房间，这是我从来没吃过的东西。
妈妈甚至还把这些名贵的补品都藏了起来，生怕我偷偷吃掉。
明明我和曾源都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待遇却天差地别。
还记得我从大山里回来的那段日子，妈妈当时为了补偿我，对我也十分大方。
可我的出现让曾源觉得自己家中独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他更怕我抖落出当年是他骗我进深山的事情。
所以曾源把妈妈的名牌包包乱涂乱画，把爸爸电脑工作文件删除，全都栽赃给了我。
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山里来的野孩子，养不熟的白眼狼，身边所有人都说我没教养。
妈妈推开曾源的房门，但是里面空无一人。
他唤了几声，才发现曾源待在我的房间。
“源源，你在曾恒的房间干什么？”
我随着妈妈的目光一同看过去，发现我的房间已经被他到处翻了个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地上还散落着我在大山里的和一个爷爷的合照。
是救我命的许爷爷。
曾源抬头，眼里喊着泪水：“妈妈，我想住这个房间，我能不能换到这个房间来。”
这个房间是我刚回家时，妈妈为了补偿特地给我安排的大卧室。
当时曾源就闹过一次，却被妈妈拒绝了，这是妈妈唯一一次为了我拒绝他。
端着燕窝的妈妈看到流泪的曾源，赶紧上前为他擦拭眼泪：“好好好，这个房间就给你，妈妈今天找人来收拾一下，你这两天就搬进去。”
计谋得逞的曾源也不忘提到我：“那哥哥住哪里？”
“我东西太多了，一个房间可能不够放，原来的房间还得再用一段时间。”
原来他是想把两个房间都占为己有。
“没事，楼下还有个保姆间，刚好这个月阿姨回老家了，就挪出来给曾恒住。”
我心底一凉，早就该料到了。
说实话，在这个家的待遇还不如保姆呢，毕竟大家对他都还有尊敬。
对我，只有数不尽的责骂和白眼。
曾源得到满意的答复，开心的点头。
就在我以为这场闹剧就要结束的时候，他低头一眼扫到了那张合照。
曾源捡起来，递给妈妈：“妈妈，这个是不是哥哥和山里穷老头的合照。”
妈妈满眼鄙夷地看了眼照片：“真晦气！当初肯定就是这老东西把曾恒拐走的。”
“也就只有你哥这样的蠢货会把人贩子当救命恩人了。”
曾源拿起照片：“这种照片还不如撕了呢，这样哥哥就可以早点走出来，才能适应这边的生活。”
妈妈眼里竟还流露出对曾源的夸赞：“还是源源聪明！就要这么做，你哥才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说完的下一秒，曾源当着我的面把照片一片一片撕碎。
我想冲上前去夺回照片，却也只是扑了空，我已经死了。
我一直都把你们当亲人，是你们没有把我当人。
在这家我受尽的一切委屈我都忍了，可听到他们对许爷爷的污蔑，我气的浑身发抖。
4
一阵紧促的门铃声突然响起。
吃着燕窝其乐融融的母子俩放下手中的勺子。
妈妈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不屑地说道：“还以为多有骨气呢，现在还不是回来了。”
“这次一定要打你一顿给你个教训。”
妈妈以为门外的是我。
正当他撸起袖子打开门，准备把我大骂一顿的时候，门外站着是一个骨瘦嶙峋的老爷爷。
是许爷爷！
他着急地说道：“小远呢？我给他打了好多电话，他都没有接过。”
好久都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在乎我的人。
从大山里头到城里，许爷爷应该花费了很多力气。
尽管爸妈不同意我和许爷爷来往，可我经常会每天和他分享在这边发生的事情。
我说以后等我出息了，也要把他接到城里来。
想到这，我的心跟着抽搐。
刚刚还看到照片的妈妈，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他态度极差地说道：“你把我儿子养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来？”
“就是你一直阴魂不散，所以曾恒才一直都和我们亲近不起来！”
“这里不欢迎你！”
本以为好脾气的许爷爷不会再争执什么，可他这次却十分的固执：“你让我见到小远我就走，让他给我打个电话也行，要不然我不放心。”
见许爷爷要执意纠缠，妈妈也被磨得烦了起来，他这才拿起手机给我拨电话。
可得到的答案和许爷爷说的一模一样，无人回应。
妈妈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才想起今天睡梦中一个护士给他打电话说我死了，因为他的起床气被不耐烦地挂掉了，后来醒来压根没当回事。
找到通话记录，他重新拨通过去：“曾恒是不是和你待在一起？让他现在给我回电话！”
“我招聘你是让你陪着我儿子演戏的吗？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来处理你！”
护士被吼的一脸懵，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他赶紧解释道：“院长，我真没有骗你，曾恒几天前就已经去世了。”
“医院的智慧系统可以查询到所有病人，您可以登上去看看，我真的不敢用这个事情来骗您。”
护士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妈妈意识到他大概率没有在撒谎。
此刻站在门口等着他消息的许爷爷，更是让他站立不安。
事情好像已经脱离掌控了。
妈妈用手机打开医院的智慧系统。
人脸验证通过。
几个大字赫然跳入视线范围内。
曾恒，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