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误会了,王夫人是拒茶了,但不是越俎代庖,因为她拒绝的并不是黛玉给贾母的茶。
贾母说过:“他们姊妹们都不大喜欢人来坐,生怕脏了屋子”,探春立刻陪笑反驳了,贾母也改口:“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有两个玉儿可恶。”放下宝玉,只说黛玉,她的确是“不大喜欢人来坐,生怕脏了屋子”的。
所以体贴黛玉入微的贾母,恐怕也很少来黛玉屋里坐,才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于贾母”,这是招待稀客的客套。
到“奉于贾母”这里,黛玉奉茶已经完了。贾母这样疼爱黛玉,不管吃不吃,都会接下来,不会像某些拙劣网文里挫磨儿媳的坏婆婆,故意不接茶,让儿媳捧着滚烫的茶碗等候——这些网文作者好像根本不知道“茶盘”这个东西,不知道滚烫的茶碗是不会直接用手拿的。
接下来,才有王夫人的“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这里说的“我们”,是贾母之外的其他人,包括刘姥姥、王熙凤、李纨诸人。纨凤是晚辈,刘姥姥是贫寒的穷亲戚,王夫人有代替她们的资格,拒茶并不是“越俎代庖”。
那么,王夫人为什么要拒茶呢?真像某些自媒体解读的,“王夫人因为觉得黛玉有可能要抢走她的宝玉,所以对黛玉十分排斥,排斥到连黛玉倒的一杯茶都不想喝的地步”吗?
当然不。如果真的排斥黛玉,应该是“连一句话也懒得跟她说”才对,倒了茶来也可以放着不喝,何必客气地说“我们不吃茶,姑娘不用倒了”,简直是故意找话题跟黛玉攀谈呢。
会不会是“如果不是贾母带着大家来,王夫人肯定不会到潇湘馆走动的,现在即便是到了潇湘馆也是如坐针毡立刻就想走”,所以特意申明“我们马上就走没时间喝茶”呢?也并不是。要坐要走,是贾母来决定,而以贾母的老练睿智,也不可能因为王夫人的一句话改变行程。
那么,王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普通的应酬、普通的客气、普通的体贴。
如果没有王夫人这句话,黛玉,或者黛玉的丫鬟,少不得一一奉茶,这是待客的起码礼仪。别人罢了,刘姥姥可是来者不拒的。而刘姥姥用过的茶杯,妙玉是“嫌脏不要了”,同样好洁的黛玉会比妙玉更多包容吗?
刘姥姥远来是客。黛玉不给她奉茶,是失礼;给她奉茶,心里又嫌弃。这个意思,了解黛玉的人都明白。
王夫人对黛玉,并没有格外的体贴与关心。只是作为大家主妇,照顾寄住的亲戚女孩,本就是她的责任。由她开口,代替众人拒茶,是普通的客气,也替黛玉避免了矛盾。
至于喜不喜欢黛玉、愿不愿意接受她做儿媳,那还是很久远的事情呢,也不可能因为一杯茶而改变结果。不管是愚钝的王夫人,还是敏感的林黛玉,都不会把这杯茶和“终身大事”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