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6月1日,天京被围困之际,洪秀全却在天王府去世,一个多月后的7月9日,天京城就被湘军攻克,太平天国灭亡。
曾国藩进入天京之后,曾四处寻找洪秀全的尸骨,以及太平天国国库中的宝藏,但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可以肯定的是,洪秀全的尸骨就在天京,多半是在天王府,但天王府实在太大,方圆十里,能藏尸体的地方太多,怎么找呢?
对于曾国藩来说,找到洪秀全的尸骨意义重大,他可以借此邀功请赏,为自己增加政治筹码,也可以减轻清廷对自己的猜忌。
从私人感情来讲,曾国藩与洪秀全有深仇大恨,他的弟弟曾国华就死在太平军手上,他本人也差点因为太平军而投河自尽,他恨不得将洪秀全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在天京找了好几天,既没有找到宝藏,也没有看到洪秀全的尸骨,这让曾国藩很是发愁。
就在曾国藩一筹莫展的时候,据天王府的一个黄姓宫女交代,她知道洪秀全葬在哪里,洪秀全死得时候,她就在身边,并且还帮着埋了洪秀全。
在黄姓宫女的指引下,曾国藩在天王府宝殿的角落里,真的挖出了洪秀全的尸骨。
当时,洪秀全被好几层黄绸子裹着,看得出来是草草下葬的,这是因为洪秀全死后,李秀成等人为了稳定局势,选择秘不发丧,所以只能将洪秀全简单埋葬,等到日后再行安葬。
曾国藩命人将洪秀全身上的黄绸子一层层掀开,只见洪秀全身穿黄袍,头发掉光,胡子稀疏,眼睛深凹,骨瘦如柴,形容枯槁,这让大家感到十分震惊。
在曾国藩看来,洪秀全好歹也是当过帝王的人物,并且一直有洪秀全生活奢靡的传言,死后怎么会是这般景象?
胡子有点白,能数得过来,头上没头发,秃了,左臂股左膀尚有肉,身穿黄缎子龙袍。——曾国藩日记
在详细查验了洪秀全的尸体并确认身份无误后,曾国藩打算将尸骨运走,突然一声惊雷,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京竟下起了大雨,一直下了一个多小时才停下,这让曾国藩有些许惴惴不安,便暂时没有动尸骨。
第二天,曾国藩便下令将洪秀全的尸骨拖出大殿,湘军将士们都冲上去,用刀将洪秀全的尸骨一顿猛砍,砍得七零八碎,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曾国藩还觉得不解恨,又命人将洪秀全的尸骨一把火烧成灰烬,然后将骨灰收集起来,拌在火药里再装入炮弹,对着滚滚长江,将炮弹发射了出去。
就这样,洪秀全的骨灰在江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可能到死都没想到,曾国藩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
一个问题是,洪秀全死前经历了什么,为何死后会是那般惨状?
洪秀全死后数日,由于李秀成等人选择秘不发丧,所以没人知道这件事,一直到五日之后洪秀全的儿子洪天贵福继位,洪秀全之死才被公布。
对于洪秀全之死因,曾国藩也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曾在天京城破前上书朝廷,说洪秀全是在五月间因为官兵急攻而服毒自杀的。
首逆洪秀全实系本年五月间,官军猛攻时,服毒而死。
天京城破之后,曾国藩找到了洪秀全的尸骨,并未仔细查验死因,就再次上书朝廷,说洪秀全之所以服毒自杀,是因为曾国荃率军猛攻,导致洪秀全着急上火,万念俱灰之下才服毒自杀的,他这么说依然是为了揽功。
后来,曾国藩让李秀成写自述,并对自述中洪秀全的死因进行了篡改:
天王(洪秀全)斯时焦急,日日烦躁,即以四月二十七日服毒而亡......天王之自杀,更令全局混乱。
曾国藩依然说,洪秀全是因为太过焦虑而服毒自杀的,还说洪秀全死后,导致了全局混乱,将洪秀全之死的影响也扩大了。
曾国藩的这一说法被清朝相信,后来被记载在《清史稿》当中:
是月,洪秀全以金陵危急,服毒死。群酋用上帝教殓法,绣缎裹尸,无棺槨,瘞伪宫内,秘不发丧。
那么,曾国藩说洪秀全是服毒自杀,是不是事实呢?
对于洪秀全的死因,最有发言权的人,忠王李秀成算一个,那李秀成自述中对洪秀全死因的真实记载是怎样的呢?
在李秀成自述原稿当中,对洪秀全死因的记载是这样说的:
天王斯时已病甚重,此人之病,不食药方,任病任好,不好亦不服药也......是以四月二十一日而亡。
说洪秀全生了重病,却不肯吃饭,结果病死了,这一点在洪仁轩的供词中也有同样的说法:
嗣闻南京退出,伪天王先已在城病故......
与李秀成一样,洪仁轩也是洪秀全死后执掌太平天国军政事务的领袖人物之一,两人都说洪秀全是病死的,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如果李秀成和洪仁轩所说属实,洪秀全确实是病死的,那他为何会生病呢?
1863年,天京外围的据点全部被湘军攻克,致使天京被围困,为了保卫天京,李秀成放弃苏州返回天京防御清军。
来到天京之后,李秀成对局势进行了分析,向洪秀全提出了“让城别走”的建议,但被保守且固执的洪秀全拒绝。
自洪秀全入主天京后,十多年都没离开过哪怕一步,即便是天京事变后局势急转直下,他都没有放弃天京的打算,直至天京被围困。
洪秀全为何死赖在天京,一方面是他对“专意金陵,据为根本”这种偏安思想的坚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天京建造了豪华的天王府,他在天王府沉迷享乐,不想离开。
太平天国创建之初,由于圣库制度的存在,使得太平军有源源不断的供给,但后来以洪秀全为首的统治阶层走向腐败,使得圣库制度走向瓦解,最终导致了太平军陷入困境。
1863年,天京被围困之后,随着局势的恶化,太平军逐渐陷入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为了应对严重的粮食危机,洪秀全与李秀成曾号召臣民一起食用“甜露”。
所谓“甜露”,其实就是野菜团子,为了不使臣民恐慌,洪秀全便起了“甜露”这个名字,还声称“甜露”不仅能填饱肚子,还可以养生,他本人更是带头吃,连续吃了好几个月。
野菜团子能充一时之饥,但长期吃会造成营养不良,甚至慢性中毒,洪秀全本人就生病了,脚肿得很厉害。
再李秀成的自述原稿中,就说洪秀全是因为吃“甜露”而导致生病,又不肯吃药,结果病死了。
······天王之病,因食时露病起,又不肯食药方,故而死也。
在最缺粮食的时候,洪秀全连“甜露”都没得吃,于是开始吃一种叫做“观音土”的东西裹腹。
所谓“观音土”,其实是一种白色黏土,用于制作陶器,古代闹灾荒的时候,确实有百姓食用“观音土”裹腹,但这东西吃多了不能消化,还可能生病。
洪秀全死的时候51岁,他死前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再吃观音土,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再加上,随着天平天国局势一步步恶化,洪秀全越发忧心操劳,他的性格又十分猜忌,总担心“刁民要害朕”,所以他生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那么,洪秀全为何不吃药?
主要因为他晚年陷入到严重的迷信当中,不认为吃药可以治病。
因为太过迷信,洪秀全还曾在天京城破前向臣民宣称,将有天兵下凡将清兵驱走,但他所谓的天兵,最后都被清军杀掉。
洪秀全生病之事,他的儿子洪天贵福也可以证实,并且洪天贵福还透露了洪秀全生前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洪天贵福是洪秀全的长子,也是洪秀全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但他就是个教育失败的残次品,因为学习了太多没用的东西,又长期待在天王府不出去,导致他在许多方面都很低能。
对于洪天贵福,洪秀全当心肝宝贝一样养着,日日带在身边,生怕儿子出现危险,因此洪天贵福对他的经历十分了解。
并且,洪秀全去世的时候,洪天贵福就在身边,了解的情况比李秀成等人还多。
洪秀全去世后,洪天贵福继位为天王,那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但他只当了一个多月天王,天京就被攻克了。
幸运的是,在李秀成的掩护下,洪天贵福逃出生天,半路上与洪仁轩相遇,之后又受到了黄文金部的拥戴。
可惜的是,由于黄文金等人战死,加之一些重要将领被俘,导致洪天贵福陷入窘境,最终于1864年10月被清军俘虏。
洪天贵福被俘之后,被押送到了南昌,先后受到席宝田、沈葆桢等人的审讯,并在一位姓唐的清兵的哄骗下,说出了许多太平天国不为人知的机密。
关于洪天贵福的死因,洪天贵福是这么说的,他说曾国藩找到了穿黄袍的老爷,确实是他的父亲洪秀全,他还说洪秀全不是自杀,而是病死的。
至于洪秀全为何生病,洪天贵福说出了他了解的一些情况,他说洪秀全生前有个习惯,喜欢吃蜈蚣等凉性食物,结果导致生病。
原来,洪秀全早年曾在战争中受伤,伤到了神经,落下了病根,身体经常疼痛难忍。
一个偶然的机会,洪秀全听说蜈蚣能治他的病,于是开始吃油炸的蜈蚣,坚持了一段时间,他的病虽然没有治愈,但确实有所缓解。
自那之后,洪秀全就迷上了蜈蚣这种食物,并养成了一种习惯,当作日常饮食来食用,他虽然因为迷信而不相信药物,却对蜈蚣“坚信不疑”。
我们都知道,蜈蚣在中医当中确实是一种药材,但是药三分毒,必须在医嘱下服用,长期滥用是会出问题的,会损伤肝脏,进而印引发其他疾病。
洪秀全之所以会死状凄惨,就跟他肝脏受损导致气血不足有关,因为气血不足就会导致脱发,身体也会变得瘦弱。
又据洪天贵福说,洪秀全生前十分好色,有几十位妻妾,长期无节制的私生活,掏空了洪秀全的身体,也是导致洪秀全气血不足的原因之一。
总的来说,在洪天贵福看来,洪秀全就是生病导致死亡的,并不是曾国藩所说的服毒自杀。
在清朝官方记载中,也有洪秀全生病的记载,早在1857年的时候,时任两江总督何桂清就通过安插在天京的间谍得知,洪秀全患了头风,而且便血,日夜不安稳。
逆现患头风,兼以便血,日夜不安。
从中这段记载来看,洪秀全早就病得不轻了,可见洪秀全是有病史的,随着局势的恶化,洪秀全又不肯医治,他的病只会加重。
以上几种说法中,虽然对洪秀全生病的原因有不同的解释,但相同的是,洪秀全都是病死的。
我们甚至可以大胆推断,洪秀全之所以会生病并去世,其实是多种原因造成的结果:长期遭受精神压力、食用有毒的食物导致慢性中毒、纵欲过度导致气血亏损、不肯吃药治病,等等。
再结合洪秀全的死状,笔者认为他病死的可能性更大。
而曾国藩说洪秀全是服毒自杀,其实是值得商榷的。
首先,曾国藩第一次上书朝廷说洪秀全病死的时间,是在洪秀全死后第二天,太平天国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洪秀全死了,他是怎么知道,还言之凿凿地说是服毒自杀?
其次,曾国藩找到洪秀全的尸骨后,不检查死因,怎么能断定是服毒自杀呢?
更可疑的是,曾国藩将洪秀全“挫骨扬灰”,有毁尸灭迹的嫌疑,因为洪秀全如果不是病死的,他必须销毁证据,否则会被认为是欺君之罪。
再次,从洪秀全的死状来看,病死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服毒自杀,肯定会有异样。
再说了,洪秀全坚持留在太京,就是为了守住天京,都坚持了好几年了,怎么会在还没到最后关头的时候就自杀呢?
不管怎么说,洪秀全作为一个领袖人物,英雄气概多少应该是有的,不战死沙场,反而选择窝囊的自杀,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事实上,之所以说曾国藩在洪秀全死因这件事上说谎,是因为他在其他很多事情上都说了谎。
尤其是李秀成的自述,被曾国藩篡改、删减了很多,很多事实被扭曲,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抹掉对自己不利的记载,将对自己有利的记载加上去。
李秀成自述的原稿,被曾国藩的后人带到了台湾,1962年的时候公布,人们这才知道了太平天国的许多真相,对比其他文献记载,确认这份自述的真实性还是很高的。
笔者认为,曾国藩作为一个政治家,篡改事实其实无可厚非,但我们后人必须了解真相,就拿洪秀全之死来说,自杀和病死,意义其实很不一样。
如果洪秀全是自杀,那这位太平天国领袖人物的正面形象将大打折扣。
试想,一个什么样的领袖才会自杀?是因为无能,还是自责,或者绝望?总之没有坚持战斗的信心,像以死求得解脱,从而避免死于敌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洪秀全还不如李秀成,李秀成到天京城破后都没有绝望,而是带着洪天贵福和部下们突围而出,试图东山再起,毕竟当时各地太平军还有几十万,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洪秀全掌握全局,对情况当然是了解的,他手下将领都在坚持战斗,他却自杀了,这算什么?简直是不负责,是自私和懦弱。
但是,洪秀全如果是病死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人们会认为他为了太平天国操劳忧心,直至病死榻前,其形象一下子就伟岸了许多。
当然了,我们通过分析史料和文献,推测出了洪秀全死因可能是因病所致,也知道洪秀全虽然贵为天王,却有十分不堪的一面,世人褒贬不一。
这其实才是正常的,如果洪秀全是完美的,那太平天国的结局或许将不同。
再深入分析,我们还可以知道,洪秀全其实死在自己手上,因为他的缺陷太过明显,他的结局其实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正如洪仁轩所说:
其结局并非丧于妖军之手,而在自己之手。
自从洪秀全产生偏安思想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更何况他之后举措失当,为了争夺权力,把太平天国搞得乌烟瘴气,失去了凝聚力,只能走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