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大楚46年,皇帝病危。宁王拥兵自重,围攻长安,废太子,登基为帝。
离宫中,层层叠叠的云帷落地,一声声咳嗽从里传来,近百宫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治好皇上。”
“娘娘,皇上龙体沉疴许久,回天无力。”
“如果皇上驾崩,你们通通都要陪葬。”这歇斯底里的身影正是皇贵妃薛楚灵。薛贵妃受陛下宠爱20年,更是诞下了太子,但此时的她无往日半分高贵盛气的模样。
“你们都下去吧。”来人一袭白衣,负手漫步而来。他含笑看过来,面容温文尔雅。可那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皇贵妃你怕吗。”
“笑话,本宫怕什么”
“你的皇上,他活不过明晚了”
“本宫还有太子”
“来人,把太子带上来,给皇贵妃瞧瞧”
一个宫奴捧着盒子“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在此,您可要瞧瞧”
远儿远儿,寂静的夜晚只余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楚离,你弑父杀弟,必将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吗,从很多年前我就是个死人了,楚离压下目中翻滚的情绪。母后,你可以安息了。
“陛下,我们晚了一步,药引被逆贼楚远的属臣带走,和他一起的还有四个人,是楚远精心饲养的刺客,神出鬼没。大将军已经派人追过去了。”
“哪个属臣”
“是太子詹事杨心”
“有意思,”太子詹事杨心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的表哥,他的母亲是我外祖父的养女,苏府大难时她作为外嫁女逃过一劫。她的儿子没想到成了太子詹事。
大楚16年,陛下册封苏将军的女儿苏紫彤为后。皇上幼时得苏将军教导武艺,与苏紫彤幼年相识,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时传为佳话。大婚第三年,皇后诞下一子,皇上取名楚离。同年大赦天下,以庆贺嫡长子的诞生。
我七岁前,也曾感受到父亲的温暖,那时的陛下像个寻找父亲一样亲自教我读书,亲手教我武功兵法。偌大的皇宫中只有我们一家三口,温暖而快乐。母后总是责怪父皇对我太过溺爱,父皇总是说,我们的孩子生来享有一切,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长在我身边就好。
故事的转折是在大楚26年,有人死谏苏将军通敌叛国,不久就在家中搜出和敌国皇子的信件,苏府全府128口被压入死牢,不日处斩。皇后苏紫彤披发脱簪在泰安殿前跪了三天请求陛下重审此案。陛下无动于衷,直到皇后晕倒在殿前。
那一天的我,得知母后晕倒在殿前,跑到栖霞宫看望母后。一声皇上驾到响起,不知道为何那一刻的我会躲起来。
“陛下,你明明知道我父不可能做下这等通敌卖国的罪。”
“朕当然知道,苏将军拥兵自重,朕多次暗示他交出兵权,他总是不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假以时日,他岂不是连朕都不会放在眼里。”
“那我了,我们在一起十年。”
“十年,我娶你当然是为了你苏家的兵权,这皇家哪有什么爱情。”
“哈哈哈哈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竟是一场十年的笑话。我苏紫彤的一生何其悲哀,皇上,你会后悔的。”母后惨白的脸上落下泪
“那你就好好活着,看我余生会不会后悔”父皇的脸上是我看不懂的执着。
那一刻的栖霞宫,笼罩在深深的黑暗中,无数的宫灯仍照不出它的影子。月光散发着森冷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我仿若掉入了无边的森罗炼狱,在这一天,我失去了我的父皇,我的母后以及母后肚子里的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的孩子。那一天父皇走后,母后看着我,眼里有着对我的愧疚
“离儿,母后不能再陪着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我看着母后身下的鲜血,还有她惨败的面孔
“离儿你快走,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来过这里。”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在安公公的安排下离开栖霞宫。
大楚26年,皇后病逝。皇上震怒,杀栖霞宫近百宫奴陪葬。
大楚27年,皇上纳薛丞相的女儿为贵妃,同年各地广选秀女,充实后宫,有谁还能记得我的母后了。
大楚28年,贵妃诞下楚远,皇上册封为太子,满朝又有谁记得身为嫡长子的我。
贵妃在诞下太子后,时刻想置我于死地,而我的父皇竟然也默许了这个做法。他命人在我的吃食中日日下药。若没有解药,只要十年我必毒发身亡。
京郊某小山村。暮色四合分离,傍晚的天光从四周笼罩进来,一贫如洗的小屋,简单到只有一间屋子,屋里唯一一张床上躺着个受伤的年轻男人,胸间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在小屋外,有个简陋的灶台,一个年轻的农妇正在忙忙碌碌。床上躺着的年轻男人,最多不过25岁。周身透着一股书卷气,眉目温润。是个好看又温柔的男人。
“咳咳咳,姑娘这里是哪里”
“京郊的杨家村”
“姑娘我不能待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床上的男人朝女子一笑 ,女子顿时羞红了脸。
远处传来狗吠,屋外的脚步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你们一间一间找,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杨心深受重伤,他跑不了多远。一间一间搜仔细了。”
“姑娘,他们是来找我的,你把门打开吧”
“可是你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死又有何惧了,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樱”
“樱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我能活下来必将报答。”
杨樱走到院前,拉开了门。
“大人请”
“杨大人”
“韩将军”
“杨大人身为太子府詹事,怎么跑来这小山村养伤了。”
“韩将军,没想到你竟也是宁王的人。”
“宁王乃陛下嫡长子,中宫皇后所出,按照祖宗家法,殿下才是我大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薛氏一族霍乱朝纲,殿下乃是清君侧。药引在哪”
“药引确实是在我这里,不过我要亲自见宁王一面。”
深夜的泰安殿,偌大的殿宇灯火重重。宫奴惨叫声连连,让人心惊胆寒。而新皇始终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白袍上粘上了几滴鲜血,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
“陛下,夜深了,老奴安排您就寝吧。”
“是安公公啊,你怎么来了。”
“是韩将军说您今晚夜不能寐,请老奴过来。陛下,如今娘娘大仇得报,您多年夙愿已完成。陛下,请一定要保重龙体。”
“安公公,你说,这肮脏腐朽的王朝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这皇家本就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杀妻,兄杀弟,子弑父。这天底下最肮脏最恶臭之地。”
“陛下,娘娘也希望陛下您能保重自己。”
“安公公,你下去吧。以后不必再来了,从我母后逝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全部的亲情和快乐,活下来的只是一具复仇的行尸。”
“陛下,杨心带到了。”
“你们都下去吧让朕和他单独聊聊。”
“我可以把药引给你,但是你要和我一起见陛下一面。”
“宁王殿下,陛下他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是爱你的,只是受制于薛家势大,不得已只能亲自给你下毒,他把药引交给我,就是为了让我带着药引出宫以防贵妃毁去。陛下这么多年,顶着薛家的压力,始终不封她为皇后,就是为了保住殿下嫡长子的身份。殿下,陛下他,也是不得已。”
我看着杨心,不禁笑出了眼泪,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无法相信。哈哈哈这肮脏的地方还能有什么亲情。
“可以,我就去见他最后一面,给他送终吧。”
月已至中天,离宫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我看着床上的人。枯瘦如柴,常年的病痛磨去了他的生气。和当年意气风发,狠辣的帝王判若两人。
“离儿,你终于来了,是父皇对不起你和你的母后。父皇只有一个请求,我死后请你把我葬在你母后身边。”
“你配吗,我会把你和你最爱的苏贵妃葬在一起 等你死后我会让她殉葬,和你的儿子一起,你们一家三口就在底下团团圆圆吧。”
“那个毒妇,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的母后和你。”
“当年你见我母后最后一面时,我就躲在殿中,听到了你对母后说的话。母后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你。你这一生,做皇帝时庸庸碌碌,受臣子掣肘。做夫妻时可以狠心伤害挚爱。做父亲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想必我的母后都不曾入你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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