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长，咱们真的要打回去？"警卫员攥着缰绳的手心沁出汗珠。1949年9月的晨光里，李达望着太行山蜿蜒的小道，腰间铜钥匙串叮当作响——那是七年前离开武乡时老房东给的。此刻距开国大典仅剩29天，但他总想起1942年那个血色黎明，日军"扫荡"大队撕碎村口红绸的刺目画面。

太行山的乡亲们至今念叨1941年的寒冬：李达背着机密文件穿越封锁线，眼睁睁看着日寇点燃全村茅草屋。那个绰号"阎王刺"的汉奸头子，早在伪满时期就露出豺狼本性。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的庙会集市上，二十五岁的赵金彪当众捅死两名抗捐农民，拿走的三块大洋还带着体温。这种欺压百姓的勾当，在1939年投靠日军后愈发变本加厉。

要说赵金彪最阴毒的伎俩，莫过于"明修栈道"。1943年春，他在蟠龙镇设伏击毙五名八路军侦察员，转头就向阎锡山邀功讨赏。某次庆功宴上，他举着酒杯对部下吹嘘："左手捧着冈村的委任状，右手攥着朱德的嘉奖令，这太行山的老鸹也得听我调遣！"这般左右逢源的手段，让他囤积起五十七个暗堡、上千条步枪的罪恶家当。

最让李达痛彻心扉的，是1944年清明那场暴雪。赵金彪带着百十号伪军踹开李家祠堂，将缠着绷带的李母拖到祖宗牌位前。"听说你儿子在八路军当了参谋长？"刺刀抵住老人咽喉，"让你儿回来磕头，给你留个全尸！"老人吐出口血沫："我儿在打鬼子！"回应他的是六发子弹贯穿身躯。捷报传到延安窑洞时，李达正在绘制作战地图，铅笔芯"啪"地折断在五台山地形图上。

二十五年光阴流转，当李达率部重返武乡时，这片土地正经历着涅槃重生。耐人寻味的是，昔日作威作福的赵金彪，此刻竟似落水狗般蜷缩在地洞深处。他最后的巢穴是汉奸王有财家的枯井——这个曾替他掩埋十八具尸首的帮凶，已在政策感召下颤巍巍掀开了井盖。

1949年10月3日的审判大会成了奇景：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挎着篮子赶来，有人天没亮就推着独轮车走了五十里土路。当五花大绑的赵金彪被押上土戏台时，台下飞来的烂菜帮子划出密密麻麻的弧线。李达握枪的手微微颤抖，廿五年的血仇在扣动扳机时化作白雾。硝烟散尽时，漳河两岸突然炸响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比元宵闹红火还要欢腾数倍。

颇具深意的是，处决赵金彪当天下午，李达带着战士们在村口老槐树下埋下三百颗核桃树苗。如今这些树苗已亭亭如盖，而那位被中央军委特批回乡的将军，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珍藏着母亲留下的粗布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