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卢璐
我们在加纳利群岛的拉帕尔马岛,在旅游局官员Angle的陪同下,一起走三毛之路。
在三毛最爱的菜市场里,无意中买到了“LULU花园”的鲜榨果汁(这段儿直播里有,可以视频号搜索“卢璐说法式生活”看最新一集视频回放啦)。
我问Angle:“LULU,这名字西班牙很常见吗?”
他说:“没有,对西班牙人来说,这个名字很法国。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笔名啊?是到法国之后想到的么?”
我说:“LULU是我的真名!而且法国人才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法国,只有4个字母的名字,在法国这二十年,都很困扰我。”
之前,子觅在我家旁边的网球场学网球,为了鼓励她,我也报了名,结果后来子觅改攀岩了,而我倒是坚持了下来。
俱乐部有五个网球场,会员免费用,但要预约。之前我的水平太差了,只是去跟教练上课,现在进步了,想要和同学约着打,于是搞场地预约这件事,就要被提到日程上。
教练给我发了一个教程,先要在法国网球协会的官网上注册自己的账号,然后下载在APP,把自己关联上俱乐部,就可以了。
仪式感真的太重要了!注册完之后,我收到一堆FFT法国网球协会的邮件,那正式的感觉,好像是我六月就要去Roland Garros打法网了,热血沸腾。
但还没澎湃两分钟,就被卡住了。FFT的注册分两步,个人注册,然后要链接到自己的所属的俱乐部,可我输入我的名字,永远是“查无此人”,没有俱乐部。
我跑去我们的俱乐部,值班都有志愿者。
那天是个白头发的老先生,听了我的诉求,慢吞吞地打开成员资料库,问:“您的姓?”
我说:“L,U,Lu。”
对于西方人,只有两个字母的姓,是非常罕见的,和所有第一次听到我的姓的法国人一样,很明显,他正在等着我往下说,我说:“没了。”
他反应了一秒钟说:“哦,好。那名字呢?”
我说:“L,U,Lu。”
对西方人来说,只有两个字母的名字,也很罕见,所以他又在等着我往下说,而我又一次说:“没了。”
看着我的中国脸和亚洲腔,他以为我没听懂,于是又问我:“不,这次我问你的名字。”
我说:“我的名字Lu和姓也是LU,所以我就是LULU,LULU就是我。”
他看看名字,又抬头看看我,非常疑惑地说:“你的姓和名字是一样的?这是你的真名么?我们填表要用真名的。”
我只能说:“是真名,汉字写起来不一样,可拼音却一样。”
老先生带着活久见的惊奇,把我名字填到资料库里,怎么也找不到我,只能给秘书打电话。秘书我见过,是个胖胖的法国老太太,他们俩的电话,就像是在说脱口秀:
老先生说:“这个学员,姓Lu,L U,对,就两个字母,没更多了,就跟那个饼干(BISCUIT)一样的……不不不,她是Lu女生,不是BISCUIT女士……”
来过法国的人,谁没吃过LU饼干呢
我站在一边,哭笑不得。原来在法国,姓饼干(BISCUIT),比姓LU,更容易让人理解。
秘书说不出所以然,我只能和老先生如解锁密码般,在俱乐部的会员资料库里找,连卢子觅去年的资料单都被找出来了,可我的还是找不到。
老先生干事儿有点慢,人却挺健谈,一直跟我聊天:“你可能不知道,在法国没有人真名叫LULU,难怪别人都反应不过来,那个,你知道你的姓名在法国很搞笑么?”
我说:“怎么能不知道呢?”
对于西方人来说,只有两个字母是姓和名,本身就十分罕见,姓和名还一样,就更加罕见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我叫LULU,对法国人来说,这比李丽,方芳,这样重叠的中国名字,还更搞笑些。
因为法国民间的概念里,LULU是个俏皮捣蛋的小孩子,达能旗下有一系列的小熊饼干就叫LULU。
无论电视还是书,有过很多叫LULU的卡通形象,有时是个小姑娘,也可以是个小女巫,有时又可以是个干坏事儿的小男生……
这就好像,在国内,某天有人拿着身份证,白纸黑字地写着:“蜡笔小新”,谁不是看了之后,先发呆再大笑啊?
可那个叫LULU的人是我。在法国二十多年,想起来全是泪啊,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玩。
对了,很多年前,我跟卢先生结婚之后准备要小孩,约了妇科医生做检查,而那个妇科医生,之前给我做过子宫颈癌的例行筛查。
进门我把医保卡给医生秘书,秘书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她一下子就笑了说:“哎,你名字是Lu,真好玩,但我给你说哦,之前我们还见过一个人叫LULU呢,是不是更好玩?哈哈哈哈……”
而我必须拼命地扣着脚趾,才能保持自己不要把白眼翻出天际,然后说:“那个LULU就是我啊,我结婚了,换了夫姓,可名字还是Lu。”
嗯,为了缓和尴尬,秘书赶快说:“现在您有个正常的姓了,人生容易很多吧?”
“是的”,我只能点点头。卢先生的法国姓有9个字母,可每次需要自报家门的时候,比说我的两个字母快多了。
经过漫长的二十分钟,突然,俱乐部主席来了,终于把资料单给我找出来了,原来录入的人多打了一个Lu,我变成了:姓LULU 名Lu,所以才找不到。
从俱乐部出来,顺路去取包裹。那个太太拿着我护照看了二十秒,突然笑了:“原来真的有人姓是LU,名字也是LU哦。”
哎,这就好像是一个圆,生命不止,滚动不息。
她一面笑一面说:“对不起哈,可你日常用这个姓名,大家不会觉得奇怪么?”
我说:“每一次啊!现在我大多数时候都会用先生的姓,可这包裹是中国寄过来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我先生9个字母的姓,真的太长了……”
尤其是,思迪和子觅的法国姓,是由卢先生的9个字母和我的两个字母,中间还有个空格,一起组合起来的复姓,一共12个字符。
当年在国内时,很多航空公司或者填表格,都是填不进去的。
这就是同一个问题在不同文化中,相通的表现形式吧,一说名字就是问题了。
以前西方女性都冠夫姓,可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女人结婚之后,不再使用夫姓。
有次,我那个在大公司做高管的闺蜜,在酒足饭饱之后,花了足足半个小时,给大家讲,结婚后,她如何跟自动给她冠了夫姓的银行和税务局写抗议信,词语尖锐到,税务局专门给她回信道歉并解释。
她慷慨激昂地说:“每个女人都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传统。社会才会对女性更宽容。”
说完转头,她看到了我,举起高脚杯喝了一口葡萄酒,慢悠悠地说:“不过呢,争取归争取,如果我要有个很奇怪的姓名,估计我也就不会那么坚持了。”
我正仰着脖子吃牡蛎,平白无故,突然被捅了一刀子,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相信,这世界上,99.99%的人谁都不会想到,卢璐这么普通且常见的名字,居然成为一个时常困扰我的人生问题,我只能说,世界上人与人的悲喜,既不相同也不相通。
那就让我们痛着各自的毛病,愿着对方的安宁,过好自己的人生吧,我的心痛,你不必懂。
卢璐:有两个女儿的留法服装硕士、作家,行走在东西方文化差异裂痕中间的,优雅女性自媒体。新书《三十几 来得及》,《有实力才有底气》正在热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