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毒蛇千万种,对我而言,最毒的蛇类莫如“地皮蛇”。
犹记得2000年左右,一位身在津门,家在盐城的朋友邀请我到他的家乡做客。
我那时尚不满十八岁,少年轻狂,常有效法徐霞客游历江湖的心思。加之又好面子,不忍辜负朋友一片心意,于是买了车票,随那位朋友去了苏北。
朋友的家在乡下,不通汽车,需要先坐“蹦蹦”到一个三岔路口,余下的路只能靠“11路”腿着走。阡陌小路,崎岖不平,加之新下了一场小雨,自是更加泥泞难行。当两条腿快要迈不开步的时候,总算到了他的家。
朋友的父母极为热情,张罗了一桌好菜,生怕慢待了我这个“大城市来的人”。酒醉饭饱之后,一面用温水泡着脚,一面与朋友的父母谈天说地,许是血脉畅通的缘故,醉意竟不知不觉地上了头,昏沉沉倒头便睡。睁开眼时,天色早已大亮。
吃过早饭,随朋友出门,四处逛逛,领略田园风光。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农村空气清新,顿感神清气爽,叫人心情大好。
行行重行行,走了不知多远的路,竟丝毫不觉得乏累,不禁洋洋自得,暗喜自己身体棒。
当走到一片人烟绝迹,放眼皆是盐碱的区域,朋友便不准我再往前走了。眼前景象,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想不到苏北地区竟有如此巨型的盐碱地。那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灰白色土地上,仅生长着一种低矮的草类,稀稀拉拉,并不茂盛。还以为是蕨类,仔细端详,又不像。
赶紧问朋友:那是些什么草?
朋友支吾了半晌,犹豫着说:可能是盐蒿子吧。
原来他也不清楚,亏他还是当地人,连那是什么草都不知道,免不了要当面挖苦他一番。
我采了一些带回去给他的父母看,才知道果真是盐蒿子。朋友的父母还告诉我,这种草可以食用,过去在困难时期,当地百姓用这种草果腹,虽然苦涩难咽,但起码能补充身体所需,不至于让人饿死。
想不到小小的一根草,居然能够救命。功德无量,是一颗善良的草。
说回那片盐碱地。我问朋友,为什么不准我进去?
他郑重其事地说:里面有蛇。
我不屑,蛇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是毒蛇?就算是毒蛇,也没必要自己吓唬自己。须知道,蛇见到人,轻易不会主动发起攻击。跟人作对,自不量力,除非它活腻歪了。再说了,见到蛇,我不会跑啊。我就不信,小小的一条长虫能跑得过我一个大小伙子!
朋友面带严肃,坚持不肯让我往前走。对我说:里面的蛇在当地称之为“地皮蛇”,是一种毒性极强的蛇类,被它的毒牙咬伤之后,七步之内,保准没命。
我当然不相信“七步致命”的鬼话,深知这是故意夸大的说法。但既然朋友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我还是不要让他太为难得好。
他说在他小的时候,他有一个本家的堂叔,就曾被“地皮蛇”咬到过,虽然及时被人发现,但在送医的途中就毒发身亡了。可见,“地皮蛇”的毒性何其霸道。
说得好生邪乎,奈何不能亲眼见到极毒之物的真面目,回去之后,心中自是不悦。向朋友的父母问询,“地皮蛇”是否真如朋友所说的那般厉害?朋友的父亲坚定地说:真的很厉害!
又说:“地皮蛇”的身子并不长,趴在地上很不显眼,但毒性极大,而且专咬人的下肢?
究其原因,是因为它的身子短,虽能游走如飞,却不具备太强的弹跳力,所以只能咬到人的下肢。要想不被咬,只需打上绑腿就行。这种蛇的毒牙很短,咬不穿绑腿,所以打上绑腿就可以保平安。
是否真如朋友的父亲所说这般简单,没有亲自尝试过,故不敢妄下结论。见不到实物,心中自是不甘,总幻想着能够与“地皮蛇”见上一面,回到天津后,也可以向亲朋好友吹嘘一番。
兴许是老天爷看出我的心思,三天后,朋友的父亲用一根枯树枝挑着一条死蛇,喊我过去看。告诉我:这条蛇就是地皮蛇。
若非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世间会有如此丑陋的生物,一点蛇的样子也没有。扁平的身子如同一条破布条子,上布满灰、黄、白等颜色的斑纹,如同盐碱地的颜色一样,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保护色”吧。
朋友的父亲说,这条蛇是自然死亡的,不是被人打死的。还说当地人不打这种蛇。
我问:既然是毒蛇,为什么不打?难道是怕毒液溅到身上吗?
朋友的父亲摇头,说:当地有一种口口相传的说法,“地皮蛇”如人类一样,遵循一夫一妻制,雄蛇的身边,必有一条雌蛇,反之,雌蛇的身边,也必有一条雄蛇。不管你打死了哪一条,另一条一定会为伴侣报仇,即便追出千万里,也要把打死自己伴侣的凶手找到,将其咬死,它自己也会死掉。
听罢此言,只觉着好笑,天底下怎会有这种事情。蛇是冷血动物,怎会懂得爱情,百分百蒙人的瞎话,傻子才会信。
朋友的父亲还告诉我,“地皮蛇”是一种虺蛇,也称蝮蛇。老人们常说,虺蛇活五百年,能化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所以,虺蛇被认为是地上的小龙。既然是龙种,那就更是打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