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代嫁给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新婚之夜我打算跑路。
眼看马上就够到墙外的大树。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男声:
「娘子,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1
「小姐,我们逃吧!」
暮色四合,皓月当空。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
趁着屋内没人,我迅速脱掉鲜红嫁衣,换上一袭黑衣。
背着小桃一早准备好的包袱。
蹑手蹑脚准备去和小桃碰面。
门口的侍女被小桃支开了。
我顺利来到了后院的墙角下。
远远看到小桃对我招手。
「小姐,快过来!」
我爬上小桃准备的梯子。
眼看马上就够到墙外的大树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男声:
「娘子,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啊?」
我一惊,脚下一滑,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鼻腔中传来淡淡的白玉兰香。
我睁开眼,望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那眸子的主人正抱着我,嘴角噙着一抹浅笑。
我看着月光下的俊美容颜。
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想到现在的处境,我脸上一热,忙从他怀里出来。
「将……将军。」
*
大婚当晚逃婚失败。
便宜夫君叶铭却没有罚我。
他只是牵着我的手回了婚房。
吩咐侍女重新给我换上喜服,盖上盖头。
在喜娘的引导下,他亲手掀了盖头,同我饮下合卺酒。
然后,在圣上最新下达的口谕到来时。
领兵去了边境。
走前他长臂一伸,轻轻将我揽入怀中。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阿娩别怕,等我回来。」
我心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他只是在我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深深看了我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心跳如雷,呆若木鸡的我。
2
我叫裴云娩,自小随阿娘在江南长大。
阿娘是个温婉的江南女子,会绣这世间最美的画。
八岁那年,我在路边捡了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是从北方逃难来的,和家人失散了,好多天没有吃饭。
她说她叫小桃,我央求阿娘收留了她。从此,我们仨就成了家人。
她们说,阿娘是天底下手最巧的绣娘,可阿娘总是不开心。
闲暇时候,她总是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摸出一支桃木簪,一看就是老半天。
阿娘告诉我,那是我爹送她的信物。
「那爹去哪了呢?」我问。
阿娘总是沉默着,不说话。
我十四岁那年,阿娘久病不愈,大夫说她长年郁结于心,药石罔效。
我眼睁睁看她每日咯血越来越多,却无能为力。
只好没日没夜守在她身旁,怕她丢下我再也不回来了。
可那天还是来了,临走前阿娘瘦弱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遍遍叮嘱道:「娩娩,去找你爹。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街坊们替我安顿好阿娘的后事。我不想去找我素未谋面的爹,只想好好陪着阿娘。
于是和小桃一起,继续留在镇上做些绣品拿去卖。
几个月后,京城里来了接我的人,他们告诉我我爹是当今的礼部尚书。
听闻我娘的死讯,思及我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孤身在外多有不便,特来接我回尚书府。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和阿娘身边一直有他的暗探。
我爹知道阿娘等了他一辈子,却因害怕阿娘带我去寻他,特地派人监视。
我不想去京城,更不想去外人口中高门大户的尚书府。
我只想守着阿娘的小院子,和小桃好好过日子。
可来人威胁我说,若不同意离开,便告知世人我娘水性杨花,勾引有妇之夫。
我知阿娘不是那样的人,可人言可畏,我不愿阿娘死后不得安宁。
于是我带着阿娘亲手为我绣的嫁衣,和小桃一起去了京城。
进了尚书府,见到了高高在上嫡母和小我几个月却处处养尊处优的妹妹。
我才明白阿娘的等待有多不值得。
我住进了尚书府最偏远冷清的院子。
面对妹妹的挑衅和嫡母的磋磨忍气吞声。
对府里丫鬟婆子的刁难一忍再忍。
可府里日子难熬。
我只能隔三差五让小桃偷偷托人出去卖些绣品,以维持温饱。
在我的再三隐忍下,嫡母陈氏总算对我放下些心来。
我本以为,只要我做小伏低。
再过几个月,嫡母便会随便给我指一门亲事。
大富大贵非我所愿,我只希望能早日从尚书府出去,重获自由。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只是没承想,一道圣旨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打乱。
圣上赐婚于将军府二公子与尚书府嫡小姐。
众所周知,尚书府只有一位嫡出小姐,我的妹妹裴云娇。
而我,只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庶女。
可尚书大人和嫡母陈氏,是绝不会舍得让嫡女裴云娇嫁给叶铭的。
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3
提起将军府二公子叶铭,百姓都忍不住摇头。
坊间传闻这位二公子虽出身于武将世家,却与他哥哥叶铮有着天壤之别。
怀化大将军叶铮,年纪轻轻继承父亲衣钵,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
自父亲去世后,受命驻守边疆,五年来北戎频繁来犯,却未能踏足我大瑜半步。
而二公子叶铭,自小受母亲宠爱,琴棋书画,射御书数,无一精通。
只知成日里和一帮狐朋狗友到处吃喝玩乐。
无怪京中女儿私底下都道:「莫嫁叶铭误终身。」
原本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可三日前边关的一封急报彻底打破了这份平静。
北戎再次屯兵十万来犯,大将军叶铮率部迎敌,战况惨烈,死伤无数。
边关连失多城,将军叶铮下落不明。
据说战报送达的第二天,眼底乌黑的将军府二公子叶铭,于宫门外长跪求见陛下。
以叶氏全族做保,自请为将,赶往边境安抚军民,收复失地。
陛下感念其诚,宣其入宫觐见。
不知二人详谈了些什么。只知半日后一封赐婚诏书送进了尚书府内。
陛下赐婚于将军府二公子与尚书府嫡小姐。因边关战事未明,着令早日成婚。
接到这份烫手山芋一般的圣旨后,嫡母陈氏同我爹商议,让我代妹妹裴云娇嫁给叶铭。
我自是不愿,可陈氏派人时刻盯着我。
怕我逃跑,也怕我寻死。
于是我同小桃商议,等嫁入将军府再伺机逃走。
只是没想到,被抓了现行。
更让我震惊的是,叶铭竟然知道我的身份!
我决定留下来一探究竟。
三日后,是我回门的日子。
叶铭不在,大嫂李氏替我准备了回门的礼物。
我特意梳妆一番,乘马车回了尚书府。
尚书府冷冷清清,只余少数下人伺候。
裴云娇一见到我就忍不住嘲讽道:「有些人做了将军夫人,就忍不住耀武扬威了。」
「可惜啊,野鸡即使飞上枝头,也还是野鸡,变不成凤凰。」
我没说话,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她捂着脸,气急败坏道:「裴云娩,你疯了不成?竟敢打我?」
我淡淡同她道:「打的就是你,对身为长姐的将军夫人不敬,不该打吗?」
「裴云娩,你还真把自己当将军夫人了,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敢对我动手动脚。」
她哭着,疯了一般向我扑来,被小桃拦住了。
陈氏闻风而来。
看到裴云娇哭得梨花带雨,抬手就要教训我。
我截住她落在半空的手。
盯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母亲可要想清楚了,我为何嫁到将军府,您和父亲心知肚明。」
「此事外人尚且不知。今日我若受了委屈回去,保不齐外面会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
「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倒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只是不知您可舍得您的宝贝女儿和这满身荣华富贵?」
陈氏无力地垂下手,狠狠盯着我,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
我同她笑了笑:「既然母亲想明白了,那再好不过了。」
「只是需得再提醒母亲一句:管好妹妹,别让她出来走动,否则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与我无关了。」
一听这话,裴云娇忍不住又要扑过来:「贱人,你竟想让母亲囚禁我!」
陈氏有些不忍,最后还是吩咐亲信李嬷嬷扶裴云娇下去,好生看管。
4
叶铭走后没多久,我收到了他的第一封家书。
他同我报平安,托我照顾他的母亲和大嫂。
边关战事胶着,我不想他分心,一一应了下来。
只是看着那一纸飘逸遒劲的字体,我陷入了沉思。
将军府二公子叶铭,当真如传言一般不学无术吗?
我开始一点点试着了解他。
我去了他的书房。
他的书房外一直有人把守。
守门的护卫见我来,却并未阻拦。
恭恭敬敬替我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书架。
四书五经,天文地理,兵书杂谈……
随意翻开一本,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靠墙的兰锜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
刀,枪,剑,戟,矛,戈,弓,弩……
大多有磨损的痕迹。
兰锜架旁有一个大大的箱子。
打开来看。
是满满一箱「忍」字。
看字迹,从稚嫩到成熟,应是经年累月练习的结果。
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心里有些酸涩。
如他一般的少年,本该意气风发地长大。
同他大哥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却为了保全家人,不得不隐忍至今。
只是多年韬光养晦,如今不得不宝剑出鞘。
圣上,怕是再难容下叶家。
*
接下来一段时间,在婆母的授意下,大嫂开始教我执掌中馈。
叶铭去边关两个月,士气大涨,一连收复了好几座城池。
人人都道叶二公子原来不是草包,是拯救家国的大英雄。
听闻裴云娇在尚书府里闹了几回,被陈氏压了下去。
怕她闯祸,陈氏看管她越发紧了。
只是边关战事尚未停歇,大哥依旧杳无音信。
大嫂一天天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我心疼她,替她分担了府里大部分庶务。
我守着偌大的将军府,守着婆母和大嫂,心里却一天天不安起来。
这里的一切不属于我,我想念阿娘,想念我们的小院子。
我同小桃商议,筹备些银子,待叶铭归来,便同他和离。
有银子傍身,日后不管去哪里,都有了立身之本。
我让小桃清点了嫁妆。大都是御赐之物,不可变卖。
除了阿娘留下的嫁衣和几两碎银,我竟什么也没有。
得空出门时,我和小桃走访了几家京中有名布料店,同老板商议合作事宜。
其中一家老板看中了我的刺绣,愿意同我合作。
于是每日闲暇时,我又重新拾起针线,开始了刺绣。
我的绣工传自阿娘,且前些年为了生计几乎日日不曾停歇。
是以带着我刺绣的布匹一经上市就在京中贵女中渐渐流行开来。
不少贵女都买来带刺绣的布匹裁衣,或自穿或送人,风靡一时。
就这样,我的荷包渐渐丰厚起来。
我寻思着,等再过些日子,就去寻一处铺子,开一家成衣店。
5
叶铭离开的第四个月,我带了小桃去福安寺进香祈福。
返程时路过一家食肆,看到掌柜的正吩咐小二将一名男子赶出门去。
推搡中,男子踉踉跄跄,手中的纸洒落一地。
小桃帮忙去捡,我接过来一看,被他精湛的画技所吸引。
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画。
小桃打听到,此人名叫陆远,是一名落魄书生。
此番进京赶考,奈何囊中羞涩,已经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
于是想拿些画作与食肆老板换些吃食。
可老板是个粗人,不懂得欣赏,遂差人将他赶了出来。
我让小桃买下了陆远的画,并提出请他吃饭。
陆远朝我行了一礼,感谢我于危难中帮他,却拒不肯接受我请客吃饭。
我同他道:「公子不必有任何负担,我请公子吃饭,乃是有一桩生意想与公子谈。」
陆远虽有些诧异,却也不再推辞。
于是我们寻了个座,点了些吃食。
我同他说:「公子画技高超,小女子不才,绣工勉强拿得出手,想请公子与我合作,开一家成衣铺子。」
见他有些迟疑,我又道:「公子放心,你就负责帮我打打样。」
「其余一应事务我会安排人做,绝不会耽误你科考。」
陆远思索了片刻,答应了我的提议。
接下来的几天,陆远陆续帮我看了几处铺子。
最终我们挑了一处地段和价格都合适的铺子,一番修整后,起名为「霓裳居」。
「霓裳居」开业前夕,我着人花了些银钱送了请柬和服装样式图去各府,邀请各位夫人贵女前来品鉴试穿。
她们虽不知我身份,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精美的样式和别具一格的刺绣,让她们很难拒绝。
就这样,「霓裳居」在京中一炮而红。
每日往来各府的马车络绎不绝。
陆远见我每日奔忙于商铺和府中,主动提出替我经营「霓裳居」,每月定期将账本送去府上供我查看。
我心下感激,将答应给他的分成又往上提了一提。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过了下去。
可我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叶铭已经两月没给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