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841位真人故事
我叫欢欢,00后,从小就有个演员梦,可家里没有钱让我去读艺术学校。
当不了演员,就当群演。2024年5月,我瞒着爸妈,带着在幼儿园实习一个月的工资,到了横店,开始了当群演的日子。
当了一段时间路人甲,我成了特约演员、“舞女专业户”,给扮演女将军的女主当过替身,还和大明星毛晓彤搭了一分钟戏。
四个多月的逐梦时光,让这个夏季格外美好。
(现在的我)
我出生于甘肃陇南市一个小县城,是家里的独生女。甘肃省本就偏远,我们小县城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个城乡结合部,经济条件可想而知。
我爸妈都是普通的农民,种点地,做做零工,收入更是微薄,但他们给了我百分百的爱。也因为这份爱,小时候的我多少有些任性。一次,我去邻居家玩,看到邻居家的小孩在玩一个我没玩过的玩具,眼馋得很,回家就哭着闹着,让爸爸也给我买一个。
爸爸说:“乖乖,这会下大雨,明天给你买好不好?”我哭着说:“不,我就要今天买。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不吃饭了。”爸爸磨不过我,还是冒雨出去,把玩具给我买回来了。我咯咯地笑了。
不过,等长大一些,我就没那么任性了,还学会了“帮助”别人。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一次我和同学一起放学,路过一个特别大的粪坑。那时是夏天,我们都穿着凉鞋。同学走路不“老实”,一脚把自己的凉鞋甩到粪坑里面去了。
同学慌了,说回家肯定要挨骂,我拍拍胸脯说,我帮你。
(童年时的我)
我把她带回自己家,想找鞋给她穿。可那时家无余粮,找来找去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我找了一双棉鞋,让同学穿走了。
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没想到到了晚上,同学妈妈找上门,说是我指使同学把凉鞋甩到粪坑里的,要我赔一双新鞋。
好心帮人,结果被人讹人了,我顿时傻眼了。等同学妈妈走后,爸妈却笑弯了腰,说我会想办法,就是有时候会想歪。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爸妈总说我是个想法很多的小孩,真是一点都没说错。童年时,我上的是类似希望小学那样的学校,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爱心人士来学校支教。支教老师们常常给我们讲外面的世界。听得多了,也勾起了我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一次,老师问我们,长大后想做什么。想着在家里看过的各种电视剧,我脱口而出:“我想当个演员。”为此,我还给10年后的自己写了一封信,信上说,10年后的你,一定是个非常出名的演员,一定拍上戏了。
稚子童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上初高以后,当演员的念头越发强烈。
(在幼儿园工作)
我曾经给爸妈提过自己的想法,可一向疼爱我的爸妈却完全不赞同,说学艺术太烧钱了,说想当演员的那么多,没几个能出头的,说女孩子不要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读书就是正事……
爸妈的不理解、不支持,并没有让我打退堂鼓,我决定想办法自己圆梦。幸运的是,我们上的二中有艺术类专业。为了圆梦,我特意选择了播音主持专业,觉得这样能离表演近一点。
可学了一学期之后,我慢慢发现,自己并不适合播音主持。或者说,播音主持跟我内心对表演的理解并不一样,因为播音主持他每天要练口部操,锻炼语言能力,这和我想象中的那种表演完全不一样。
于是,我转到了舞蹈专业。也是许我真有几份学舞蹈的天分,每次老师教的成品舞,我总是第一个学会,动作也做得最好。跳跃、旋转,我在舞蹈中找到了表演的感觉。也一直坚持了下去。
高考时,我本想走艺考的路线,去外省读专门的影视学院系统学表演,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
(在家乡大西北留影)
加上高中时住校,有点贪玩影响了成绩,我最终选了一家省内的大专院校,读了应用英语专业。大三时,我们开始实习了。我这才知道,我们没有资格去小学实习,只能去幼儿园。就这样,我成了一名幼儿园老师。
一个小朋友是天使,一群小朋友就未必了。幼儿园老师的工作其实是很辛苦的,每分钟都有可能有小朋友出状况或者要找老师。可以说,上班上多久,神经就绷紧了多久。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决定,去横店,从群演做起,圆我的演员梦。
我开始为去横店做准备。先在网上查找相关细节。网络时代的横店和从前已经不一样了。从前,大家会蹲在片场,等剧组或群头来喊人,像极了一排排干旱时,急需浇水的蘑菇。
现在大家都是在群里接活。各个剧组的协拍卖会在演员群里发招募要求,有兴趣的就给协拍发自己的简历。简历通过后,才会有面试什么的。
我提前在各个平台找相关的群,一口气加了好几个。等到在幼儿园上满两个月班,攒到一笔路费,就瞒着家人,一个人坐火车去了横店。
(大学毕业时,朋友帮我在学校留念)
2024年5月,我到横店后,以月租500的价格,租了一个单间,安顿了下来。因为我准备工作做得充足,到横店第一天,我就在网上接到了面试通知,又顺利通过面试,排上戏了,我兴奋地跳了起来。
在横店的第一次拍戏,是场直播戏。到了现场,摄影大灯依次打开,站在大灯下,连温度都上升了好几度。站在灯下,我的心跳都快了几分。好在演员不是直接看着镜头,是根据剧情需求看向导演指定的地方,这样我多少自在了一些。
那场戏连我在内,总共选了三位群演。我们拍了几个在直播间你问我答的镜头,很快就收工了。虽然没拍多久,我却觉得又紧张又刺激,好玩极了。
不过,不是每次拍戏那么轻松。相反,群演干的活,经常是戏份少,拍的时间长。记忆里,最辛苦的一次,是在一部古装戏里演路人甲。
那天,我凌晨一点过就起床了,赶往剧组所在的酒店做头发。那是我破天荒地起那么早,加上头天晚上睡得晚,我几乎是一晚上没睡,走在路上都在打呵欠。
(第一次做汉服模特)
两点到达酒店,搞完古装必需的发型,外面的天色还是黑黑的,我们只能在酒店大堂找个角落睡觉。睡到早上五点多,我被冷醒了,现场一片闹哄哄的,没有人理我们这些小透明,我只好接着睡。
早上八点多,工作人员把我们喊醒了,一起去了拍摄场地,开始穿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这些路人甲就不断地在路上走来走去,当背景板,哪里需要哪里站。
正是夏天,烈日当空,我觉得身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一股一股往下流,走得久了,腿就像灌了铅似的重。但只要导演不喊停,我们就只能继续压马路。坚持到下午三四点,听到导演说收工,我简直恨不得直接就地卧倒,好好休息一下。
从那以后,我决定再也不要接路人甲这样的戏了,我要做多少有二三句台词的特约群演,拍完自己的戏份就可以下工,不用在剧组白耗时间。
路人甲这样的角色,一般剧组的协拍就可以定人,大差不差就行,很随意。有台词的演员,通常得执行导演或选角导演决定。
(扮演西域舞女)
我当年学的播音主持、舞蹈派上了用场,没多久就接到了前景演员、特约演员的戏份。
有段时间,我连续接了好几部古装戏中舞女的角色,古典舞、民族舞、中国舞……各种舞种都跳过。
我毕竟学了好几年舞蹈,跳起来有模有样,拍的戏份颇受导演好评。
拍一次,选角导演给我一个视频,让我照着视频里的跳一遍才决定了用我。后来就基本不用试镜了,直接让我上戏,我还有了个舞女专业户的外号。
除了当舞女,我还当过替身。进了这个圈子才知道,并不是只有危险的动作才会找替身演员,各种情况都有可能找。因为剧组每开工一天,成本都很高,为了赶进度、节约成本,大多数会分成AB组同时拍摄。
有时AB组都有主演的戏份,主角分身乏术,就需要替身演员。
我当过一次这样的替身演员。一部古装剧要赶着在最后一天杀青,女主扮演的是一位女将军,在另外一组拍摄,我就当了女主的替身,拍摄那些看不到脸的剧情,还照剧情要求,踢翻了男主。
(给女主做替身)
那次足足拍了一天,披上那身银甲,我似乎也成了那位女将军,感受她的悲欢离合。这让我觉得表演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事。
都说久待横店,必遇明星,我还遇到过一个自己很喜欢的明星。那次,我报了一个前景戏,拍的是大学生的故事。现场导演说要选五个小女生,拍一个在楼道里的戏,我被选中了。
到了现场才知道,这部戏的女主角是大明星毛晓彤。拍摄时,导演选中了我,让我站在毛晓彤的身边,对毛晓彤说:“叶思北,你的电话。” 毛晓彤说:“来啦,谢谢。”
第一次见到喜欢的明星,虽然只有短短两句台词,我却像怀春少女一般,心咚咚直跳,我想,这就是追星女孩的感觉吧。
能在戏里跳喜欢的舞蹈,有机会见到喜欢的明星,横店的生活很是有趣。这里也生活着很多像我这样的追梦人。
来横店之前,我以为混横店的都是爱追梦的年轻人。到了横店才知道,追梦的不止年轻人。爸爸妈妈辈的,爷爷奶奶辈的,也大有人在。
我拍古装戏时,就跟一位40来岁的姐姐搭过戏。
(参演网剧,和其他演员合影)
那位姐姐是不婚族,只谈恋爱不结婚,活得特别潇洒。她原本在杭州开了一家茶叶店,因为喜欢演戏,就把店交给其他人管理,自己来到了横店。
姐姐最开始也是接路人甲这样的角色,可姐姐说,只要多练习演技,坚持下去,以后总能接到特约演员的戏。这样为了热爱发光的姐姐,真的很酷。
我们这些做群演的,没有上过专门的演艺学校,更没有导演指点我们演技,我们想要提升演艺,只能靠自己私下练。
每次我接到有台词的戏,都会提前一天把台词背下来,背到滚瓜烂熟。我还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放了一面大大的全身镜,收功后,我就对着镜子练习,琢磨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做到位。某某书上讲演技那些视频,也成了我的老师。
群演的工资并不高,上10小时班不过100块(满4小时就算10小时的全工),超过10小时,每小时加10块。前景和特约演员要好些,也只有200块。
很多群演一个月满打满算根本接不了几天戏。如果全靠当群演的收入,连房租都不够。所以大部分群演是兼职,接到戏才会来横店。
(在老家公园留影)
而我的努力没有白费,第一次进场时还是个小白,表面再镇定,内心也是紧张的。后来,我渐渐放松下来,能较快进入角色,三天两头接到了上戏通知,每个月能挣四千来块,足够基本生活了,在群演中的收入算中上水平了,我很满足。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离开横店,结束群演生活了。读大专的时候,因为不想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我竞选了班委,学习上也很努力,考到了年级前三的名,然后获得了免试专升本的资格,今年9月就要去大学继续深造英语。等到这篇稿子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是一名大学新生了。
四个多月的群演生活,我学到了很多。穿梭在不同的剧组里,就像穿越了一小一小段各种各样的人生。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种做梦的感觉。未来还会去横店吗?我也不知道,毕竟年轻,还有无限可能,不是吗?这个追梦的夏天很美好,这样就足够了。
【口述:欢欢】
【撰文:艾薇儿】
【编辑:乌溪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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