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雅俗界限:打油诗穿越千年的鲜活生命力与文学嬗变

司空知山海 2025-04-24 19:06:32

在洛阳老城的青石板路上至今流传着这样一首咏雪诗:“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首打油诗诞生于唐代宗广德年间。

和正统的诗歌不一样,这看似俚俗的四句大白话,却很直观地反映出雪后天地的苍茫与市井的鲜活。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的烽火燃遍中原。

在洛阳城郊的破庙里,一位名叫张打油的落魄文人正蜷缩在草堆中。

这个因战乱流离失所的读书人,或许未曾想到自己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名垂青史。

广德二年,洛阳城忽降暴雪。

张打油缓缓推开庙门,刹那间整个天地仿若被白色的绸缎所包裹。

只见黄狗和白狗正在雪地里欢快地追逐玩耍,那圆滚滚的就像两个毛茸茸的雪球在滚动,和往日那精干的模样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个模样。

此情此景触动了他的诗兴,随口吟出四句:“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首诗的精妙之处在于以俗写雅,打破了文人咏雪的陈词滥调,黄白双犬的描写更充满市井生活气息。

这种跳出格律束缚、直抒胸臆的手法,与其余写雪的诗歌如“窗含西岭千秋雪”形成鲜明对比,意外在民间广为流传。

关于张打油的身份史料记载模糊,他可能是一位乡间塾师,也可能是游走江湖的卖油郎。

但可以确定的是,当士大夫们还在长安酒肆中高吟时,张打油的《咏雪》却在洛阳街巷被贩夫走卒传唱。

到了北宋汴京,勾栏瓦舍的打油诗成为市民文化的重要形式。

苏轼任杭州通判时曾见一老翁在西湖边卖伞,伞上题了一首打油诗:

“无雨莫嫌笠,有雨莫嫌蓑。若问伞中意,风雨任消磨。”

这种将生活哲理融入俚语的创作,也成为宋代打油诗的典型特征。

南宋末年,社会动荡催生了讽刺打油诗,海盗接受招安后作诗自嘲:

“众官做官还做贼,郑熏做贼还做官。”

这种直白的讽刺,还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乱世中不同阶层的人生百态。

元代时,打油诗在杂剧唱词中找到了新的表达方式。

关汉卿的《窦娥冤》张驴儿的唱词就是打油诗,清代袁枚在《随园诗话》中收录了大量打油诗。

这些打油诗将生活窘迫与文人雅趣巧妙融合,纪晓岚更是将打油诗写进了《阅微草堂笔记》。

由此可见,至此,打油诗已经是雅俗共赏了。

1917年,胡适发表文章,将打油诗视为白话诗的源头之一。

他的《蝴蝶》一诗“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开启了新诗的先河。

周作人评价:“打油诗的风趣,正是正统文学所缺乏的。”

让人没想到的是,如鲁迅这样严肃的人,也会写打油诗。

1924年,他模仿张衡《四愁诗》创作《我的失恋》:

“爱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从此翻脸不理我。”

这首打油诗表面写失恋,实则讽刺当时青年沉溺于个人情感的风气。

而《南京民谣》“大家去谒陵,强盗装正经”,更以白描手法揭露国民党的虚伪,倒也很符合鲁迅的特质和性格了。

打油诗的口语化特质打破了文言诗歌的垄断。

这些语句都在证明最鲜活的语言永远来自民间,诗歌不必高蹈,生活即是诗材。

它真正的可贵之处不在于平仄对仗,而在于它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敏锐感知和对真实的勇敢表达。

正如张打油那首《咏雪》,穿越千年依然让人会心一笑——这,就是中国诗歌最本真的模样。

参考资料

《尧山堂外纪》(明·蒋一葵)

《白话文学史》(胡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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