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十多岁的大娘得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近些天脑子开始一阵糊涂一阵清醒，她嘴里时不时的说着“大茹呢，我不对”，大娘嘴里的大茹就是老姑，大娘问堂哥“她呢，她好不？”。 大娘嘴里的大茹就是老姑，老姑在家排行老五，是爸爸他们哥几个的最小的老妹子，在几个老姑的哥哥当中，爸爸是最疼老姑的，爸爸是老姑的四哥，两兄妹的年龄差四岁，常听老姑说她在娘家时有四哥护着，从来没受过一点儿委屈。 可是老姑在娘家的委屈是出嫁后的事，老姑二十二岁嫁给了隔壁村的姑父，姑父家兄弟姐妹众多，兄弟姐妹加起来有八个，所以家里的条件很不好，姑父是个有文化的人，尽管家里条件不好，但是他对学习的事还是那么执着，以至于后来成了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那年老姑嫁给姑父时，姑父在他们村里的小学当代课老师，婚后一个好消息让姑父高兴的合不拢嘴，那天放学后，他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告诉老姑这个好消息“大茹，学校里有个培训学习的名额，校长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虽然我是个代课的，但是我对孩子们的学习却从来也没马虎过，所以校长对我很满意，他推荐让我去，他还说这是个机会，以后就有可能转正成为正式的老师，我想去，可是也考虑到你怀孕已经几个月，都显怀了，我” 还没等姑父说完，老姑就急了眼“怀孕怎么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必须去，我这里你不用管，你实在不放心，我就回娘家一段时间”。 姑父同意老姑回娘家，就这样，两个人商量好，老姑被姑父走的前一天回了娘家。 听爸说老姑回娘家后，爷爷奶奶他们都好高兴，只是唯一那个不高兴的人是大娘。 爸说自从大娘过门后，家里基本上都是她说了算，因为大娘家里孩子比较少，家境条件按当时来说是不错的，媒人和大伯说这门亲事时，大娘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大娘家提出了条件，就是过门之后必须由大娘当家，否则亲事就作罢，爷爷奶奶为了让孩子们都能娶上媳妇儿成个家，就答应了大娘家提出的条件，就这样大娘过门后当起了家。 大伯怕大娘怕的要死，只要大娘说一句话，大伯不敢不听，家里的所有大事小情都是大娘说了算。 老姑回了娘家后，大娘起初是认为她待一天就走，没想到听说还要在娘家住一阵子，大娘当时就不乐意了“你娘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虽说现在的生活稍微比之前好了点儿，但是你娘家从根上就比别人家穷太多，家里的人又多，这不没办法，老的少的都出去干活，可没有一个吃闲饭的，你说你来了还挺着个肚子，能干什么，这不成了吃闲饭的了” 大娘的话让老姑脸上搁不住了，红的就像火烧过一样，老姑说“大嫂，我来的时候带了粮食，不白吃闲饭” “你带的那点儿能吃多长时间，你怀着孕呢，吃的可不少”大娘说白了老姑一眼。 “大嫂，我吃不多，吃不多的”老姑被大娘的话说的恨不得有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我们两个老了，吃了饭等于浪费粮食，我们少吃点一口，先让大茹吃”爷爷的话让大嫂气的脸色发白。 “爹，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和娘要是再饿出个什么好歹的，让村里人还不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不孝顺吗？您这不是变着法子的打我的脸吗？再说了，大茹你咋不让你婆婆照看你，回娘家万一出了什么事，还不让你婆家找上门来纠缠吗？这可就说不清了”大娘的话越说越刺耳，老姑站起身小声说了句“我回去吧，大嫂说的对” “别走，我看谁敢轰你，她婆婆身体本来就不好，拖着一条腿走路，怎么照顾大茹，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还有没有点儿良心”说话间爸爸掀门帘进了屋。 “四哥”老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茹茹，你就住在家里，我看哪个敢再说让你走，当家？这点儿人事儿都不懂当的是什么家？再说了，谁往自个儿屋里拿了什么自个儿清楚，别人不说话也不是个傻子……” 气的爸爸越说越来气，一股脑的说出了好多大娘的老底儿，二伯三伯两口子都低着头不说话，平时他们都不惹大娘，现在也不敢站出来。 “你是个聋子哑巴呀，屁也不敢放一个，我嫁给了你全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大娘转过身对着大伯一顿骂。 “本来就是你不对，我就这一个妹妹……”大伯低着头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你再大声说一遍”大娘像是疯了一般。 爸爸早就领着老姑去了外屋，根本不在乎发疯的大娘。 一连几天，老姑的日子还算是舒心的，大娘每天还是少不了冷嘲热讽，但是没人接她的话，况且爸爸一来她就赶紧闭嘴，也就没人在意，老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爱说就让她说吧。 一个星期后，爸爸要去跟着村里人修大坝，要去几天，他走时交代给了妈妈，让她好好看着点儿老姑，妈妈说“你放心去吧，出不了事儿，我看着呢”。 爸爸临出门时告诉老姑，他最多去二十来天，让老姑好好的在家里住着。 在爸爸走后的十来天里，家里一切还算安静，大娘最多每天就是最多的说些毒辣的话，老姑不理睬她就是，所以日子也过的还好。 那天是吃过晌午饭，老舅急急忙忙的跑来，他说姥爷脑出血住进了县级医院，妈听了，急得顾不得什么，跟爷爷奶奶说了声，直接去了县里的医院。 眼看着妈妈也离开了家，大娘对老姑的作妖又开始了。 她对老姑说“大茹啊，吃过饭你帮着我去洗衣服，去咱们村那个河沟边洗，你肚子大，蹲下不方便，我给你拿着一个高凳子，你坐在凳子上帮着我投洗” “好”老姑想着自己能干点儿就干点儿，这样也省的大嫂再找查说她吃闲饭。 就这样，老姑瞒着爷爷奶奶跟着大娘去了河沟边上洗衣服。 到了河边，大娘好心的把凳子放的稳稳当当的，然后让老姑坐上去准备投洗大娘第一遍洗好的衣服。 大娘第一遍的衣服洗完后，她站起身直起了腰，一边说了句“腰疼死了”，然后一边往老姑身后走过去，嘴里说着“一会儿你洗好就把衣服和盆都搬回去，我先回去了，我腰疼死了” “大嫂，这太多了，我哪里抱得动” “一次搬不动就搬两次，两次搬不动就搬三次，怎么吃饭时你没说过吃不了”说完大娘弯腰捡了一块大石头稍稍的放到了老姑凳子身后。 老姑好不容易投洗完衣服，她刚一起身，还没来得及转身，一脚踩到那个大石头上，一下子摔倒在地。 再说大娘回到家后，直接喜滋滋躺倒了炕上，这时候爸爸却进了家门。 “老四，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修大坝要二十多天吗？你偷着跑回来了？”大娘看到爸爸吓得起身，声音里都带着哆嗦。 “人多，活干的快，就早回来了，家里都好吧”说着他掀门帘去了爷爷奶奶屋里。 “爹娘我回来了，大茹呢？她回了自己家吗？”爸爸问。 “没有啊，吃过晌午饭就出去逛了，到现在还不见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哦，你岳父住院了，赶紧去看看吧”爷爷说。 “我先去找找大茹，回来再去医院”爸爸出了屋。 爸爸回到那屋又去问大娘“大茹呢？” “我，我不知道”大娘的话让爸爸起了疑心。 “大茹呢？我再问你一遍” “她，她去洗衣服去了” “你让的？”爸爸问。 “不是，不是我”吓得大娘直摇头否认。 “在哪里？”爸爸厉声问大娘。 “河沟边上” 爸爸气的来不及跟大娘掰扯，直接跑去河边。 爸爸一口气跑到河边，看到老姑正在捂着肚子躺在河沟边上，爸爸跑过去抱起老姑就往家里跑。 跑回家的爸爸放下老姑，顺手抄起门口的一把铁锹直接去了大娘那屋。 “姓季的，你给我出来？你丧了良心，欺负一个怀了孕的人，你给我滚出来”爸爸一边嚷着一边怒气冲冲的大步走过去。 大娘听到爸爸的喊话，吓得一咕噜爬起来，直接往大街上跑去，她想着跑到大街上爸爸为了家里人的颜面就不再追赶，可是她哪里知道，这次爸爸不依不饶，直接拿着铁锹追着大娘满街跑。 村里人知道后都看起了热闹，有的人说“活该，自作孽不可活呀，遭报应了吧，你看一个媳妇儿都把家里人欺负成了什么样子，该，他们老李家终于出了一个汉子……”。 最后大娘跑不动了也知道自己干了缺德事儿，她停下来，给爸爸说起了好话“老四，你别追了，我错了，错了”大娘气喘吁吁的说。 “你去跟大茹道歉”爸爸指着大娘说。 大娘回了家，此时的老姑躺下炕上，盖着被子正在睡觉，大娘进屋就对老姑说“妹子，是大嫂不好，大嫂不对……”。 老姑流着泪没说一句话。 也就是从这次开始，老姑没有和大娘再说过一句话。 后来姑父学习结束，接回了老姑，听老姑说她没有和姑父说起过摔倒在河边那件事的一个字。 一直到现在，老姑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些年她和几个哥嫂走动，特别是爸妈，老姑只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就让表弟给爸妈捎来，她说这辈子出了父母，最疼她的就是她的四哥四嫂。 现在大娘已经病重在床，大概是良心发现了吧，每天她嘴里提的都是老姑的名字，堂哥说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娘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堂哥，他去跟老姑说“老姑，你要不去看看我娘吧，让她死之前也能瞑目” “不去，这辈子我不登你家的门，你们怎么恨我都没关系，我就是不原谅她” 说完老姑拿了两盒上好的虫草给了堂哥“拿回去给你娘吃吧”说完转过身擦起了眼泪。 说到底老姑的心还是软的，她嘴上说不去，其实心里对大娘早就不那么恨了吧。 听爸爸说大娘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他叹了口气说“人呐，不能干坏事，你大娘就是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