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风

■王兴来

插图：王兴来

深夜，一阵风袭来，将我从梦中唤醒。我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梢，思绪忽然回到大漠深处，那段驻训的日子闪现眼前。

历经18小时公路机动，部队到达指定点位已是凌晨4点。

“下车，展开伪装。”接到命令后，官兵来不及歇脚，迅速进入战位。砸地钉、绑伪装、撑伞头……不一会儿，数十个“小山包”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宿营地上。大家刚准备休息，大漠突然来了“脾气”，一阵大风袭来，伞头在风中摇晃。

“1小时后有8级大风，加固伪装！”官兵从伪装网下钻出来，两人一组开始加固。

加固完成，官兵终于可以简单休息一会儿了。正当我准备拿笔记录刚才的经历时，上等兵杜璟烨找到我。

“班长，我饿了。”杜璟烨摸着肚子说。我翻了翻口袋，找出两块压缩饼干，分成好几块递给身边战友。杜璟烨高兴地接过，向我道谢后立刻咀嚼起来，吃得特别香甜。

第二天早上6点，太阳还未爬过山头，训练就正式开始了。

“所有人员注意，迅速撤收伪装，行至目标地域。”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车队在动中编组，向着预定点位驶去。

车队必经之地有两段沙石路，路况十分复杂。上午11点，导演部给炊事班下达了2个小时内完成野战伙食保障的任务，炊事班班长蔡毅想着找一个避风口为大家准备伙食。没想到，就在机动途中，炊事车右轮陷进了沙坑。

我和杜璟烨接到命令，立即跟随牵引车去抢险。

经过半小时拖拽，车辆终于脱离了沙坑。蔡毅看看表，要在一个半小时内完成伙食保障任务，时间十分紧张。伙食连着战斗力，时间再紧也要保障质量。蔡毅迅速指挥其余炊事员展开炊事挂车，自己在炊事车上同步操作。

我和杜璟烨在炊事车附近担负警戒哨。我不禁注意起了炊事员们的动作。在炊事员刀下，一个个土豆很快变成丝状；一个个包菜剥去外层老叶，撕成大块，几分钟就堆满一大盆。各类配菜、肉片、辅料很快便准备好了。

热油滚滚，滋啦滋啦的声音接连响起，炊事员的铁铲一翻动，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的肚子不自觉叫了起来。

距离指定时间还有15分钟，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官兵吃着吃着，大漠的风又裹挟着沙尘袭来。虽然我们尽力遮挡，饭菜上还是落了一层灰尘。大家边吃边笑，沙石拌饭并不影响胃口。

饱餐后，官兵迅速恢复了体力，再次投入紧张的任务中。

最新命令传来，今晚8点我们将在某点位展开发射任务。

接到任务后，我们警戒防卫组提前依据地形进行哨位调整，并扩大警戒范围。我带领杜璟烨在指定点位附近找好隐蔽地点，穿戴好荒漠迷彩服，趴在滚烫的沙地上，不敢有大幅度晃动。

夕阳从西边的沙丘落下，天空渐渐暗了下来，繁星一闪一闪，汇聚成一条若隐若现的星河。渐渐抵近的引擎声让我和杜璟烨打起了精神。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夜视仪。透过观察孔，我看到两名“敌军”正借助梭梭树的掩护快速向发射场坪抵近。他们配合密切，时不时停下来观察一下四周情况。

眼看“敌军”离我们越来越近，我跟杜璟烨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跃而起，阻止了他们的行动。伴随着对讲机里一声“发射成功”的命令传来，我们知道，第一阶段任务结束了。

进入第二阶段任务后，节奏变得更加紧张，强度陡增，一些险难课目比重有所增加。

也因为节奏快，我们吃了一天压缩干粮，都有些想念炊烟的味道了。晚点名时，连长宣布要改变保障方式。大家听后都很高兴，疲惫的感觉随着好心情也缓解了。

第二天早上，一辆车送来了一盒盒饭菜，其中有8盒与众不同，用蓝色袋子包着。营长把大家集合起来宣布：蓝色袋子里的“特殊伙食”，奖励给第一阶段表现优异的个人。

“王兴来！”

“到！”当宣读我的名字时，我回答的声音特别洪亮。能够得到上级肯定，我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回到车厢，战友都围到我身边，想看看那份奖励到底是什么。在大家的期待中，我打开饭盒，除了米饭和菜之外，还有一小盒驴肉。

我和战友们分享了这份奖励，杜璟烨说：“班长，驴肉我吃过很多次，但这种有特殊意义的驴肉，我还真是第一次吃，感觉格外香。”

我吃着盒饭，忽然想起了多年前驻训的时候，用水很困难。官兵只能开车到附近小镇上运水。有时遇到沙尘暴天气，断水成为常态。如今，驻训条件改善了很多，每每想起心里就暖暖的。

闻令风雷动，新的任务已经下达。我们迅速前往预定点位集合。

刚到阵地，我和战友们快速完成搜索后，全身伪装伏在发射阵地周边警戒。天公不作美。风力持续增大，沙尘暴突然袭来。大风携带着沙尘怒吼着向官兵轮番进攻。我和杜璟烨趴在地上，他告诉我，感到难以呼吸。

我挪动着替他挡住一些风，对他说：“越是恶劣的环境，越要激发自己的血性！”

过了许久，风力减弱，训练场被一阵黄色“沙雾”笼罩。趁着能见度低，两名“敌军”伺机偷袭阵地。我和杜璟烨跳出伪装迎风追击“敌军”。在追赶途中，杜璟烨突然脚下一滑摔进乱石堆，脚踝也受伤了。他丝毫没有犹豫，迅速起身，一瘸一拐地继续奔跑。

回到阵地后，杜璟烨感到脚踝疼痛难忍。我帮他脱下作战靴，发现他的脚踝有些肿胀。

我劝他立即处理。没想到，他摆了摆手，简单休息后又投入任务中。

大漠日落很早，加上刮了一天沙尘暴，下午4点左右，视野已经有些模糊，很难辨认出宿营地位置。

晚饭时间，杜璟烨由于今天优秀的表现，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特殊伙食”。

那天晚上，杜璟烨兴高采烈地把他的驴肉与大家分享。咀嚼着那有特殊意义的驴肉，我们都感觉到了这名新兵的成长。

大漠的狂风吹过，吹散了袅袅炊烟，沙尘暴掩盖车辙和我们驻训的痕迹，只有官兵热血奋斗的经历深深印刻在每个人记忆深处。

（本文选自2025年1月23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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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