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十三年，我问病入膏肓的唐皇，唐僧四人取回的，真的是无上真经吗？

唐皇望着高楼下，密密麻麻前往弘福寺的虔诚信徒，久久不语。

无上真经能渡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生。

可众生依旧皆苦，凡人皆有一死，就连伟大的天可汗也不能幸免。

弥留之际，他含着泪花告诉我一个秘密。

弘福寺里，那个身披锦斓袈裟，宣扬佛法的唐僧，真的是他的御弟吗？

1

贞观十九年，唐僧师徒从灵山带回三十五部真经。

唐皇携百官十里相迎，全城百姓列道庆贺，好不热闹。

那年，我正好六岁，护国寺的一个小沙弥，有幸随唐皇出行。

此后，唐僧在弘福寺翻译真经，宣扬佛法，无数百姓前往朝拜。

我也开始每日诵读、抄写三十五部无上真经。

但是我始终不懂真经的最终奥义，也许是我慧根不够。

这可是唐僧师徒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跨越十万八千里求取的真经。

凡人恐怕穷极一生，也不能参悟其中真意。

我感叹唐僧本可立地成佛，却甘愿守着肉体凡胎，在弘福寺里普度众生。

只是我在佛前看到形形色色的香客，偷听到他们在佛前的心愿。

有皇子想要九五之位，有公主哭泣远嫁之苦，有嫔妃觊觎后位，有权臣想要平步青云，甚至于唐皇也想长生。

我迷茫了，观音曾说真经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可这世间名利客、苦海迷梦人依旧在求佛！

我询问长老，长老忙于招待达官显贵，只给了我模棱两可的解释。

随着年长，我的疑惑更浓，终于我下定决心，亲自去弘福寺询问唐长老解惑。

弘福寺内，人头攒动，信徒们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唐长老身边。

我欲上前问惑，连一个缝隙都没有。

佛很近，我却进不去。

我拉住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沙弥，他说，佛要供奉，只有供奉了才能到活佛身边。

「什么是供奉？」

小沙弥指了指不远处，为佛像镀金身而抢破脑袋的香客。

佛也有欲望吗？

我彻底迷茫了，疯了一样跑回寺里，跪在佛祖金身面前。

念了整整一夜佛经，敲碎了几个木鱼，我始终无法平复。

我问长老，他说，佛曰，不可说，真经依旧高深。

2

转机，在我二十岁那年。

这是唐皇生命中最后一次礼佛，在佛祖金身面前，最伟大的天可汗也得跪下。

我问：「陛下你富有四海，威震宇内，还有什么需要求我佛？」

唐皇面露忧愁：「皇子争权，边境战乱，朕已时日无多。」

我又问：「唐长老不是已经求取无上真经了吗？众生为何还未脱离苦海？」

唐皇没有说话，将我带到一处高台，下方是繁华的长安城，是唐皇治下的大唐盛世。

街上车马喧哗，人声鼎沸，突然我看到一瘦弱男子穿梭人群，娴熟的顺走了路人的荷包。

角落的黑暗中，几个邋遢的老乞丐在跪地乞讨。

一小摊面前，地痞无赖肆无忌惮的在欺负老实摊主。

甚至于寺庙门口，一个风尘仆仆的云游僧人被几个小沙弥拳脚相加，他只是劝诫他们不要偷吃酒肉。

这真的是大唐盛世，这真的是真经教化下的人间？

「陛下，这是你想看到的大唐吗？为什么众生依旧困于苦难，难道真经是假的？」

唐皇不语。

「陛下看过唐长老的真经吗？为何我始终参悟不透，是贫僧太过愚笨吗？但是陛下曾夸我，不惑和尚慧根无双。」

唐皇依旧不语，只是神色更加的落寞哀伤。

我猛地跪在地上：「陛下您贵为天可汗，万国衣冠拜冕旒，可否为贫僧解答心中疑惑？」

夕阳西下，唐皇转身发出一道无奈的哀叹。

「不惑，哪有什么奥妙真经，当年回来的，又有谁知道，是真的御弟呢？」

我满脸惊骇，那弘福寺里，端坐高台的又是谁？他宣扬的又是什么真经佛法？

「御弟与你一样，慧根无双，朕与他一见如故，他平生所愿便是普度众生，脱离无间地狱，又怎会甘心端坐高台，接受信徒的朝拜，他不是御弟！」

当晚，唐皇驾崩。

第二日，我决定西行，重走取经之路。

为自己，为唐皇，更为这芸芸众生。

3

我收拾行装，从长安城的西门而出，一路向西。

几日奔波，到了大唐的山河边界，在往前便是双叉岭，这是西行出关的第一难，唐僧曾遇精怪白虎。

那时他还没有徒弟护送，随行的二个仆从被白虎精打了牙祭，幸得太白金星搭救。

路上，我向村民打听老虎吃人的旧闻，他们连连摇头。

有老者告诉我，岭下有一小村落，多为山中猎户，也许知道内情。

于是我连忙赶路，总算在日落前到了村子，几个下山的老猎户十分惊讶的看着我。

「和尚也是长安而来？」

「老施主如何知道，贫僧是从长安来？」

「十几年前，也有一个和你同样打扮的长老来过这里，可惜遇上了双叉岭的虎大王。」

「那长老不是最终脱难了吗？」

「和尚说笑了，那长老和二个随从，都成了虎大王的肉食，怎么可能脱困。」

「对，就是被吃了，我在远处还看见打着饱嗝的虎大王，人模人样的穿起了袈裟，乘着夜色往西边去了。」

另一个老猎户说道。

「老施主，那位被吃的长老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老猎户思索片刻：「好像叫唐...唐三藏，还在我家讨过水喝，听说是去灵山求取真经，可惜咯！」

我如遭霹雳，不敢相信听到的真相，三藏法师死了。

死在了出关西行的第一难，那后来西天取经的，又是谁呢？

是那只穿上袈裟的白虎精？难道唐皇猜测是真的？

我曾听唐长老在御前讲述，在宝象国被黄袍怪变成斑斓虎精的惊险经历。

莫非那真的是长老的真身？

4

翌日，老猎户还带我去岭上的虎穴瞧了瞧，边上有一个三藏法师的衣冠冢。

猎户说多亏了那和尚以身饲虎，使虎大王离开了双叉岭，他们此后才能安心上山狩猎。

于是猎户们就在这给它他做了衣冠冢，以此感念唐长老的功德。

望着简陋的墓碑，我动摇了，不知是否还要西行？

突然远处一座高山映入眼帘，高耸的山峰隐没在云雾中。

「老施主，那座是什么山？」

「那是两界山，过了这山也就不属大唐了。」

我一惊，这不是压着大圣的五行山吗？

昔日唐皇远征西域，以此为界划定疆域，才改名为两界山。

我决定去两界山看看，告别老猎户后，连续翻越了几座小山，来到两界山下。

一户农舍坐落在那里，我上前扣门，一个中年汉子开了门。

「施主打扰，请问这是刘伯钦家吗？」

「师傅认得我爹？不过他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唐长老西行曾路过此处，他说起过刘施主。」

「原来如此，师傅进来歇歇脚吧！」

进了堂屋，我却看到案前供奉着七八个牌位，姓氏更加多样。

我疑惑好端端的，如何祭奠外人？

汉子看我迟疑：「这些都是当年被唐长老吃掉的草寇。」

原来当年唐僧借宿此处，刘伯钦好心招待，不料半夜一群草寇来抢夺吃食。

唐僧唤出老虎法身，将那群草寇吞了干净，此后他们的冤魂日夜来此哭诉。

吓得刘伯钦得了心病，不久便去了极乐。

听完，我盘腿而坐，念起了佛经，希望能够超度他们的灵魂。

夜里，我没有听到冤魂哭泣，反而是一只野猴的声音。

那是大圣吗？他还在五行山下？

5

「施主，昨日夜里可是大圣在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