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那天,李桂华羞涩地在我耳边说:'张明辉,等你退伍,咱就结婚。'谁知五年后再见,物是人非,她眼里的嫌弃让我心如刀绞。"
我叫张明辉,1978年那年,我才22岁。在部队那会儿,我是修坦克的技术能手,连首长都说我手艺好。每次收到桂华的来信,战友们都眼红得很:"老张,你小子有福气,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对象。"
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年春上,我在一次维修作业中让坦克履带砸伤了腰椎。躺在军医院的病床上,我眼泪直在眶里打转:"首长,我还能继续服役不?"军医叹了口气:"小张啊,你这情况不合适了。"
回到老家那天,桂华来看我。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我家那个坑洼的土院里,眼神闪烁:"明辉,你...以后能干啥活计?"我攥着她的手说:"放心,我能行的。"可她轻轻把手抽走了。
那时候,我家是真穷。爹是生产队的老农民,娘有气管病,常年吃药。桂华她爹是县供销社主任,在那个年月,那可是"干部"。
"明辉,你也知道,我爹..."桂华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我心里一阵绞痛:"你是嫌我这伤,怕拖累你吧?"她没说话,但那沉默比千言万语都沉重。
我瘸着腿,在县机械厂找到了工作。腰疼得厉害时,我就咬着牙往车间爬。老师傅王德贵看不过去:"小张啊,要不你歇两天?"我摇头:"师傅,我不能歇,我得给他们看看,咱退伍军人不是废物。"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学得快,干得也卖力。不到一年,就能独当一面修机床了。厂里评选先进工作者,我名字总挂在红榜上。
转机出现在1980年。厂里要扩建,需要技术骨干。车间主任把我叫去:"老张,组长的位置,你顶上。"那会儿,每月工资涨到三十八块,还有补贴。
让我没想到的是,1981年县里下放一批知青回城。我分到了个统计员,叫孙巧燕。她性子温和,说话轻声细语。有天我加班到晚上,她留下给我煮了碗面:"张师傅,你得照顾自己身体啊。"
那碗面,热气腾腾的,就跟她的人一样,暖到我心里去了。后来,我们结婚了。她从不嫌弃我的伤腿,每到阴雨天,总记得给我煮姜茶。
1983年秋天,我升了车间副主任。那天下班,在百货商店门口,遇见了桂华。她穿着时兴的的确良衫子,却显得很憔悴。
"明辉,你...过得挺好。"她说这话时,眼圈都红了。我听说她嫁给了百货公司会计沈国强,但日子并不顺遂。国强爱喝酒,常在牌桌上过日子。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常想起你。"桂华抹着眼泪,"我爹现在都说我有眼无珠,你瞧,你现在多出息。"
我笑了笑:"桂华,人这辈子啊,有时候就是这样。当初你嫌我是个瘸子,现在又说后悔,可我倒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们安排的明路。"
正说着,巧燕来找我了。她提着菜篮子,见我站在那儿,笑着喊:"明辉,今晚想吃红烧肉不?"
我冲桂华点点头:"那就这样,各自保重吧。"转身时,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也许,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像秋天的落叶,再也追不回来了。
家里,巧燕正在切菜。"今天在街上遇见谁了?"她头也不抬地问。我走过去,帮她择豆角:"遇见个老相识。"
"是不是李桂华?"巧燕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我。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巧燕笑了:"厂里老人都知道这事。我刚来那会儿,王师傅就跟我说过,说你是个有志气的,受了伤也不认命。"她顿了顿,"那会儿我就想,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一热,把她搂在怀里:"傻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她在我胸口轻轻锤了一下:"去去去,少贫嘴,快把豆角择完。"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1984年春节前,厂里分了新房。虽然是筒子楼,但比我们原来住的平房强多了。搬家那天,巧燕高兴得像个孩子,一个劲收拾屋子。
晚上,我们坐在新房的火炉边。巧燕说:"明辉,你说咱们这日子,是不是就跟这火炉子似的,慢慢地,热乎乎的?"
我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心里满是感激。这些年,是她的默默支持,让我在平凡的岗位上实现了人生价值。比起那些轰轰烈烈的誓言,我更珍惜这份细水长流的温暖。
人生就像那年的春天,看似乍暖还寒,却孕育着无限希望。我的军旅生涯虽然短暂,但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看似的打击,反而是人生的转机。
夜深了,炉火渐渐暗下来。我轻轻给巧燕掖了掖被角,心里想着:也许,有些遗憾注定要成为人生的财富,让我们在岁月的打磨中,更懂得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