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解体后，人才流散全世界，很多国家的科技发展和军工发展都在苏联科技人才的扶持下得到了发展。前天关于我国航空科技进步的文章中随口提了一下双引工程，评论区有人表示，我不该一笔带过促进中国科技发展的双引工程，前苏联军工人才来华才是中国军工科技腾飞的最大助力。今天我来填上这个 “坑”，并提出我的一个疑问，前苏联解体后，那么多国家从苏联抢军工人才，为什么只有我国军工科技实现了腾飞？别的国家从苏联引进的人才比我们多的比比皆是，为什么引进人才更多的国家，反而没实现军工科技的腾飞呢？我国军工科技的进步，主要推动力真的是苏联专家吗？

苏联解体后，很多苏联科技人才失业，生活难以为继。这对全球来说是一场科技人才引进盛宴，我国在九十年代初执行了名为 “双引工程” 的苏联科技人才和项目引进政策，对促进中国科技发展，尤其是军工科技发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那么苏联解体后，到底流失了多少科技人才？分别流向了哪里？中国又接纳了多少呢？

根据估算，苏联解体后流失的科技人才总规模大约为 50 万人，当然，这是俄罗斯民间机构的统计数据，并不具备权威性。但是九十年代初期，俄罗斯确实难以遏制人才外流的趋势，甚至直到今天，俄罗斯人才依然在往欧美国家流失。但是严格意义上说，苏联军工科研的人才流失规模应该不低于十万人。人才主要的流向是美国、欧洲、中国，还有韩国。

接纳苏联军工人才最多的国家是美国，美国甚至专门为苏联人才引进开绿灯。目前可信的数据是，美国吸纳了前苏联军工科技航天领域的专家人数是 7 万人。尤其是火箭技术和核武器研发领域的顶尖学者，大多数都被美国吸纳了。

不得不说，美国的 “回形针计划” 是成功的，其对苏联人才的优厚待遇和科研条件，确实是其他国家所不能比的。这些苏联专家后来参与了美国众多的军工科研、核武器和航天项目。

我国通过引进技术、引进人才的双引工程，吸纳了数千名前苏联科技人才，这些人才所在的科研领域涵盖航空航天、舰船制造、导弹技术等领域。但是数据层面并没有统一的说法，有的说人才引进规模在 4000 人左右，还有的说在 7000 人左右。1996 年兰德公司对军工人才来华数量的说法是 7429 人，有整有零，看来是经过周密的统计得出的数字。后来的数据也大多引用数千人的说法。至于说到上万人，甚至两万人，可能包含了这些人才的家属来华数量。

欧洲国家，德国、法国通过科研合作和放宽移民政策，吸纳了大量苏联科学家。苏联基础研究人才很多流向了欧洲，从事物理学和数学基础研究工作。以色列作为一个积极吸引前苏联人才的国家，也吸纳了大量的前苏联专业人才。今天以色列的军工成就，不可否认有苏联军工科技专家的贡献。具体数量上，大家比较认可的数字是，欧洲吸纳苏联科技人才的数量跟美国差不多，总数在 7 万人上下。

除了中国、欧美、以色列外，新加坡和韩国也是苏联人才主要的流入国。这两个国家主要通过高薪方式从苏联吸纳顶尖人才。尤其半导体、电子工程领域的苏联专家，很多都进入了韩国和新加坡工作。当时韩国出台了诱人的薪酬待遇，苏联专家只要去韩国，首先支付 2000 美元的月薪，知名专家的起薪不低于三千美元。要知道，那可是九十年代初，当时这些人才在苏联搞科研，薪酬不过才三五百卢布。今天大家看到韩国和新加坡的电子科技产业很发达，应该就有前苏联科研人才的贡献。

从苏联人才的流入地来看，我国并非苏联专家的主要流入地。哪怕是军工科研领域，苏联流失的技术人才中，绝大多数也都选择了西方国家。我国吸纳的苏联人才规模不足 5%。当然，我不否定前苏联解体后，双引工程对我国科研进步所起到的巨大作用，但是我在思考的一个问题是：我国接纳苏联人才规模并不是最多的，为什么只有我国实现了军工科技的腾飞？为什么别的国家没有在军工科技上有所建树？要了解清楚这个问题，需要搞清楚的问题是，九十年代后，世界各国对军工科技的看法跟冷战时期发生了哪些变化。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到 1991 年，苏联解体后的世界格局。整个冷战时期，欧洲一直被认为是下次世界大战的主战场，前苏联 20 世纪 80 年代的进攻演习出动五万辆坦克着实将欧洲吓够呛。整个冷战时期，无论欧美还是苏联，实际上都在为世界大战做准备。

当苏联解体之后，一个强大的国家消失了，欧洲军事压力骤减。这个时候的欧洲，第一次从压抑的军事危险中松一口气。于是乎，大家都开始忙着裁军，发展经济。也正是九十年代，欧洲一体化走出了实质性进展，欧盟成立了，欧元区也建立了。

这一时期的欧洲地缘格局简直不要太好，美国是欧盟的盟友，中东几次中东战争也都打完了，产油国基本上被以色列压制，苏联解体后，曾经的威胁变成了积极向西方靠拢的俄罗斯。这一时期，缺乏能源的欧洲不但可以从俄罗斯廉价购买到石油，也可以从中东廉价购买到石油。加上本身就强大的制造业和科技产业，欧洲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经济潜力。当经济发展成为主流，欧盟虽然接纳了大量苏联科技人才，但是因为欧洲进入了大裁军时代，这些流入欧洲的人才大多数并没有搞军工研发。即便有些人才留在了欧洲军工科研单位，也因为缺少科研项目而没有发挥出多少作用。

跟欧洲相同的是美国，苏联解体后，美国军事压力突然消失。依靠领先前苏联一代的技术优势，美国不但没有继续在军工科研上死磕，反而是开始大规模裁撤相关军工科研项目。九十年代，美国释放互联网红利，军工科技的民用化，为美国带来了空前的科技红利。克林顿政府执政时期，美国军费逐渐缩减，经济快速腾飞，财政还出现了盈余的情况。二战后美国经济最好的十年，就是苏联解体后到 2001 年这十年期间。

因为对手消失，继承前苏联的俄罗斯虽然依然强大，但是在美国眼里，俄罗斯只会长期沉沦下去，根本构不成威胁。于是也就没有在军工科技上花费太大的功夫。根据公开的资料，流失到美国的顶尖学者，除了参与一些美国的航天项目，基本上没有在美国的军工科研做出什么成就。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从维持霸权的思维出发，美国即便是将苏联人才吸引到美国，并将其束之高阁，以高薪养起来，也比这些人才流失到他国要好。何况冷战后美国科技产业快速发展，这些科技人才可以在民用科技发展上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美国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说到这里让我想到了马达西奇的往事，本来我国收购马达西奇发动机企业都已经谈妥了，美国愣是出来给我们搅和黄了。当时我就说过，美国这样做，根本不是想要马达西奇的发动机制造业，仅仅只是为了不让中国得到马达西奇的航空发动机制造能力而已。

美国不要，但是绝不让中国得到。马达西奇在俄乌战争中虽然开始为乌克兰生产军工无人机，但是因为太耀眼，被俄罗斯连续轰炸的结果是，这家公司目前基本上被炸了个稀巴烂，负债高达 50 亿美元，昔日的 “动力沙皇”，大概率战后就消失了。

至于继承前苏联大部分的俄罗斯，它是期望能够将技术人才留在其国内的。奈何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济一塌糊涂，“休克疗法” 让俄罗斯陷入了空前的经济衰退中。这时候但凡有点本事的俄罗斯人还想移民国外呢，谁愿意留在一个看上去没有未来的国家呢？

新千年以后，普京上台改变了倒向西方的国家战略，并迅速将重要产业收归国有，将国内分裂势力扫平。看上去俄罗斯再次回到了发展的正轨上。但是即便是从普京上台开始，俄罗斯的高端人才外流并没有停止。以至于到现在，昔日强大的苏联军工制造业所剩无几。俄罗斯现在的武器库中的高端装备，除了洲际导弹等少数武器能够生产，其他像轰炸机，只能生产少量的图 160，军舰的最高端装备只能生产到 22350 护卫舰级别，再大的军舰因为不能生产燃气轮机而不得不停下，拥有庞大的运输机部队，却不具备生产制造大型运输机的能力。

苏联解体后的这三十年中，俄罗斯的实力事实上一直是在下降的，前面十年想要倒向西方换取发展的机会，结果西方只想削弱俄罗斯。后来虽然意识到问题，开始重新奋发图强，但是长期的衰落趋势并没有止步，在俄乌战争之前，俄罗斯频频提出宏大的海空军发展计划，但是都因为各种技术问题不得不作罢。甚至就连保留相对完整的优势产业航空产业，也出现了技术下滑。连印度都看不上俄罗斯生产的苏 57 隐身战机，可以想见，昔日强大的苏联军工业在俄罗斯手里，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了。

相对于欧美和俄罗斯而言，只有我国在 20 世纪 80 年代就开启了系统性的军工科技升级计划。而且苏联解体后的整个九十年代，美国隐隐有将中国当成战略对手的趋势，对我们更是各种极限打压。九十年代的中国地缘环境实际上是在恶化的，加之我国军工水平较低，西方又对我们实施武器禁运，我们最多能够从前苏联国家中获取武器技术，而且都不成体系。相对而言，我们有全球最紧迫的军工科研需求。

全球都在裁撤军工科研项目，我们却不得不加速相关项目的研发。前苏联来华军工人才在我国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发挥余热的地方。当然，军工科研是长期的系统工程，虽然九十年代我们已经在所有的军工科研领域完成了布局，但是真正出成果却要等到二十年之后的 2010 年代。倘若九十年代我们也放弃大多数的军工科研项目，那么今天我们的军工水平，或许还不如今天的印度。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吸纳的前苏联科技人才不多，但是却是唯一一个实现军工腾飞的国家的原因。

从数量上看，我们从独联体国家中引进的军工科研项目高达 2000 多个，这些个项目包含了军工科研的方方面面，自然，来华的苏联技术人才也分布在中国科研部门的各个项目中。根据我所了解的信息，简单介绍一下苏联解体后，人才和技术引进，在中国科研进步当中的作用。

第一，各种军工动力系统的科技研发。在九十年代之前，我国陆海空三军可用的动力几乎没有。比如陆军坦克的柴油机从德国进口，航空发动机从俄罗斯进口，舰用燃气轮机先是买美国的，后来美国切断供应以后，又开始从乌克兰购买还没完成的燃气轮机拿来研究，甚至就连航母的蒸汽轮机我们也做不好。

大约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我们涡扇 10 系列航空发动机、UGT - 25000 燃气轮机、舰用柴油机、高性能潜艇用柴油机、坦克发动机，以及直升机用的涡轴发动机全部逐渐成熟。目前我国军工产品航空发动机的自给率高达 98.6%，恰恰是起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各种发动机的研发。

相对于我国在这一领域的成果，目前的军工大国中，除了美国、英国以外，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生产如此完善的军用动力系统。俄罗斯造不了大型燃气轮机，日本造不了航空发动机和燃气轮机，印度几乎啥也造不了，法国则造不了大推力涡扇发动机以及燃气轮机。如果打起仗来，大家的外来发动机渠道都被切断了，只有中美两国可以维持完备的军工生产，其他国家基本上只有在家里等着武器装备打光的份。

第二，航母建造、舰载机技术研发以及各种运输机大多都有前苏联的痕迹。

辽宁舰就不必说了，不管是航母建造，舰载机原型机都来自乌克兰。后来很多运输机的发动机也都来自马达西奇。直到现在我国很多巡航导弹用到的涡扇发动机，都还来自乌克兰。并非我国造不了，这些一次性的玩意儿技术难度并没有军用飞机上使用的发动机更难制造，只不过我们当时曾想买下马达西奇，一直从乌克兰订货还是为了维持马达西奇的地位。可惜的是战争爆发之后，我们不得不考虑自己造了。

而我们庞大的辅助飞机平台使用到的运输机，则有苏联基因的存在。像我们的空警 500、反潜机、高新系列飞机等等所用到的运 - 8/9 平台的研发，都有着冷战后马达西奇的影子，自然乌克兰来华航空专家做出了不菲的贡献。

就连现在整天在我们头上转悠的运 20 大型运输机，也有乌克兰专家的参与。接下来我们会看到，美俄都不再生产战略运输机了，美国是够用了，俄罗斯则生产不了了。全球未来战略运输机市场上，只有我们的运 20 了，未来我们装备达到一定数量后，向国际市场上卖，可能俄罗斯还会反过来向我们购买也说不定。

第三，海军武器系统、船电系统舰载雷达等装备，乌克兰血统非常明显。说明一下，动力来自乌克兰，很多船电系统和武器系统也有乌克兰专家的参与，本质上是因为当时前苏联军工科技的研发部门很多位于乌克兰。

现在咱们军舰上用到的顶板三坐标雷达、远程对海搜索雷达、防空导弹都有对前苏联军工技术的借鉴。尤其重要的是，在相控阵雷达研发方面，我们最早获得原型机，也是来自前苏联。只不过那个时候苏联还没有解体罢了。

当然，顶级专家去美国的数量更多，来华的数量并不多。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在苏联解体后二十年的时间里，基本消化吸收了前苏联军工科研成就。这才是我们看到，2010 年后，我国高性能武器井喷的根本原因。若没有科技人员背后的默默付出，哪有我们今天看到的军力腾飞？

小结：我不否认苏联专家来华对中国军工科技发展所做出的贡献，但是我认为我们的军工科技腾飞并非完全因为苏联军工科技人才的贡献。真正引领我国军工科研腾飞的，是系统化的布局外加持续不断地经费投入，苏联解体对我们的军工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而非决定因素。若没有苏联专家的贡献，我们的军工发展可能没这么快，但是突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反观其他从苏联引进人才的国家，在冷战结束后并没有将军工科技研发当回事儿。像现在的英国，能用的坦克都开不出来几辆了。长期重经济发展而轻军工发展，导致整个西方国家在冷战后三十年里，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军工成就。就连一直标榜老大的美国，除了寥寥无几的几款武器，军工科技几乎原地踏步。这才是大家看到，过去几十年来，在军工科研领域，唯有我国实现了腾飞的原因所在。

本文最后呢，说一下印度。按道理说印度跟苏联关系那么好，如果苏联解体后印度抓住机会大量引进人才和项目，印度军工成就绝不是今天的样子。但是人家在苏联解体后，趁着卢布贬值三千倍的机会，赶快将欠苏联的外债还给了俄罗斯。如此奇葩让人看了也是醉了，如此鼠目寸光，这样的国家还想当响当当的世界大国？真的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