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夫君儿子抛弃后,我成了当朝皇女

酥酥爱看书 2025-04-15 19:09:35

第1章

红烛高照的上官府邸门内丝竹声声,喜乐喧天。

我的夫君上官怀之正在迎娶他的表妹——丞相府嫡女王明薇。

而我这个“正妻”,却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躲在墙角。

"夫人,您当真要走?"

我房里的丫鬟春桃红着眼眶拉住我的包袱,"小公子才七岁啊..."

我麻木地抚过腰间猎刀,那是养父留给我的唯一物件:"砚哥儿早就不认我这个娘了。"

寒风卷着碎雪钻进衣领,我却觉得比不过儿子昨日看我的眼神冰冷,

"他说...有我这样低贱的猎户娘亲,是他在学堂抬不起头的耻辱。"

记忆里软糯唤我娘亲的小团子,如今只会嫌恶地甩开我为他缝制冬衣的手。

府内突然爆发一阵喝彩,喜娘高喊着"新人拜堂"。

我转身走向角门,却见回廊尽头立着个锦衣小童——我的砚哥儿穿着簇新锦袍,正为王明薇牵着喜服下摆。

他仰头看新妇的眼神,比当年看我这个亲娘还要亲热。心口像被猎刀生生剖开。

"表嫂这是要去哪儿?"王明薇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凤冠霞帔映得她眉目如画。

她俯在我耳边轻声道:"怀之哥哥让我来送你一程。"

我还未反应过来,后心突然一凉。

低头看见一截匕首从胸口透出,鲜血正汩汩浸透我粗麻衣衫。

王明薇的声音甜得像淬了蜜:"放心,砚哥儿我会当亲生的疼。

至于你...山野村妇就该烂在山里。"

意识模糊前,我听见春桃的尖叫被喜乐淹没。

第2章

......

腐臭味钻进鼻腔时,我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

直到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我才惊觉自己躺在尸堆里。

却都敌不过后脑撞击岩石的剧痛。此刻我的头颅仿佛要炸裂开来,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金碧辉煌的宫殿,穿龙袍的男人唤我"昭阳",凤冠女子搂着我哭喊"娘的明珠"。

原来我从来不是什么猎户之女,而是...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凑过来,五六岁的乞丐正用草叶接雨水喂我水。

我还没死?被这小乞儿救了。

"娘亲别死,喝水,等会儿阿狗给你捉老鼠吃..."小乞儿仿佛把我认成了他的娘,一直喊我娘亲。

我想笑,亲生儿子从来不喊我娘亲,此时却在一个陌生的乞儿口中听到,我呕出一口淤血。

那些记忆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金线绣的襁褓,缀满明珠的小鞋,还有...御花园里那株被我折断了枝的垂丝海棠。

"娘亲看!"小乞丐突然扯我衣袖,脏手指向官道。

玄甲卫队最前方,赫然是与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龙纹华盖。

我挣扎着撑起身子,扯下颈间从不离身的狼牙坠。

养父曾说捡到我时,这枚镶金狼牙就挂在我脖子上。

"阿狗...帮我把这个..."每说一个字都像刀割。

我颤抖着将坠子塞进小乞丐手里,"举起来...给那些骑马的大人看..."

孩子懵懂地蹚过尸堆,狼牙坠在他脏污的小手里闪着诡异的光。

我眼睁睁看着一匹战马扬起前蹄,玄甲将领的剑锋直指孩子咽喉。

"放肆!"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喊着扑过去。

胸前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浸透衣襟的刹那,我恍惚看见将领瞳孔骤缩。

"这纹样..."他滚鞍下马,一把攥住狼牙坠,

"当今陛下唯一的子嗣,昭阳殿下失踪时..."

暴雨中响起整齐的甲胄碰撞声,所有卫兵齐刷刷跪在泥泞里。

将领捧起我染血的面庞,声音发颤:"你左肩可有月牙胎记?"我怔怔点头。

原来昔日被上官家肆意羞辱打骂的乡野村姑,竟是当朝陛下唯一的皇女昭阳殿下。

将领恭迎我回宫。

宫内我为小乞丐裹上温暖的貂氅,小乞丐吓得想逃,却被我死死拽住手腕。

"记好了。"我抹去孩子脸上的泥水,在他耳边轻声道,"从今往后,你叫沈昭。"

当夜,朱雀大街的积雪被宫灯映成血色。

我望着越来越近的宫门,忽然低笑起来。

上官府的红灯笼,此刻怕还没熄呢。

第3章

二年后。

「母亲,您看!」

沈昭捧着诗宴头筹的玉牌跑进殿内,小脸因兴奋而泛红。

我接过玉牌,指腹摩挲过上面"大夫子关门弟子"的刻字,恍惚想起当年——

那时我的砚哥儿也拿过同样的玉牌,却在回府后将它砸在我脚边。

他说:「都怪你这种村妇生了我,同窗们都在背后笑我血脉低贱。」

「母亲?」沈昭不安地拽我袖口。

我这才发现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连忙弯腰擦掉他脸上的墨渍:「昭儿想要什么奖赏?」

「想吃您做的栗子糕。」他眼睛亮得像林间小鹿,忽又压低声音,「方才诗宴上,上官家的小公子说您...说您...」

沈昭正要回答,婢女匆匆进来:"殿下,上官家来人了。"

我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廊下跪着个熟悉的身影——上官家的老管家。

他抬头看见我的瞬间,脸色煞白,像是见了鬼。

"昭、昭阳殿下......"他哆嗦着伏地,"老奴奉家主之命,来求您开恩......"

我慢慢抚过袖口金线绣的凤凰纹样:"哦?"

"小少爷在学堂......冒犯了您的名讳......按照当朝律法下狱打三十大板......会死的......"

我指甲掐进掌心。

沈昭突然攥住我的手:"母亲,什么是规矩?"

我低头看他澄澈的眼睛,轻笑出声:"规矩啊,是拜高踩低的小人给自己找的遮羞布。"

老管家身子一颤。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牵着沈昭转身,"要本宫开恩可以——让他儿子三步一叩,从朱雀门跪到玄武门。"

身后传来"咚"的闷响,老管家竟吓得晕了过去。

沈昭仰头问我:"母亲,他们为什么怕您?"

我望着宫墙上盘旋的凤凰,轻声道:"因为母亲现在,是制定规矩的人。"

第4章

老管家被人抬出去后,我坐在凤仪宫的软椅上闭目养神。

"殿下,上官家的小公子已经在朱雀门外跪了两个时辰。"

婢女捧着药膏进来,欲言又止,"那孩子...周围全是血..."

我心被针扎了一下,恍惚好像又听见那个稚嫩的声音:"我不要村妇做的衣裳!"

沈昭忽然从门外跑进来,手里举着一枝新摘的桃花:"母亲看!"

花瓣上的露水溅在我手背上,凉得我一颤。

"殿下!"侍卫匆忙来报,"上官家主亲自带着小公子在宫门外...三步一叩首..."

我猛地站起身,打翻了药碗。

"母亲?"沈昭担忧地拉住我的袖子。

我闭了闭眼:"备轿。"

宫门外,青石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七岁的孩子额头已经磕得血肉模糊,却还在机械地跪拜。他身后,上官怀之一身素衣,脸色比雪还白。

"昭阳..."他抬头看见我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阿芜……真的是你..."

"殿下开恩!"上官怀之突然重重叩首,"孩子不懂事,求您..."

我看着他额角渗出的血,忽然想起那年寒冬。

我跪在上官府祠堂外求他们给砚哥儿请大夫时,他也是这样在门内说:"阿芜,再忍忍..."

我抬眼向下望去,曾经视我如敝履的儿子,此刻正用我熟悉的眼神望着我——就像那一年发烧时,他蜷在我怀里要糖吃的模样。

"规矩就是规矩。"我转身时,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跪满三天三夜,本宫或许会考虑。"

凤轿起驾的瞬间,身后传来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娘亲——"

上官怀之的喃喃低语:"阿芜……阿芜——"

第5章

阿芜,这个名字已经被我遗忘在少女时期了……

那一年我情窦初开,雪下得很大。

我拖着刚猎到的野鹿往回走,忽然听见枯枝断裂的声音。

拨开灌木,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在雪地里,箭矢深深扎进他的肩膀,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我蹲下身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我咬了咬牙,撕下衣角替他简单包扎,又费尽力气把他背回了小屋。

三天后,他醒了。

"姑娘救命之恩,怀之没齿难忘。"他声音虚弱,却仍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清冷矜贵。

我端着药碗的手一顿:"你记得自己是谁?"

他摇头,眉头微蹙:"只记得名字,其余……一片空白。"

可那天夜里,他高烧不退,攥着我的手不放,嘴里含糊地喊着"别走"。

我守了他一整夜,替他擦汗换药,直到天亮时,他烧退了,却仍紧紧握着我的手。

"姑娘若不嫌弃……"他睁开眼,眸色清亮,"待我伤愈,必以正妻之礼相迎。"

我愣住,耳根发烫。

猎户家的女儿,哪敢妄想什么正妻之礼?可他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到我竟信了。

后来,他在小屋里养了三个月的伤。

夏夜,我们躺在屋顶看星星,他说:"阿芜,等我恢复记忆,定要给你最好的生活。"

可当他真的想起一切的那天,他站在上官府的马车前,锦衣华服,眉目疏离。

"阿芜,"他递给我一袋银子,"跟我回府吧。"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凤冠霞帔。

我只是他"一时糊涂"时留下的污点,一个可以被随便打发的山野村妇。

第 6 章

上官府,我被安置在最偏远的厢房,连丫鬟都敢对我翻白眼。

他们说,公子带回来的不过是个粗鄙的猎户女,连通房都算不上。

可我不在乎。

因为砚哥儿出生了。

小小的婴孩躺在我怀里,软软地抓着我的手指。

我偷偷给他缝虎头鞋,绣小肚兜,尽管针脚歪歪扭扭,可每一针都缝着我的心血。

"夫人,小公子该抱去给老太太看了。"乳母面无表情地伸手。

我死死搂着孩子:"再让我抱一会儿……"

"公子吩咐了,"乳母冷笑,"小公子金贵,不是您这种粗人能教养的。"

他们带走了砚哥儿。

从那以后,我只能在晨昏定省时远远看他一眼。

那一年深冬,我的手指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

洗衣的井水结了冰,我砸开冰面,将上官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衣物一件件搓洗。

寒风割着脸,冻疮裂开的血混进水里,染红了木盆。可我不敢停——老太太说了,洗不完,就不准我见砚哥儿。

夜里,我借着油灯的光,一针一线给砚哥儿缝制冬衣。眼睛已经熬得模糊,针尖扎进指腹也感觉不到疼。

"娘亲!"

我猛地抬头,砚哥儿竟站在门口,小脸绷得紧紧的。

"砚哥儿?"我慌忙擦手,想把血渍藏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嫌恶地皱起鼻子:"你身上什么味道?"

我僵住。

柴房阴冷潮湿,霉味混着血腥气,确实不好闻。

"娘给你做了新衣裳……"我小心翼翼递过去。

他一把打掉:"谁要你的破布!"

衣袍掉进洗衣服的脏水里,我慌忙去捞,却被他狠狠推了一把。

"滚开!"他尖叫道,"明薇姨娘说了,你是贱民!你的东西会脏了我的手!"

我跌坐在地上,手指泡在冰水里,疼得发颤。

"砚哥儿……"我声音发抖,"我是你娘啊……"

"你不是!"他眼睛通红,"我娘应该是明薇姨娘那样的贵女!不是你这种下贱的村妇!"

他忽然抬脚,狠狠踩在我手上。

溃烂的冻疮被碾得血肉模糊,我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怕吓到他。

"砚哥儿!"王明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在哪儿?"

他立刻松开脚,转身跑出去:"明薇姨娘!那个村姑又想碰我!"

王明薇站在月光下,笑得温柔:"乖,以后别来这种脏地方。"

第 7 章

我被关进了祠堂。

"毒妇!"老太太的拐杖狠狠砸在我背上,"竟敢对明薇动手!"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额头抵着青砖:"儿媳没有……"

"砚哥儿都看见了!"上官怀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像刀,"你推了明薇,还打了她一巴掌。"

我猛地抬头:"砚哥儿说的?"

他就站在王明薇身边,紧紧攥着她的裙角,看我的眼神像看仇人。

"是!"他突然尖声叫道,"我亲眼看见的!"

王明薇掩面啜泣:"表嫂若不喜欢我,直说便是,何必……"

"三十大板。"上官怀之闭了闭眼,"打完了,关进柴房。"

家仆按住我的时候,我死死盯着砚哥儿:"为什么撒谎?"

他躲到王明薇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支支吾吾说:"因为……我讨厌你……我讨厌被叫野孩子。"

板子落下来的时候,我没哭。

可当听见王明薇柔声问砚哥儿"晚上想吃什么"时,我咬破了嘴唇。

血混着泪砸在地上。

那晚,我蜷在柴房的稻草堆里,高烧不退。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推门。

"娘亲……"

我艰难地睁开眼,砚哥儿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馒头。

心脏猛地一跳,我挣扎着伸手:"砚哥儿……"

却听见他小声说"我不想再被骂野孩子了,你走了,明薇姨娘就能当我的娘了。"

门被重重关上。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那团脏了的馒头上。

我爬过去,一点点把沾了泥的部分撕掉,剩下的塞进嘴里。

嚼着嚼着,尝到了血腥味。

原来,心真的会碎。

第 8章

现如今,我已经成为他们高攀不起的皇女。

皇族祭祀大典结束后的行宫里,我正给沈昭梳发。

"母亲,"他仰起小脸,"今天上官家的小公子又瞪我了。"

玉梳在手中一顿。

"他说什么了?"我语气平静,却捏紧了梳柄。

沈昭低下头:"他说...我是野种,不配跟母亲在一起。"

我胸口骤然刺痛,仿佛又看见那年柴房里,被碾进泥里的馒头。

"殿下!"侍女匆匆进来,"上官家主在院外...说是要见您。"

沈昭立刻攥住我的袖子。

我摸摸他的头:"昭儿不怕,母亲去去就回。"

院中积雪未消,上官怀之一身素袍立在梅树下,肩上落满碎雪。

他脚边跪着个瘦小的身影——我的砚哥儿。

孩子双手被麻绳捆着,后背血迹斑斑。

"殿下..."上官怀之声音沙哑,"孩子知错了,求你..."

我静静看着砚哥儿。

他抬头看我时,眼里全是恐惧。

"错在哪了?"我轻声问。

砚哥儿抖得更厉害了:"冒、冒犯殿下..."

"不对。"我蹲下身,与他平视,"你错在——"

"欺软怕硬!自私自利"

砚哥儿突然尖叫起来:"父亲救我!!"上官怀之脸色煞白。

我冷笑起身。

当年那个任由我被冤枉、被毒打的男人,此刻竟红了眼眶:"阿芜...我那时..."

"上官大人。"我打断他,"请回吧。"

转身时,砚哥儿突然扑上来咬住我的手腕!

鲜血顺着手臂流淌,我却感觉不到疼。

他像头小兽般嘶吼,"你凭什么不要我!"

上官怀之慌忙来拉,却被砚哥儿狠狠推开。

我抬手就是一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震住了所有人。砚哥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这一巴掌,"我擦掉手上的血,"当年你撒谎时我就该给你。"

上官怀之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直直栽倒在雪地里。

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内院,身后传来砚哥儿撕心裂肺的哭喊:

"娘亲——我错了!"

第9章

夜半,我独自站在廊下。

腕上的咬伤已经包扎好,可心里那个洞却越裂越大。

"殿下..."老嬷嬷捧着药匣欲言又止,"上官小公子高烧不退,一直喊着娘..."

我盯着案上的皇宫秘药——当年若有这个,我的冻疮也不会烂到见骨。

"送去吧。"我转身时,听见自己说,"最后一次。"

沈昭突然从内室冲出来,死死抱住我的腿:"母亲别去!"

他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他会伤害您..."

我心尖一颤,弯腰将他搂进怀里。

隔天暖阁里炭火正旺,沈昭跪坐在案前,小手握着毛笔,一笔一划临摹我写的字。

他的鼻尖沾了一点墨,像只小花猫。

"母亲,"他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您的手还疼吗?"

我腕上的咬伤已经结痂,却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

"不疼。"我笑着替他擦掉鼻尖的墨,"昭儿写的字比昨日好多了。"

他抿着嘴笑,却又皱起小眉头:"那您为什么总揉手腕?太医说,伤要好好养着才行。"

这孩子……

我心尖一软,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母亲教您写新字好不好?"我握着他的小手,在纸上缓缓写下——

"昭"

"这是您的名字。"我轻声道,"昭如日月,明澈无瑕。"

他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抱住我的脖子:"那母亲的名字呢?我想学写母亲的名字。"

我怔了怔,提笔写下"阿芜"二字。

"阿……芜……"他稚嫩的手指跟着描摹,忽然抬头,"为什么和我的字不一样?"

我望着纸上歪歪扭扭的笔画,恍惚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这样握过我的手——

"因为这是母亲从前的名字。"

我揉揉他的发顶,"现在母亲有了新名字——

叫'昭阳'。"

次日,圣旨震动朝野——

"皇女昭阳与上官氏子,自此恩断义绝!"

我烧掉了所有关于上官家的记忆:砚哥儿抓周时的虎头鞋,他第一次写字时用的宣纸,甚至...那件被踩进泥里的冬衣。

火焰吞没最后一片衣角时,沈昭悄悄握住我的手。

"母亲,"他小声问,"您哭了吗?"

我摸了摸脸颊,竟是一片冰凉。

第 10 章

断绝关系的圣旨颁布后第三天。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侍女慌张进来:"殿下,上官家主在宫门外... 已经跪了一整夜。"

我走到窗前。大雪纷飞里,上官怀之的身影几乎被积雪掩埋。

"母亲?"沈昭不安地拽我衣袖。

我合上窗:"继续练字。"

……

傍晚时分,老嬷嬷慌慌张张跑来:"殿下!上官小公子闯进御花园,把沈小公子推下冰湖了!"

我冲出去时,正好看见沈昭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他小脸惨白,手里还死死攥着半块玉佩——那是我今早刚给他的生辰礼。

不远处,砚哥儿站在假山上又笑又跳:"野种活该!"

我飞身上前,一把将他拎下来。

"你知不知道那湖有多深?"我声音发抖。

砚哥儿突然咧嘴笑了:"知道啊。"

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我就是不想让他霸占我的娘亲。"

这一刻,我彻底看清了他眼里扭曲的恨意。

第 11 章

沈昭连发三天高热。

我守在他床边,换下一块又一块冰帕。

太医说湖水太冷,怕是会落下病根。

"母亲..."沈昭在梦里抽泣,"别丢下我..."

我握紧他滚烫的小手,想起那年在柴房,我也曾这样期盼过一丝温暖。

第四天清晨,宫门守卫来报:上官怀之带着砚哥儿,在宫门大街当众跪行。

"阿芜!"上官怀之的喊声穿透宫墙,"求你见孩子一面!"

我站在角楼上,看着砚哥儿被铁链锁着,一步一磕头。

鲜血从他额头流到下巴,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那种疯狂的、执拗的光。

"娘亲!"他突然尖叫,"你看我啊!"

街边百姓议论纷纷:"这孩子莫不是疯了?"

我转身时,看见沈昭裹着狐裘站在廊下。

"母亲,"他虚弱地笑笑,"我有点冷。"

我把他冰凉的小手捂在掌心,突然做了决定。

当夜,第二道圣旨传出宫门——

"上官氏父子永世不得踏入皇城!"

第 12 章

雪下得很大,几乎要将整座皇城淹没。

我站在宫墙上,看着上官怀之牵着砚哥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里。

“殿下,风大,回去吧。”侍女为我披上狐裘。

我拢了拢衣襟,转身时,余光却瞥见砚哥儿忽然回头——

他站在雪地里,仰头望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是喊了一句什么。

风声太大,我听不清。

“娘亲——”

……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

窗外,天还未亮。

“母亲?”沈昭揉着眼睛从榻上爬起来,小手轻轻拽住我的袖子,“您做噩梦了?”

我将他搂进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

“没事。”我轻声道,“睡吧。”

可闭上眼,砚哥儿那双执拗的眼睛却挥之不去。

三日后,御花园的梅花开了。

我牵着沈昭的手赏花,却听见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在那里?”我冷声问。

假山后钻出个瘦小的身影——砚哥儿。

他衣衫单薄,脸颊凹陷,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娘亲……”他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喝水,“我偷偷跑出来的……”

沈昭立刻躲到我身后。

我下意识将沈昭护得更紧:“你怎么进来的?”

砚哥儿盯着我护着沈昭的手,眼神暗了暗:“狗洞。”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包着几块已经发硬的糖糕。

“给娘亲的……”他往前递了递,又怯生生地缩回手,“我、我攒了好久……”

糖糕上沾着泥土,边缘已经发霉。

我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回去吧。”我别开眼,“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砚哥儿的手僵在半空。

“娘亲……”他声音发抖,“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转身要走,他却突然扑上来,死死抱住我的腿!

“求您看我一眼!”他哭得撕心裂肺,“就一眼!”

侍卫们冲上来拽他,他却像疯了似的挣扎,指甲甚至抓破了我的裙摆。

“滚开!”他冲着侍卫咆哮,“那是我娘!是我的!”

混乱中,沈昭被推倒在地,手心擦破了一块皮。

砚哥儿突然安静下来。

他盯着沈昭流血的手,忽然咧嘴笑了:“活该。”

当晚,宫门加派了三倍守卫。

我坐在沈昭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殿下……”侍女低声道,“上官小公子还在宫门外跪着……”

我闭了闭眼:“赶走。”

侍女欲言又止:“他说……除非您亲自去见他,否则他死也不走。”

我冷笑一声:“那便让他死。”

可我没想过,这句话竟会一语成谶。

第 13 章

砚哥儿死了。

消息传来时,我正在给沈昭梳发。玉梳“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怎么死的?”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侍卫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砖:“今早被发现在荷花池里……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荷花池。

我忽然想起那日,他将沈昭推下冰湖时眼里扭曲的快意。

“报应……”我喃喃道,可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终究还是去见了最后一面。

小小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安静地躺在偏殿的榻上。

上官怀之跪在一旁,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空洞得可怕。

我缓缓掀开白布——

砚哥儿的脸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可嘴角却诡异地微微上扬,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开心的事。

他的手里,死死攥着一块已经泡发的糖糕。

“他昨晚……偷溜进宫,说是要给您送这个。”上官怀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侍卫驱赶他时,他跑得太急……失足跌进了荷花池。”

我盯着那块糖糕,忽然想起昨日他递给我的那一块——发霉的、脏兮兮的,却被他当宝贝一样攒了很久。

“娘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您看我一眼……”

我猛地转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埋了吧。”我冷冷道,“别脏了皇宫的地。”

回宫的路上,我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侍女小跑着跟上,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您……哭了?”

我抬手一抹。

“是雪。”我头也不回地说。

可那天,根本没有下雪。

第14章

事隔经年。

我站在猎户小屋的门外,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佝偻着背,在灶台前生火。

上官怀之的锦衣早已换成粗布麻衣,修长的手指上布满冻疮,再不复当年执笔挥毫的矜贵。

“阿芜……”他抬头看见我,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迅速熄灭,“不……昭阳殿下。”

我缓步走进屋内,环视着这间曾承载过我年少痴梦的小屋。

今天是砚哥儿的祭日。”我平静道。

他的手指猛地一颤,火钳“哐当”掉在地上。

“我知道。”他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说话,灶火映着他憔悴的脸,鬓边已见白发。

“王明薇呢?”我忽然问。

他身子一僵,半晌才道:“疯了。”

我挑眉。

“砚哥儿死后,她整日说看见鬼魂索命……”他苦笑,“后来,她一把火烧了丞相府,自己……也没逃出来。”

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忽然觉得可笑。

曾经高高在上的丞相嫡女,竟落得如此下场。

“你来……”他声音发颤,像是鼓足勇气,“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轻轻放在桌上。

“当年你写给我的。”我淡淡道,“还你。”

他颤抖着拆开,泛黄的纸上,是他年少时清隽的字迹——

“阿芜,等我伤愈,必以正妻之礼相迎。”

一滴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这一生……”他哽咽道,“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兑现这句承诺。”

我转身走向门口,风雪迎面扑来。

“阿芜!”他突然喊住我,“若有来世……”

“没有来世。”我头也不回地踏入雪中,“这一世,你我早已两清。”

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渐渐被风雪淹没。

我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那年,他也是这样站在雪地里,对我说——

“跟我回府吧。”

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第15章

娘亲,我疼。

荷花池的水好冷,我的手脚都冻僵了,可我还是死死攥着那块糖糕——

那是您从前做给我吃的。

我记得小时候,您总会在冬日给我蒸一碟热乎乎的栗子糕,甜得我眯起眼睛。

可后来,明薇姨娘说那是贱民吃的东西,我不该碰。

她逼我踩您的手,逼我骂您"村妇",我不肯,她就用针扎我的手指……

说如果我不听话,就告诉所有人我是野种。

我怕极了。也疼极了。

所以我学乖了,我照着明薇姨娘教的做。

那日在御花园,我看见您牵着那个男孩的手,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墨渍——就像曾经对我那样。

我嫉妒得发狂。

如果把他推下水,您是不是就会只看着我一个人?

可我错了。

您抱着他离开时,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

后来,我偷溜进宫,想给您送糖糕。

侍卫追我,我跑啊跑,脚下一滑——

"噗通!"

水漫过口鼻时,我忽然想起那年冬天,您跪在雪地里求父亲给我请大夫……

您的手冻得通红,却还是紧紧抱着我。

娘亲,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沉进水里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见您站在岸边对我伸手。

娘亲,这次我会乖乖的。

您……

能抱抱我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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