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眼看着他将自己的救命药给了白月光逆天成神，而她却只能静静等死!
“我也想救你，但是天机草只有一株
司懿大脑一片空白，看向沈朝的眼神不可置信至极。
"素婉太脆弱了，我不能失去她。"
原来--他早就决定了那株天机草的归宿，甚至没有因为她的请求迟疑一分。
不能失去她，所以可以失去自己，对么?
司懿抬头看进他墨色的眸子:“你非如此不可?”
“是。”
“即便逆天而行，有可能被废掉天帝之位?”
“是。"
“即便……”司懿深吸一口气，“我会死你也不在乎是吗?"
连续的问题让沈朝心中猛地升起烦躁。
他清楚司懿为了他的确身受重伤。
可是，她是凤凰，又不像素婉只是个凡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是。”他紧皱眉头，眸间冰冷，"可你是凤凰，死了也能涅槃重生不是吗?"
这一刻，司懿的眼泪砸落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
平静地问:“沈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约定要永远保护彼此。"
沈朝神色一变，攥紧了手没说话。
司懿没想等他回答，飘在风中的声音轻得好像要碎掉。
“这个约定，我弃了。"
"沈朝，我不要你了。"
说完，她没有回头的走了。
她没说再见，因为再也不想相见。
看着那决绝的背影，沈朝的心口忽得涌上一股从没有过的慌乱。
他下意识想要追上去，但走了两步便硬生生停下。
冷风吹透她浸满鲜血的薄衫。
一直等在门口的明鸾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司懿走近，看清了明鸾眼底的泪。
她这才恍然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流尽了。
"我们回凤族。”
梧桐殿。
司懿坐在炉边，将手边的东西一件件丢入火中。
这些沈朝以前送给她，而她每一件都细心保存的东西。
在三昧真火中，很快扭曲成灰。
最后丢入的，是那块龙佩。
火光倒映在她眼中，终于将这近万年的羁绊烧得一干二净。
司懿朝外看去，整个凤族族地宁静祥和。
而她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多时，门被敲响。
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小少年走进殿中，担忧的望着司懿。
“姐，你找我什么事?”
司懿面前的火炉里，火已经熄灭，只有一堆灰烬。
她示意凤启站到自己面前。
"启儿，姐姐现在和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是。”凤启认真点头。
"明日，你要召回所有族人封闭族地。不要去追究任何我的事，也不要再去天宫。”
凤启只好乖乖点头。
看他点头，司懿依恋而愧疚的看了凤启一眼，一把拉住他的手。
郑重无比的开口:“姐姐要走了，凤凰一族就交到你的手上，你要好好护着族人平安。"
凤启脑袋一懵，还未反应过来。
蓬勃的法力猛然从两人相接的手心灌输到凤启身上。
凤启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痛吟出声。
随着法力灌输，他的样貌渐渐长大。
等司懿停下时，凤启已然成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待凤启缓过劲，抬头一看。
司懿竟已满头青丝成雪!倒在榻上身死不知。
“姐!”凤启惊忧慌乱地上前扶起司懿，带着哭腔喊，“你醒醒，你怎么了?"
司懿睁不开眼，却感觉到，凤启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
浑身每一寸，都好像在燃烧。
这种痛苦，和千年前她为了救沈朝将凤凰元丹生生从体内取出时一样。"
但当时她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一心只想救活那个人。
真是好傻...…
司懿一点点坠入那片灰沉沉的死寂。
天空忽的一阵响雷。
与此同时，凄厉的鸟鸣声从凤族族地开始，此起彼伏，响彻天地。
而这是……凤凰陨落才有百鸟哀鸣!
九重天，凤栖宫。
天医涂瑜脸色难看的收回诊脉的手。
榻上的司懿平静地开口：“又恶化了，是吗？”
涂瑜心中难受，单膝行礼：“天后娘娘，您的凤凰元丹缺失，受伤后无法自愈，甚至无法涅槃……”
“你只需说，还有多久？”
涂瑜语气沉重：“至多……三百年。”
“三百年……”司懿喃喃道，“也足够了。”
涂瑜又说：“娘娘，天元丹如今效力越来越弱，您只怕会越发虚弱。”
司懿淡淡摇头：“无妨。”
涂瑜退下后，侍女明鸾走进殿中。
看着又望着龙佩出神的司懿，心中难过不已。
司懿回过神，见她模样，心中了然。
“他还没回九重天，是吗？”
明鸾缓缓摇头，欲言又止。
司懿摩挲着手上的龙佩，轻声问道：“你说，他是不是彻底忘了，他还有个妻子在家等着他？”
一片沉默。
但司懿本也是自问，她心中或许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成婚三千年，这些时日，她与沈朝连见面都要数着手指过了。
明鸾看着一身红衣，越发单薄的司懿，心酸不已：“您又是何苦？”
司懿摇摇头，收好龙佩，起身道：“去拿酒，我去一趟不周山。”
不周山。
当年仙魔大战，她的父王和沈朝的母后便是死在此处。
走入那至今仍漫着血雾的战场，一个熟悉的人影却比她还先到。
沈朝转身，俊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司懿垂下眼回道。
招呼过后，便无话可说。
这便是两人的现状。
司懿取出清酒倒在地上祭奠，水声中，她又问：“陛下为何来此？”
沈朝瞥她一眼，淡淡开口：“带素婉来此见见我母亲。”
司懿心一颤：“怎不见她人？”
“她身子弱待不得，我派人送她先回了。”
沈朝话语平常，可司懿却听出了隐藏的温柔。
浅浅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强行按捺下去。
收回酒壶，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血雾外一道声音传来：“帝君，素婉姑娘突发梦魇……”
话未完，司懿便见沈朝立时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她嗅到了梦罗花的香气。
司懿一时怔住，望向沈朝的背影，心底悲怆。
她突然想起，三千年前，他也曾带她远渡万里，去看一片梦罗花开。
曾经，沈朝如此在乎的人，是自己。
可悲的是，她竟不知是从何时起，一点点失去了他。
胸口一片生疼，她拿出天元丹咽了下去。
回到九重天。
往日平静的天宫，突然喧闹起来。
远远便见四处明灯亮起，司懿心中一动，飞身前往太渊宫。
宫门口，仙娥拖着各色奇珍穿梭摆放。
见到司懿，纷纷下跪行礼：“见过天后娘娘。”
司懿管不得她们，朝殿内走去。
一个刚刚分别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三十三年了，他又回了家。
司懿压着激动的情绪，缓步上前：“陛下，你回来，为何在不周山都不跟我说一声？”
沈朝转身看她，神情有一丝不自然。
但随即便下定决心开口：“我确有一事要说。”
司懿望着他，心中莫名不安。
便听他言：“我准备娶素婉为妻。”
第2章
偌大宫殿一瞬寂静。
司懿久久看着沈朝，他的神色那么平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残忍。
她问：“陛下说的妻，是什么妻？”
沈朝平静地开口：“你居凤栖宫，她住太渊宫，两不相干。”
不相干？
司懿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语带讽刺，却更加悲哀：“陛下，拥有同一个丈夫的两个女人，能不相干么？”
沈朝皱起眉，不悦道：“她为凡人，你是凤凰，只要你不去打扰她，自能互不相干。”
司懿微微睁大眼，心口深处的冰凉一点点蔓延。
见她不说话。
沈朝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素婉本不愿上这九重天，是本帝君舍不得与她分离，你为天后，莫要不识大体。”
那话里的警告和爱怜，如刀一般插入司懿心口。
她还能说什么？
司懿颤颤移开目光，看着这为了迎接新的女主人被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太渊殿。
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
退后两步，她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同样，沈朝没有挽留她一句。
走出殿外，一片花瓣打着卷落到司懿脚下。
原是起风了。
回到凤栖宫，早有一人坐于殿中等待。
来人雪发苍眸，正是司命星君。
司懿有些惊讶，司命星君掌管星宿命轨，地位超然，无事不出斗星宫。
“星君。”司懿上前见礼，“不知星君找我何事？”
司命星君受了礼，声音毫无感情：“我看到帝后星即将陨落。”
一句话，砸得司懿懵了一瞬。
回过神，她露出一个苦笑：“看来我的确无药可救。”
“三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嫁给沈朝是一件错事。”司命星君走近一步，苍眸注视着司懿。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离开他，尚还有一线生机。”
司懿心颤了颤，垂下眸没有说话。
计时的沙漏“沙沙”流淌。
司命星君抿紧了唇，已经知道了答案。
“帝后星陨落事关重大，我不能对天帝隐瞒。”
说完，他带着莫名的气愤迈步就要离开。
司懿急忙拉住了他：“星君，看在一同长大的份上，这件事还请让我亲口去说。”
司命星君紧了紧手，看着她恳求的眸子，心口一顿，终是点头。
司命星君离开后，司懿久久站在殿中，思绪混乱。
明鸾进殿的声音惊动了她，她转头看向这个从小便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女。
莫名升起一个念头：“明鸾，你说……若他知道我活不久了，是不是就会推迟娶她？”
明鸾一愣，张了张嘴，满眼心疼：“娘娘……”
司懿猛然回神，想到自己刚刚说得话，一瞬狼狈。
“我胡说的。”
她摇摇头，满眼苦涩。
过了两日，司懿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前往太渊殿告诉沈朝帝后星一事。
太渊殿。
没在意仙娥异样神情，司懿前往后院。
刚到院门口，一道温柔女声让她脚步僵住。
“陛下，若我只能陪你这一世，你会如何？”
司懿探出头去，看着沈朝将一只牡丹插入女子云鬓，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会找到你，生生世世。”
第3章
眼看两人就要转身，司懿下意识往后一躲。
心口猝然悸痛，密密麻麻的疼让司懿几乎难以呼吸。
她捂着胸口，拿出一颗天元丹囫囵吞下。
好似逃一般，她脚步踉跄地回到凤栖宫。
这一回，便有半月都未再去。
虽未出宫门，司懿却也知道，太渊宫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大婚。
与那边的热闹不同，凤栖宫好似跟它的主人一般，一日冷寂过一日。
沈朝回了九重天，司懿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觉。
很快，日子到了十月初九。
这一日，是司懿的生辰。
明鸾从前几日就开始忙活，做了新衣裳，又用竹实学着凡间做了年糕。
司懿不愿拂了这份好意，扬起笑任她施为。
看着司懿吃下年糕，侍女明鸾立马笑着道：“吃下年糕，年岁高高。”
有一瞬的心酸叫司懿酸了眼眶。
她压下情绪，轻声道：“愿如你所言……”
夜渐深，明鸾已然退下。
司懿坐在桌前，望着殿门，期待一点点变冷。
正当她起身准备歇息时，殿门一动，沈朝冷着脸走了进来。
司懿眼神一亮，忙迎了上去。
“陛下……”
沈朝看也不看她，径直坐到桌前。
司懿心一空，还是上前给他倒茶。
茶递到面前，沈朝却没接，看着桌上的年糕皱起了眉：“这是年糕？”
司懿抿起笑，将盘子推到他面前。
“陛下要尝尝吗？这是凡间的小吃……”
话未说完，便被沈朝一声冷笑打断：“你倒是消息灵通。”
司懿笑容一僵，压下浅浅的不安开口：“怎么了？”
沈朝却是手一扫，年糕盘子“啪”一声！摔得稀碎。
‘年岁高高’的年糕滚落一地。
司懿惊得起身，无辜无措的样子让沈朝心生厌烦。
他语调冰冷的质问：“前几日，司命来找你做了什么？”
司懿攥紧了手，又蓦然松开。
她看着地上的年糕没答，反轻问：“陛下，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见她转移话题，沈朝怒气更重。
他负手起身：“司懿，别忘了你现在是天后，该和司命保持距离。”
声线如冰，一刹那冻结了司懿浑身的血液。
“……是。”
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回答。
沈朝厌恶的看了她苍白的脸一眼，冷漠的甩袖离去。
‘嘭’一声！
殿门狠狠关上，摔碎了一地的希冀。
冷风灌入，压抑了许久的鲜红溢出唇畔，落在袖间。
她怔了怔，随即自嘲抹去。
一夜未眠，第二日，司懿穿戴整齐前往太渊宫。
她一个人的事，还是莫要连累了司命。
走到殿前，一队仙娥手捧各式凡间糕点经过。
“等等。”
看到其中一人白玉盘上的年糕，司懿忍不住出声。
“天后娘娘。”仙娥们立时停下行礼，垂着头你瞧我我瞧你。
司懿都看到了，却并不苛责，只是问：“这些是什么？”
为首的仙娥迟疑的答：“是陛下今早特意派人从凡间带来的小吃。”
见司懿还在等待，她只好继续说。
“昨日，素婉姑娘思念凡间下厨做了年糕，陛下以为她要离开天宫，两人闹了脾气，所以……”
仙娥声音越发小，司懿的脸色也一寸寸苍白下去。
她明白过来。
原来，昨夜沈朝是和另一个女人吵了架，才会来见她。
原来，沈朝是真的不记得她的生辰了。
第4章
司懿没再问，脚步擦着众人往殿内走去。
沿途的仙花异草美不胜收，与清冷的凤栖宫区别巨大。
司懿脚步缓停，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和沈朝还未成为天帝天后，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在不周山四处玩。
那时的沈朝会给她摘最新鲜的竹实，会给她九天的醴泉。
每当他们说起未来，沈朝总是说：“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最快乐。”
“等以后成为天帝，你就是我唯一的天后。”
往日时光如梦如幻，今日时节可笑可怜。
司懿了然，或许只有她自己还记得那些点滴往事。
走入后殿，却只见那叫素婉的凡人女子坐于殿中，手持罗帕绣花。
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美好而安静。
司懿一怔，有些仓皇的转身要走。
身后却传来温柔而急促的挽留声：“天后娘娘，请等等。”
司懿顿住脚步转身，看着素婉款款走近向她行礼：“娘娘，妾身自来天宫，还未去向您请安，望您见谅。”
司懿心情复杂的打量她。
原来，沈朝爱上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殿内檀香冉冉，熏得司懿胸口堵塞。
她移开视线，想起一个问题。
“我听说你不愿来天宫，为什么？”
素婉一怔，垂着眼道：“这天宫又冷又寂寞，做仙，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好。”
这话让司懿心中微惊。
又见素婉难掩甜蜜和担忧：“还好有陛下陪我……若非陛下说他在这天宫没有一个知心的人，我应当早就回到凡间了。”
没有一个知心的人……
司懿只觉有什么堵住了喉咙。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就是无端端的委屈，心攥紧的难受。
可她还是天后，就算难过，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司懿抿紧唇转过身，只留下一句“再会”便迈步离开。
走出殿门，迎面却正好撞上了回来的沈朝。
看见司懿，他当头便是一句质问：“你来做什么？”
司懿顿住步伐，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男人面上戒备和厌烦。
唇颤了颤，她艰涩开口：“天医说，我的身体可能……”
“我不感兴趣！”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句‘我活不长了’硬生生卡在喉间。
司懿看着沈朝，一阵悲凉从心口涌出。
不知从何时起，他连好好听她说句话都已不愿……
沈朝往前一步，带着浓浓警告开口：“别想再做什么，下月初一，我就会娶她。”
司懿脸色骤然苍白，眼中浮出深切痛楚。
沈朝看着这样的她，有一瞬烦躁，但随即抛之脑后。
他大步离开，独留司懿孤零零站在原地。
风扬起她的裙摆，默默无语。
十一月初一，沈朝正式迎娶素婉。
天宫正门，他将穿着大红霞帔的素婉从八抬大轿中牵出，这是素婉坚持的凡人成亲的步骤。
走过三生石，沈朝突然看到了他和司懿曾刻下的名字。
皱了皱眉，他有些烦躁的想：之后得叫人挪走。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在一声声祝祷中，谁也没发现，太渊殿门口，司懿正一动不动的站着。
她看着仙官高喊：“一拜天地！”
看着沈朝牵着素婉的手，跪下朝东方磕头。
“二拜高堂！”
又看着两人再起，向北方下跪。
视线一点点模糊，司懿只觉心也被一点点掏空了。
“夫妻对拜！”
最后一声，司懿缓缓转头离去。
却仍能听到身后司仪高喊：夫妻，礼成！
礼成一句落下！
天空蓦地一声响雷，万里晴空转瞬黑沉。
第5章
乌云重累，在太渊殿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司懿惊恐回身，‘天罚’一词猛地浮现脑中。
下一刻，“轰”一声，圆柱粗的紫雷连续朝太渊殿劈下。
司懿想也没想便往回赶。
殿中，只见正中央的沈朝正撑起一片结界挡在素婉身前，嘴边溢出一丝血迹，苦苦支撑。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第八十道劈散结界，劈中沈朝。
最后一道，直冲着素婉而去。
司懿便见沈朝不顾自身，以身牢牢护住素婉。
心口猛揪，她想也没想，化作凤凰真身，上前拼尽全力挡住那道刺眼到看不清的天雷！
‘轰一声’，太渊殿直接倒塌。
天雷平息，沈朝下意识查看身下之人：“素婉，你怎么样？”
“陛下！”完好无损的素婉惊魂未定的流着泪抱紧了沈朝。
他们身前，一只半身焦黑的凤凰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
劫后重生的两人紧紧相拥，竟没人想起看一眼身受重伤的司懿。
只有司命随后冲进殿内，目眦欲裂。
……
凤栖宫。
天医正在殿内为司懿疗伤。
殿外，司命目光冰寒的看着沈朝和躲在他身后的素婉。
“沈朝，天罚降下，天道不容，你准备怎么交代？”
沈朝没答。
素婉一颤，拉着沈朝的袖子哀声道：“陛下，还是让我回凡间吧……”
沈朝这才回神，他收回盯着殿门的视线，满心烦躁的开口：“天罚已过，何须交代。”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司命再崩不住脸色，咬牙切齿道。
“悔？”沈朝目光幽暗，“我看后悔的是你吧？”
“毕竟，当初只差一点，你就能成为她的天帝了不是？”
冰冷带刺的讥讽，让司命脸色突变。
这时，殿门一响。
天医涂瑜垂下头才能掩饰住自己哀愤的神色：“陛下，娘娘醒了，但目前不能打扰她养伤。”
沈朝眉一皱，最终道：“我之后再来看她。”
司懿虚弱的靠在床沿，本来如瀑的黑发被烧焦到只剩半截。
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殿门，只余一片哀凉。
涂瑜那句“您如今的身体根本不能受伤，如此一遭，只怕性命堪忧。”荡在耳边。
浑身都疼的司懿无暇再想，苦涩的闭上了眼。
半月后。
司懿在涂瑜的治疗下，愈合了皮外伤。
她正坐在院中吸取月华，一个熟悉的脚步响起。
她睁开眼，看到了捧着一壶帝流浆的沈朝。
沈朝将帝流浆放在她面前，这是月亮精华的凝结，但十分难以收集。
司懿一怔，还未开口，便听到他淡淡开口：“多谢你挡下那一击，否则我也无法完全护素婉周全。”
“……不用。”说完这句再无言以对。
只有心尖汩汩流着血。
司懿突然明白了凡间的一句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像极了那含义：你虽近在我眼前，却原来我们的心早已远隔天涯。
司懿垂下眸，压抑着上涌的泪意问。
“沈朝，娶我这三千年，你爱过我哪怕一点吗？”
沈朝一怔，心中那股烦躁又冒了出来。
他转过身看向太渊殿方向：“我曾以为我喜欢你，但是……遇见素婉后才知道什么是爱。”
第6章
风吹动院中梨树叶，哗哗作响。
沈朝说完那句，又有些烦躁的加了一句：“你放心，你是天后这一点永不会变。”
司懿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说不出的悲切。
“你走吧。”她闭上眼，哑声道，“不用再来看我。”
这句话说得古怪，沈朝却没放在心上。
他只以为司懿还是生气了。
但他也知道，司懿从来不会生他的气很久。
沈朝回头看司懿，她苍白的脸色似乎比月色还白。
只一眼，他收回目光，径直回了太渊宫。
他走后，司懿拿起那瓶帝流浆。
她起身忍着疼走到院中最大的那颗树下。
那树没有一片树叶，似乎早就死去许久。
司懿打开瓶子，将那帝流浆‘哗啦’一下，全倒在了树根上。
冷风吹来，她咳了两声，又强自忍耐住喉间腥甜。
司懿丢开瓶子，蹲下身去刨树根处的土，最终刨出来一坛酒。
酒不知好坏，坛子上写着“龙凤”两字，是沈朝的字迹。
司懿就地坐下，掀开了坛口。
酒水清冽，但司懿闻不到酒香，只因她自雷劫后便失去了嗅觉。
她就着坛口，喝了一大口。
“咳，咳……！”
酒入肺腑，她又咳了起来，血腥混着酒香。
“好酒。”司懿赞叹。
她想起好多年前，和沈朝埋完这酒的第二天，司命替她批命。
司命说：兰因絮果，情深不寿，你嫁给他定是错事。
自己回答他：沧海既无心，化去不复悔。
如今想来，她还是不后悔，只是好像真的错了。
就着月亮，司懿一口接一口，眼泪也淌了满面。
天明了，司懿悠悠转醒，忽的一惊。
她的身上，周围落满了厚厚一层花瓣，她抬头，树还是光秃秃的。
竟是不知何时花开又落尽了。
……
天医涂瑜照例前来凤栖宫治疗。
但这一次，他格外高兴。
司懿忍不住问：“怎么了？”
“娘娘，有救了！我找到了一张万年前的丹方，只要能找到天机草，便能练成神丹，续命万年！”涂瑜激动的说。
司懿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会不想活呢？
她对死亡的坦然，只是因为她从失去凤凰元丹那一刻便不停告诉自己，要接受死亡。
“这草可难寻？”她问。
“每任天帝继位之时，都会有天机草重现，陛下那里肯定有！”
司懿心一沉，在涂瑜期盼的视线下点了点头：“我会去寻他要。”
涂瑜离去后，司懿正准备去太渊宫，司命前来拜访。
随之送来的还有满满一房的灵药，那数量恐怕是他所有的库存。
司懿想要推辞：“多谢星君好意，我恐怕受之有愧。”
司命看着眼前端庄优雅，和记忆中那个活泼快乐的小姑娘几乎判若两人的司懿，抿了抿唇。
“我推演星象，你只需离开天宫，还有一线生机。”
司懿一愣，司命掌命星，却不能干涉他人命运。
如今却几次为她破例……
司懿心情复杂的摇头：“我……暂时不能离开。”
凤族还没有选定继承人，她不能随心离开。
司命苍眸更黯，没问缘由，点头转身要走。
司懿莫名有些难过，张口喊道：“玄庚，谢谢你。”
司命背脊一僵。
成为司命，便要丢弃前尘，玄庚这个名字，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用尽所有力气，他才没有回头。
太渊宫。
司懿有些局促的问：“陛下，你是不是有株叫天机草的灵药？”
沈朝眼神骤暗：“是，又如何？”
司懿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从头开始讲述。
“你还记得千年前和魔尊梵天那一战吗？你重伤垂死，后来又起死回生。”
“是我，用我的凤凰元丹救了你。”
司懿一口气说完才抬起头，却在看清沈朝神色时一愣。
沈朝毫无惊异，淡淡开口：“你说这个，是想用救命之恩来换天机草？”
第7章
沈朝的平静如一只大手缓缓的攥紧了司懿的心。
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微几乎宛若哀求。
“没有凤凰元丹，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只有用天机草练成神丹，才能续命。”
沈朝皱紧眉，似在考虑。
这一刻，司懿恍惚觉得自己像个贪婪的无耻之徒。
可实际上，她要的不过是沈朝本就欠她的……
忽然，殿内门传来一道惊慌的呼声。
“陛下！你在哪儿？”
司懿还未回神，便见沈朝猛地站起，朝门口走去。
她看见沈朝将一身白衣清瘦许多的素婉小心搂在怀中问：“怎么了？”
“醒来后你就不见了，我好怕。”
素婉颤着声说，那婉转声音足以让钢铁化作绕指柔。
沈朝温柔得像变了个人：“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司懿移开视线，墙上两人相拥的影子凝然不动。
她眨了眨眼，一股酸涩涌上眼眶。
安慰了好一阵，沈朝正要带素婉回后殿，似乎才想起司懿的存在。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之后再说。”扔下这句话，他便干脆走了。
司懿默然许久，才慢慢地走出太渊殿。
许多情绪纠缠，表面反倒平静了。
回到凤栖宫，她一下栽倒在地，明鸾大惊失色的去找天医涂瑜。
司懿迷迷糊糊的不知昏迷了多少日才醒来。
榻前却只有明鸾和涂瑜的药童侍奉。
“娘娘，你怎么样？”明鸾担忧至极。
司懿摇了摇头，望向药童问：“涂瑜哪儿去了？”
药童憋着嘴，委屈开口：“陛下要师父炼丹，师父不肯，陛下就把师父关进天牢了，娘娘，你救救师父吧……”
司懿一惊，莫名心中不安。
想了想，她直接开口：“明鸾，服侍我起身。”
天牢。
司懿看着眼前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涂瑜，又忧又怒。
“涂瑜，涂瑜……”她叫了几声都叫不醒，急忙命令狱长，“把门打开！”
狱长正要开门，一道冷厉声音传来：“住手。”
司懿转身，只见沈朝满面不悦走来。
她立刻质问：“你为什么如此对涂瑜？”
沈朝没有回答，只说：“与你无关，离开这里。”
司懿挡在牢前，一动不动。
僵持间，涂瑜虚弱的声音响起：“娘娘，天帝要用天机草让那个凡人逆天成神……”
司懿大脑一片空白，看向沈朝的眼神不可置信至极。
沈朝先移开视线，轻声说：“我也想救你，但是天机草只有一株。”
“凡人太脆弱了，我不能失去她。”
司懿想明白了那日沈朝的反常。
原来——他早就决定了那株天机草的归宿，甚至没有因为她的请求迟疑一分。
不能失去她，所以可以失去自己，对么？
呼吸有些窒息，司懿都惊讶自己此刻的平静。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
他们从出生就认识，一起长大，一起历险，成为夫妻，成为战友……
近万年的情谊。
为什么最后抵不过一个他仅仅相遇几十年的凡人？
心像被一把钝刀撕磨着切成两半。
司懿看进他墨色的眸子：“你非如此不可？”
“是。”
“即便逆天而行，有可能被废掉天帝之位？”
“是。”
“即便……”司懿深吸一口气，“我会死你也不在乎是吗？”
连续的问题让沈朝心中猛地升起烦躁。
他清楚司懿为了他的确身受重伤。
可是，她是凤凰，又不像素婉只是个凡人，哪有那么容易死！
“是。”他紧皱眉头，眸间冰冷，“可你是凤凰，死了也能涅槃重生不是吗？”
第8章
一刹那，司懿的心口像被掏了个大洞，痛到麻木没了知觉。
气氛几乎凝滞。
好半天，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放了涂瑜，你要逆天是你自己的事，莫要牵连他人也替你担上因果。”
沈朝一愣，突然有些不敢再看她那悲切到极致的眼神。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沈朝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司懿搀扶着涂瑜回到住所，看着他服下疗伤丹药。
见他好转才开口：“今后你不要再去想天机草，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涂瑜一顿，着急道：“娘娘，那您怎么办？”
失去凤凰元丹，司懿若死去便再也不能涅槃！
司懿垂下眼，掩饰眼中苦涩。
“就当我命该如此。”她最终轻声道。
回到凤栖殿。
司懿坐在窗前思虑良久，叫来明鸾吩咐：“你去准备准备，通知启儿，我们过几日便回凤族。”
司启是她唯一的胞弟，火凤一族仅剩的血脉。
明鸾意识到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颤声答：“是。”
司懿又取来纸张，写下天宫的后续事情安排。
自这日后，司懿明显感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离去前一日，司懿来到太渊宫，想见沈朝最后一面。
仙娥前往通报，却来回禀她：“陛下说……不想见您。”
司懿愣了一瞬。
站了片刻，她隐去身形，只打算看沈朝最后一眼便走。
司懿走到后殿，悄悄靠近半开的窗沿。
隐约的对话传入她耳畔。
“陛下，您为什么不肯见天后娘娘？”
“我见到她便后悔……若我没娶她，是不是你就能好好嫁给我，也不用担心所谓的天罚……”
周身突然冷得刺骨，司懿不确定自己的心是否都冻成了冰。
望着殿内相拥的人影，她默默转身，像从未来过一般离开。
第二日，司懿正收拾最后的东西，便听到殿外一阵急促脚步声。
接着门被推开，涂瑜的药童哭着大喊：“天后娘娘救命！天帝要杀了我师父！”
司懿一惊，急忙起身带着药童朝太渊宫而去。
路上，司懿问药童：“到底发生了什么？”
药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帝自己炼不出神丹，半夜将我师父抓走了。”
“师父怎么都不肯炼药，天帝就打断了他的双腿……呜呜……师父……”
司懿心口一揪，越发催动法力加快步伐。
司懿闯入太渊宫，一掌轰开了蒙着结界的殿门！
只见拿着剑的沈朝猛然转身，与她惊骇的视线相对。
而他的身前，正是浑身血迹，似乎气息全无的涂瑜。
司懿的大脑一阵空白。
她冲上前推开沈朝，蹲了下去。
“涂瑜……”
司懿颤抖着轻轻触碰地上的涂瑜。
只见他的胸前一道贯穿的巨大剑痕，源源不断的鲜血染透了他身下的地毯。
司懿一边给他输入法力，一边抖着手将金丹往他嘴里塞。
终于，涂瑜睁开了眼睛。
看见司懿，他黯淡的眼微微亮起，下一刻又黯淡下去。
涂瑜拼尽全力发出声音：“娘娘……涂瑜……不能再继续追随您了……”
“对不……起……”
他伸出手，想不顾君臣之礼拭去司懿的眼泪。
可还未碰到，他的手就重重落下。
司懿整个人如在梦中。
她还在输入法力，可三息之后，声息全无的涂瑜便化作了一只浑身是伤的三尾白狐。
司懿恍然想起，千年前她从魔族手中救下的那只小白狐。
也曾仰着头问她：“天后娘娘，我可以追随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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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司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