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下得小一些了。我的油伞也破了二个洞,全身上下都淋湿了。这样的狼狈不堪,也不好意思去医院。只能先到张平处了。
张平是我最好的同学。自己两人分配在不同的连队。不可能天天相处。但因为直属连就在团部马路对面,每次去团部供应站玩,就会去那儿蹭饭吃。张平心地善良,为人随和。在生活和工作上很要求进步,慢慢两个人的话就少了。去的次数也少了,但这丝毫不影响我的指尖的友谊。
到了那儿,张平觉得很奇怪。今天怎么到傍晚,而且冒着雷暴雨还来。我说看连里的住院病人来了。张平说我认识吗?我并没有回话,不耐烦地说别废话,有干的衣服借我穿一下。
穿上了干衣裳,我直奔医院。
进了医院门,看门人依旧是陆大爷。我将从张平那儿掳来的几个桃子,塞到他手里。大爷客气了几句就说“快进去吧,你表姐刚打完点滴。”
我三步并作二步进了床房。敲门进去。见她两人都在。
“啊,下这么大雨还来。”过姐姐说。
“十天未见了你了,我惦记你了。”
“你这小萝卜头也太呆板了。改日也可以呀!”
“过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我从随身带的小书包里,拿出用油纸包的《桃花扇》的剧本来,说“我珍藏的宝书!”
老远,过姐姐已认出书名来了,我把书递给她。
“这个版本的我没有看过。”过姐姐翻着书说。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芳芳叹了口气说,是你呀,吓死我了。
“我怎么招啦,会吓着你了?”我不解。
“你看她手里拿着什么?”过姐姐说。
“一本笔记本呀,有什么稀罕的呀。”我说。
“你再打开看一看。”
不用我打开,芳芳自己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首页上写着“一双绣花鞋”
呀,我太熟悉这排字了。这是一本手抄本的书名,连里倒是有人看过。不过我们在田里干活时,听别的班的人讲过故事,挺惊险和可怕的。怎么会在她手里,我刚想问。过姐姐说“小林子,这种手抄本有啥好看的,胡编乱造的没有一点艺术性。”
我听了就不吭声了。但就在我接书那一刻,发现芳芳的右手缠满了纱布。便问“你的手怎么啦,受伤了?”
“岂止是受伤,五个手指头全没了。”过姐说。
啊,没有手指头如何吃饭、干活、写信?
“她自己作的呗。”过姐说着又想拉起芳芳的手来。可是够不着,只能叹了口气。
芳芳的爸爸是城里工厂的一个干部,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掌上明珠。由于她体弱多病,从来不做家务。养得像千金小姐似的弱不禁风的样子。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运动开始了,她也成了被动员的对象。不过,她父母坚决不同意女儿下乡。她家就变成了学校的钉子户。
后来学校向上报告,找到芳芳父亲厂里,通报情况。
正好这上万人的大厂里,有不少的人坚决不让子女到农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