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着眉眼,没有出声。
这是我们离婚冷静期的第四个月,周颂又带女人回来了。
这四个月以来,他已经换了不下二十个女人。
有娱乐圈刚火的小花,也有大学生,总之各有风情。
离婚是我提的,我没资格管。
从我得知,我爸是因他爸而死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我只觉得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着,疼得入骨。
我在客厅坐了一个小时,才缓缓走上楼,敲响了卧房的门。
开门的是周颂。
他赤裸着上身,手臂外侧挂着水珠,下身只穿了一个内裤。
“有事?”男人俊美蹙起,似是很不耐烦。
我抿着唇,声音微颤:“我看你喝多了,煮了醒酒汤……”
“谢了。”
男人接过我手上的茶壶,“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片刻,卧房内传来了他的温声细语。
“待会儿我亲自开车送你回家,乖。”
房间隔音似乎不太好,男人温柔地声音传入耳际,我愣了一下,牵出一抹苦笑。
看样子,两人该做的“事”已经做了。
这种温声轻哄,原来是独属我的,现在却变成了一剂给其他女人的定心良药。
只要肯陪他上床!
我不愿意再想了,回到楼下临时整理出来的卧室。
窗外亮起一束霸道的疝气光束,我走到窗边。
眼睛一直盯着周颂的车,直到它缓缓的驶出周家大门。
我视力太好,能清晰地看到男人贴心地帮副驾的女人系上安全带。
他干净完美的脸,和那女人贴得很近。
从我的角度看,就好像在接吻。
可真甜蜜。
他们,也曾有这样的时候。
从大学时追他四年,到毕业后结婚,他们被无数人羡慕……
直至爸爸的噩耗传来……
直到车尾灯变成了黑点,我才呆呆地走回桌前坐下,她盯着电脑上备课页面的PPT,瞳孔涣散,在走神。
墨蓝色的宝马750停到了环山别墅山下的公交站旁,男人踩了一脚刹车。
他纤长的手指捏着一沓百元人民币,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女孩儿的腿上:“滚吧。”
“谢谢周少……”女孩儿被他一瞬间的变脸吓得腿都有些软,扣开车门
直到墨蓝色的宝马750渐行渐远,女孩儿才打开手机,想找个人吐槽。
“跟周少爷的春宵一刻怎么样?爽不爽?”
“宝儿,你搭上周少爷,可得苟富贵啊。”
“……”
女孩儿满脸愤愤,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划过,回着闺蜜消息。
“这个周颂是不是不行?把我带去他的别墅,就晾在卧室,什么都不做,他自己洗澡喝茶看电影,一点反应都没,还是不是男人啊?……难怪他老婆说什么都要跟他离婚,原来是个立不起来的。”
周颂把车开到洗车行,特意嘱咐,好好清洗副驾驶的座位。
他打开手机,给助理阿江发了一条消息:明天开始,你跟着夫人,要把她的一切动向,事无巨细的报给我。
“收到”。
男人干净的手指划过屏幕,调出了一份视频,是实时的监控录像,画面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正在熟睡。
背景是我的卧房。
“阿筠,这就是你非要离婚的代价。”
周颂按下了手机的电源键,碾灭指尖夹着的烟。
最后一口烟气,从他菲薄的唇中溢出,弥漫在深秋的黑夜中,久久挥散不去。
隔天。
我任教的大学是个私立本科,学生家里都很有钱,很多都是过来镀金的,方便以后出国留学。
我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摆着一大束红玫瑰,显得格外的鲜红夺目。
一个年轻女老师调笑道:“筠筠一来啊,就能看到咱们周公子送的鲜花。这结婚五年,比我家那个刚处了五个月的,还要甜蜜浪漫呢。”
“是啊,周家可是咱们黎州市首富,筠筠婆婆优雅,公公又有权有势,真是人比人,羡慕死人。”
周颂,黎州市首富周家的继承人。
更难得的是,他眼里除了我,是没有别人的。
我敛着眸子,并未搭话。
我和周颂大概……没有可能了。
当年他愿意和自己结婚,想必是因为我追得太紧了。
结婚这么多年来,他也并未爱上我。
这点从他最近换女人如同换衣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我心里清楚,这绝对不可能是他送来的。
我走到桌前,看了一眼上面的小卡片。
卡片上是手写体的“happy birthday,my princess。”
这字好看得出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花是卓澜风送的。
【谢谢你的花】我微信发给卓澜风。
【客气。】对方秒回。
紧接着,是他发来的第二条微信消息:【晚上我请你吃饭,为你庆祝生日?】
“不了,卓老师,晚上我老公会陪我。”
我在输入框里打好字,犹豫再三又删掉了。
我哪来的老公?
不仅不是老公,还是我的仇人。
“对不起,卓老师,晚上我有事,走不开。”
卓澜风是黎州大学的副校长,为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跟她是青梅竹马。
他从小就对我体贴入微,照顾的比周颂都要周到。
他的心思,我不是不懂,可我无法回应。
自从我结婚之后,便刻意远离他,时刻保持着已婚妇女该有的分寸感。
卓澜风是个君子,我不喜欢的,他便从来不做。
如今他三十了,至今未娶,甚至到了不近女色的程度。
认识他们的人都说,卓澜风始终等着她。
我一直把卓澜风当邻家哥哥,从来没有别的想法。
拒绝,总比吊着人家好。
“滴滴滴滴——”
我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被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吓了一跳。
是黎州市精神医院的电话。
“喂?”
四个月前我妈妈突然疯了,医生诊断出来是妄想症,必须要住院治疗。
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嘈杂,甚至有点刺耳,许久才有一个慌张的女声说道:“温小姐,您现在必须马上来医院一趟,您母亲失踪了!”
失踪?那么大个活人在医院失踪了?
我抓着手机的手指捏紧,我眼眶一下就红了,整个人强行镇定住。
我匆匆忙忙得抓着车钥匙跑出办公室,迎头撞在了前来巡察的卓澜风的身上。
“阿筠?”
看我惊慌无措的样子,男人拽住我的手臂,眉头紧锁,满眼心疼的关心我。
“出什么事了?”
“我妈失踪了。”
我声音发虚,解释了一句,一刻也没敢多留。
卓澜风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喊道,“有事打电话给我。”
车载电话外放着护士的声音。
医生们找遍了整个医院,也找不到人。
“我每个月花那么多钱,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等红灯时,我差点追尾,还好及时踩了刹车,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安全带勒的肩膀一阵剧痛,我忍不住放声大哭。
半年前,我父亲莫名其妙的失踪。
又过了两个月,警察查到父亲意外死亡,紧接着妈妈又被诊断出来妄想症,成了疯子。
再是周颂……
我总是宁愿从未遇见过周颂,或许只要他们躲着周家躲得远远地,我那个父母恩爱的家会一直存在。
到医院时,我拨了110。
警察说,妈妈失联的时间过短,没法定性为失踪事件,不能出警寻找。
我只好自己找。
可我把妈妈之前喜欢去的地方,全都跑遍了,但就是没找到人。
夜幕将至。
大街上,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脸上,身上,冷冷的把她打醒。
我掏出手机,在通讯里里翻了翻。
眼睛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我用冷得发颤的手指点了上去。
周家权势滔天,也许能把妈妈找到。
我的手指已经冻僵了,触碰到手机硬质屏幕时钻心的疼。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现在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无论多少遍只有女人机械的声音,无法接通,无法接通。
我又打了他的办公室的座机,周家害我失去了爸爸,能不能至少帮我找妈妈。
电话接通了,我惊喜一瞬。
却是一个公式化的女人声音:“喂?您好。”
“我找周颂。”
“周总正在忙,请问您有预约吗?方便留一下名字?”
“我没有预约……我,我是他……”
妻子二字,在我舌尖绕了绕,怎么都无法说出口,说是前妻又显得格外戏谑,我顿了顿,“我是温时筠,如果他回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如果总裁回来,我们会转达的。”女人话落,电话里只剩忙音。
我机械的打开微信,想给周颂发消息,希望他能看到。
却在朋友圈的红点旁,看到了周颂的头像。
一分钟前,他刚转发了合作企业的一条推广广告。
这是他的私人微信,除了他,没人能操作。
我死死的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删了原本打在对话框的求助。
不是忙,不是接不到,他只是不愿意理她而已。
我望着大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大雨下的天空泛白,看不清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的模样。
我与世间格格不入,一辆银白色的奔驰停在我的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卓澜风坐在驾驶位上,他喊我:“啊筠,上车。”
我衣服已经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卓澜风怕我冷,把暖气调到最高。
他穿着西装三件套,外套已经脱给了我,领带已经扯开,解开了脖颈间的两个扣子,饶是如此,锁骨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汗。
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温柔的看着我:“冷吗?要不要把温度再调高一点?”
我缩在他的外套下面,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不用了。”
他声音温和:“刚才我去医院,阿姨已经被人送回去了,他们打你电话打不通,我这才出来找你。”
“我妈已经回医院了?!”
我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是。”
我掏出手机想联系医院,结果一按电源键,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我咬了咬下唇。
“用我的。”一个男士手机就丢了过来,卓澜风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轻声道,“没有密码。”
“谢谢!”我赶紧给医院拨了过去。
“我是顾女士的家属,我妈妈现在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