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在乡下洞若(鄢文龙)

楚天看文化 2024-04-19 06:15:35

那年,我在乡下

洞若(鄢文龙)

1995年,我从一所矿务局中学调动到了一所乡下农村中学。

临走的当天,只有简单的行李,除了妻子牵着孩儿,没有车儿,没有鞭炮,只有几个刚好路过的、好奇的、目光中透露出鄙视的看客。

进城失败了,进重点中学无望了,从前的梦想落空了。

原来,这一世态早就被杨绛一针见血:“惟有身处卑微,最有机缘看到世态人情的真相。”

事实上,只有在潮水退去时,才会知道谁一直在裸泳。

报到的当天,教办并没有把我安排到中学。

一看到调动表上没有了盖章的空间,领导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搁置而已,于是拟安排在中心小学过渡,可是,我却心灰意冷,我在想:由大型企业到农村,由中学到小学,肯定要遭人笑话。

于是,提出请求,最好还是安排在中学。

领导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被安排到了中学。

我被安排到了320国道的马路边租住,从此成了马路天使。

我由教语文改行教数学,我当然教不了数学;于是又改教体育和美术,其实也教不了,于是校长让我上体育课时只管吹口哨,让孩子跑步,上美术课时只管写美术字。

就这样,夜晚,我每天在房子里静听货车来往的噪音,毕竟,喧嚷纷杂的日子里,最好的活法是定期将心门锁上;

就这样,夜晚,我每天与老鼠在小路上听着狗叫的声音,一惊一乍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回到宿舍;

就这样,白天,在长满野草的操场吹着口哨度过风吹日晒的时光;

就这样,白天,在教室里一笔一画的勾勒着自己都看不下去的一个个憋足的美术字。

有一天,楼下,校长办公室门前挡了个水泄不通,好不热闹。我好奇地凑了过去,也想一探究竟。

原来,他们在议论:“谁就评上了高级教师?”

原来,他们在争相抢着传看高级教师证书。

终于轮到我了,我才发现就是自己的证书。

于是,课后,有老师提醒我,像我这样的高职称优秀教师全校就一个,应该去找找校长。

生活上,一个月想花完十元钱都是一种奢侈,一种无法用完的奢侈;

世态上,看着年轻人对爱情的渴望都只能是一种奢望,那种厕所式的男多女少的配置,只为他们感到遗憾,甚至异性之间的握手都创作出一种奇迹:隔空相握。

交通上,常常患难。有一次,我想当然的理解:就在城边上,就十分钟,就一元钱,当然提前十分钟乘车就可以。可是,当我去车站购买时,却不卖票,不载近程客。返回城里,同样困难,早已空无虚席。

因为,没有安排我的专业课,我便有了更多的业余时间学习。

在宿舍里,我深受陶渊明的影响:“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每天静心的阅读着。马可·奥勒留在《沉思录》中说得好:“宁静不过是心灵的井然有序。”

在宿舍里,我深信:阅读,是最好的串门方式。芥川龙之介说得好:“读书到了最后,是为了让我们更宽容地去理解这个世界有多复杂。”在这个大跨界的世界,唯有不断学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有暂时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

在宿舍里,在写作的间隙,总有一处供我的目光停靠,有了时间的积蓄,我撰写出了第一部处女作:《快速短文写作》。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挂东西。

生活告诉我:一个人,不要只顾着低头拉车,也要抬头看路。梦想,其实是可以转弯的。山穷水尽时转个弯,穷途末路时调个头,往往就能收获峰回路转的惊喜。今天的蹲下,是为了明天跳得更高。

今天,才顿悟:曾经的异想天开,都将变成未来的日常。我们总是在仰望和羡慕着别人,一回头,却发现自己正在被别人仰慕和羡慕着。

如果,还有这么一天,我愿,待在乡下一隅,享受当下,那无边的……

2024年4月17日于观澜湖畔抱朴书院洞若工作室

作者简介:

鄢文龙,大学教授,自由学者,独立作家。曾任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复旦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高级访问学者。江西省高考语文命题人。师从著名音韵学专家刘晓南先生,著名修辞学家吴礼权先生。中国思辨教育研究会副会长,中国修辞学会副秘书长,中国语文现代化学会理事,中国模糊语言学研究会常务理事。

出版散文集《月在波心》《月点波心》,长篇小说《相爱,只为情》,传记《周德清评传》《姚勉评传》《晚唐巨擘郑鹧鸪》《梁寅评传》,文学评论《颠覆与超越——史铁生文学作品的修辞化生存》,古籍整理《严嵩诗集笺注》《揭傒斯全集笺注》《苏辙筠州诗文系年笺注》《正德袁州府志校注》等,发表文章20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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