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札》

小小星光 2025-04-04 18:34:33

惊蛰刚过,雨丝便织成了悬在檐角的帘。昨日归家途中,行道树的枯枝在天际勾出水墨皴痕,我裹紧风衣暗忖:人间三月,怎还不见春信?今晨推窗,却见香樟树顶早擎起层层新绿,细密叶芽浸在雨雾里,像浮着一汪翡翠烟——原来春神从不爽约,只是我这双混沌的眼,总错过她蹑足而来的时刻。

前些日子陪上司交材料,瞥见政务大厅里浮动的年轻面孔。穿灰西装的女孩们传阅着咖啡订单,讨论限定杯套该贴在手机哪个位置。她们处理述职报告时游刃有余,接听领导加班指令时面色如常,仿佛人生就该这般从容拆解成待办事项。我站在玻璃幕墙折射的光晕里,忽然成了不合时宜的旧书签,既嵌不进同龄人的下午茶话题,又够不着社会时钟要求的刻度。

除夕夜收到故人讯息,对话框里跳出连绵的"慢慢来"。这三个字在手机屏上开成昙花,照亮我独行至暗巷的惶惑。我们说起当年教室后窗的爬山虎,说起如今各自揣着隐疾在生活褶皱里跋涉。他说起房贷利率时,我正在数药盒里的氟西汀,却听见电流传来轻笑:"你看香樟树抽新芽,难道还要查黄历选时辰?"

此刻红灯将我的影子钉在斑马线前,信号灯旁的老树正把枯枝探向天际。那些嶙峋的线条让我想起契诃夫笔下的桦树:"它活着,并且相信着什么。"树影婆娑间,忽然读懂办公室女孩们流转的咖啡杯——那何尝不是对抗虚无的符咒?我们都在用琐碎仪式喂养内心未驯化的部分,像古人用桃符镇住年兽。

暮色漫过梧桐大道时,我撕开新买的速溶咖啡。铝箔袋内侧印着模糊的星座运势,热水注入的刹那,那些油墨字迹在蒸汽里舒展成谶语:所有错过花期的草木,都在酝酿更磅礴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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