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挂钟敲响十二下时，李桂兰第三次解锁了女儿淘汰给她的旧手机。屏幕蓝光照着布满皱纹的脸，转账成功的提示还停在支付记录第一行——"向王宇转账20000元"。这是本月第三次，金额从三千涨到两万，每次备注都写着"借款"。

她把手机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压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客厅里堆着女儿刚寄来的进口保健品，包装盒上印着看不懂的外文，和厨房里没舍得扔的咸菜坛子形成刺眼的对比。

"妈，这个月奖金到账了。"林晓晴进门时带进一阵香风，新买的羊绒大衣搭在臂弯，手机屏保还停留在某奢侈品官网页面。李桂兰盯着女儿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上周生日女儿送的礼物，说是花了半年积蓄。

"你王叔说在银行看见你办贷款..."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碗碟碎裂声打断。林晓晴手抖得握不住汤勺，滚烫的鸡汤溅在刚拖净的地砖上，"那是...那是公司周转需要。"

深夜的城南写字楼17层，林晓晴对着电脑屏幕揉太阳穴。微信对话框里躺着房东催缴房租的信息，客户发来的合同修改意见铺满整个屏幕。她点开手机银行，余额显示栏的数字让呼吸都变得困难——外企主管的头衔背后，是连续三个月被推迟发放的绩效工资。

当防盗门被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李桂兰时，挂钟指针已重叠在"4"的位置。她看着女儿轻手轻脚摸黑进屋，真丝衬衫肩线处有道不起眼的褶皱，那是挤地铁时被安全护栏勾出来的。

"这钱到底去哪了？"老人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像把刀子，把黑暗劈成两半。林晓晴看着转账记录截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永远不会知道，王宇是帮她做假流水的中介，那些备注"借款"的转账，都是为续房贷演的戏。

晨光透过纱窗时，李桂兰正在数铁盒里的存折。三本不同颜色的折子摊在褪色的绣花桌布上，最大那笔定期存款还有三个月到期。"妈给你凑了十五万..."话没说完，存折就被女儿发颤的手推回来。

真相是在暴雨夜揭开的。林晓晴举着淋湿的房产证冲进门，贷款合同上鲜红的印章刺得人眼眶生疼。李桂兰摸着写有自己名字的房本，想起女儿这些年总说"公司宿舍条件好"，想起她推说工作忙两个月才回一次家，想起每次视频背景里刻意调暗的灯光。

"您总说老房子漏雨，次卧的墙皮都发霉了..."林晓晴跪在地板上擦母亲衣摆的雨水，昂贵的大衣早被扔在角落，"我想着等贷款还完，就接您去新家养老。"

老式冰箱突然启动的嗡鸣声里，李桂兰摸出枕头下的布包。层层手帕裹着的银行卡还带着体温，"密码是你生日"。这个拒绝使用移动支付的老人，此刻把卡片塞进女儿掌心时，手指划过那些为做手工活留下的茧子。

三个月后的清晨，搬家公司卡车停在老小区门口时，保安老张瞪大了眼睛。他看见总穿职业套装的林主管扎着马尾，t恤衫上沾着墙灰，正把咸菜坛子往纸箱里塞。阳台上那株养了二十年的茉莉花，被李桂兰用旧床单仔细包好根系。

新家的飘窗洒满阳光，母女俩并排坐在从老屋搬来的藤椅上。林晓晴手机震动，银行入账通知显示着刚刚到账的季度奖金。她当着母亲的面按下转账键，备注栏第一次明明白白写着："给妈妈买新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