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流落民间时，曾与我成婚。
可他回京后，却嫌我是一个粗鄙村姑。
他让我做最低等的丫鬟。
为让白月光放心。
他将我许配给侍卫。
他和白月光新婚之夜，让我在屋外听了一夜。
可见到我和侍卫恩爱情感笃后。
他却悔了。
想用千金换我重新爱他。
可爱意岂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1
慕玄烨出现时。
我正因晾晒衣服时，不小心把衣服掉地上了，而跪在地上挨训。
「果然是山里来的村姑，上不得台面，晾衣服都做不好！
「小贱蹄子，还不赶紧把衣服拿去洗干净！」
管事嬷嬷叉腰瞪我，满眼嫌恶不耐。
我赶忙拾起地上沾染尘土的衣衫。
一抬眸，就撞进了一双冷沉漆眸里。
慕玄烨正站在不远处，冷眼看向我这边。
他一身月白锦袍，墨发高束，面如冠玉。
好看得仿佛天上谪仙。
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衣衫华贵的女子。
女子容貌姣好，身姿纤细。
只一眼，我便急忙低下头。
不敢再看。
来这昭王府我学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不可直视主人。
管事嬷嬷也发现了慕玄烨和那女子。
灿笑着跟慕玄烨请安。
慕玄烨未发一语便抬脚走了。
我一抬眸就见到他离开的背影，和跟在他身边的女子。
大概为了照顾旁边女子的走路速度。
慕玄烨走得很慢，一直与女子并肩。
嬷嬷一转头，朝我厉喝。
「还不赶紧去洗衣服！
「别痴心妄想了，人家李小姐可是国公府嫡女，是咱们王爷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你这样的山野村姑，给李小姐提鞋都不配。」
手里的衣衫湿漉漉的。
我的心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是呀！
地上泥，哪能遥想天上月啊！
哪怕月亮坠地，曾与地上泥有过短暂相伴。
可月亮，终究还是会回到天上去。
2
我是一个采药女。
两年前，出门采药时，在山脚见到了重伤昏迷的慕玄烨。
那时他一身靛蓝锦袍染满鲜血，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
我本不欲多管闲事。
毕竟我只是一个养活自己都费劲的孤女。
可我正欲抬脚离开时，却被躺在地上的男人拉住了衣摆。
男人声如蚊蚋，气息奄奄。
「姑娘，救救我。」
踟蹰片刻后，我还是找来一块木板。
将男人拖回了家。
三个月后，男人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为给男人治伤，我那本就不多的积蓄也花完了。
我想让男人离开。
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言辞恳切。
「阿云姑娘的救命之恩还没报，我岂能一走了之。
「更何况，我家里人都被仇家杀了，也无处可去。」
我很头痛。
捡到他时，他一身锦衣华服。
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可他竟连家都没了。
他长得真好看。
比村里张家那秀才还好看。
养在家里，倒也看着舒心。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如何？」
男人怔了怔。
但很快便弯唇笑道:「姑娘若不嫌弃，我自然是乐意。」
就这样，我们拜了天地，成了亲。
只是那时，我只以为他叫穆华。
不知他竟是身份尊贵的昭王，当今新帝一母同胞的弟弟。
3
那时，穆华白日里对我总是很冷漠。
挑水，洗衣，做饭，都仍是我一个人在干。
我原本也是打算让他帮忙的。
可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我又不忍它们变得像我的这样粗糙。
成婚后，穆华更是习惯了我的照顾。
他真的很矜贵。
家里的粗碗，粗布衣衫，我习以为常的吃食，窄小偏硬的床榻……
似乎都让他忍不住蹙眉。
没办法。
我每天只能更早起床，上山采药。
家里的碗也换成了细瓷。
给他买了成衣铺的细腻棉衣。
床榻也扑了软垫……
见他爱看书写字。
还给他买了笔墨纸砚。
村里的婶婶们都说我人傻。
别人有了夫君，家里重活累活都给男人做。
只有我不让家里的夫君干活儿，还像块宝贝似的养着。
可穆华身体那般弱，我是真不舍得让他干活儿。
而且穆华也不像他们说的那般不好。
夜里，欢好时，他可好不惜力。
每每都掐住我的腰，折腾一两个时辰。
直到我受不住，泪眼朦胧地求饶，他才放过我。
娘亲曾说过，一个男人肯在榻上对你使劲儿，那这个男人就行。
我一直以为穆华虽白日待我冷，夜里却如火般滚烫，一定是喜欢我的。
那时，我不知，男子即便不喜欢一个女子，也能和她榻上缠绵。
4
被罚跪，我膝盖又红又肿。
别说走路，腿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好在住我隔壁屋的哑嬷嬷给我上了药，才没那么疼了。
哑嬷嬷算是整个王府对我最好的人了。
其实，刚进王府时，大家对我还挺客气。
大致见我是王爷带回来的人。
可过了一段时日，他们发现王爷根本不搭理我后。
就开始对我颐指气使。
将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都丢给我。
好在我以前做惯了粗活，力气也大，并未觉得多累。
可我时不时就会犯错。
罚跪，挨饿，挨打，就成了家常便饭。
见无论怎么磋磨我，王爷都没说什么。
他们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
我躺在榻上，没忍住幽幽叹气。
我想家了。
在家里虽没这王府的堆金砌玉，吃穿用度都很差。
但我有力气，会采草药，偶尔还能捕猎点野兔。
日子过得还是舒心的。
更重要的是，村里可没王府如此多的规矩，稍不注意就会受罚。
而且村里的婶娘叔伯们都对我很好。
没有人会看不起我，欺辱我。
可……村里没有我的穆华了。
5
我是被一股燥热感给闹醒的。
醒来，才发觉身上趴着一个人。
今晚无月，室内漆黑一片。
我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
他大致察觉我醒了。
在我快惊呼出声前，眼疾手快捂住我的嘴。
单薄的里衣被三两下撕碎。
又破布被揉成团，塞进我嘴里。
男人不顾我的挣扎。
将我的手举过头顶。
不管不顾地闯入。
我只能含混地「呜呜」出声。
窗外倏地起了大风。
淅淅沥沥落起了大雨。
庭中那棵芭蕉树，在疾风骤雨里晃晃荡荡。
狭小的下人房内，热气氤氲，被翻红浪。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停下。
他终于松开我的手，扯出我嘴里的布条。
然后，利落地翻身下榻。
开门离开了。
我躺在榻上，浑身瘫软如泥。
6
第二日，我一推开门，就见到了慕玄烨的侍卫萧贺。
他手里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语气很冷。
「阿云姑娘，这是王爷让我端来给你的。」
我没有犹豫，端过来，一口饮尽。
萧贺面露讶异。
大致没想到我能喝得如此干脆。
可他不知，这药我早就喝惯了。
和慕玄烨成婚后。
我心里高兴极了。
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怀上孩子。
到那时，我不仅有夫君。
还会有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
我终于又会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可新婚第二日，我正羞赧地收拾狼藉的床榻时。
慕玄烨却幽幽说道:「待会儿去药铺配些避子药吧。」
我铺床的手顿住。
心顿时凉了个半截。
避子药，不就是让女主无法有孕的药吗？
他这是不想让我怀孕？
明明昨夜云雨时，他那般温柔体贴。
他怕我太难受，一直克制又轻柔。
虽身体酸胀难受。
我却幸福得想落泪。
娘，我找了一个很好的夫君。
可我没想到，他竟不愿我怀孕。
大致我的脸色太过惨白。
慕玄烨烦躁地蹙眉。
声音却轻柔下来。
「阿云，你如今年龄还小，过早孕育孩子，对你身体不好。
「等你再年长几岁，我们再要孩子也不迟。」
那时我不懂。
明明村里的翠花成婚不过两月就有孕了。
所有妇人似乎都是如此。
她们有些年龄比我还小，早就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
慕玄烨却还说我年龄小。
大致他的声音太温柔。
我仿佛被蛊惑般，点了点头。
就这样，和他成婚一年。
我便喝了一年的避子汤。
7
萧贺走了。
我看着他走前塞进我手里的蜜饯发愣。
这是慕玄烨让他给我的吗？
可从前，我嫌避子汤太难喝时，他可没这么体贴。
他那时只会说:「避子汤虽苦，却远远不及生子之痛。」
昨夜那人捂住我的嘴后没多久，我便认出是慕玄烨了。
他虽一直未曾出声。
可我和他做了一年夫妻。
他身上的气息，和他沉闷的呼吸我都很熟悉。
更何况，这是规矩森严的昭王府。
除了他，没人敢半夜翻进别人的房间。
我只是很纳闷，他为何突然就来我这里，还和我做那种事。
明明，昨日我才看到他和李家小姐言笑晏晏。
大概是吃醉酒了吧。
昨夜，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8
大概因为膝盖受伤未愈。
昨晚又被慕玄烨折腾了很久。
我膝盖疼得很厉害。
头脑也昏昏沉沉。
我向管事嬷嬷请假。
她横眉立目怒斥。
「大家都干活儿呢，你这小贱蹄子，休想偷懒！」
没办法，我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干活儿。
可洗衣服时，我头脑昏沉。
「咚」地一声栽进了水池里。
来不及呼救，就狠狠呛了好几口水。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时。
我被一双有力的手拖起，游向了岸边。
我这才发现，是萧贺救了我。
我赶紧向他道谢。
萧贺一如既往的眸光冷沉，松开了搂着我腰的手。
一抬眸，我就见到了不远处的慕玄烨。
他的目光很冷，定定看向我的腰侧。
「王爷府里何时来了个丑丫头啊？」
循着声音，我这才看到，慕玄烨旁边还站着一个紫袍公子。
手里摇着折扇，语气轻佻又随意。
我这才惊觉，掉进水里后，我刘海散开。
露出了额头上，一块拇指大小的疤。
良久，我才听到慕玄烨凉凉的声音。
「不过一个山野里来的丫头罢了！」
「哦？不会就是你流落民间时，救你的那个村姑吧？」
说罢，紫袍公子朝我走近。
行至我面前。
他用折扇挑起我的下颌，细细打量。
我心里抗拒，却不敢动作。
能和慕玄烨站在一起的人，非富即贵。
我心知自己得罪不起。
可我浑身湿哒哒的。
衣裙紧巴巴地贴在身上。
在他明晃晃的打量目光下，我浑身都不舒服。
我正局促时，一件黑色大氅扔到了我身上。
我抬眸就对上了慕玄烨沉暗的目光。
9
紫袍公子轻笑出声，朝慕玄烨说道。
「这姑娘虽脸上有瑕疵，长得倒也清秀。
「尤其这玲珑紧致的身段，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王爷，能不能割爱呀？
「王爷放心，我府内刚送进来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
「我都还没碰过，我愿用她们三人换这位姑娘！」
我愣住了。
慕玄烨也愣住了。
见慕玄烨没点头同意。
紫袍公子摇着折扇，挑眉。
「王爷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慕玄烨薄唇紧抿。
良久，他才嘲讽道。
「她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容貌还丑陋，怎么比得上杨世子府中三个美妾！」
「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也想换换口味。」
「杨世子如果不介意她没了清白的话，本王倒是无所谓。」
紫袍男子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
他颇嫌恶地退后几步。
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
「王爷还是当我没有提过吧。」
言罢，两人又并肩走了。
离开前，慕玄烨朝萧贺吩咐。
「带她走，别在这里碍眼！
「那件大氅，待会儿记得烧掉！」
他这是嫌我碰过，就脏了吗？
来到京城后，我便知晓我和慕玄烨的身份天差地别。
可这样被他在别人面前说出我「没了清白」，我真的如坠冰窟。
明明我们拜过天地，做过正经的夫妻。
如今，他却用这几个字来羞辱我。
可很快，我便也来不及思考更多了。
我晕了过去。
10
梦里，我又回到了村里。
那时，我刚将慕玄烨救回家不久。
我请来镇上最好的郎中给他看伤。
郎中说他伤得很重，心脉受损。
而他开的药里，缺了一味十分稀缺的药材。
没有那味药，他的伤无法根治，日后他会三不五时地胸口痛。
我问完了镇上和县里的药铺，都买不到那味药。
后来，无意中听一个老郎中说黑山崖的崖边有可能长出这种药草。
我想也没想，便买了几个烧饼，孤身去了黑山崖。
皇天不负有心人。
经过我三天三夜的找寻，终于在崖边找到了药草。
可那药草长于断崖的崖壁上，一般人根本够不着。
崖底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根本没人愿意拿命去拼。
我用绳子绑在大树上，攀下悬崖，差点跌落悬崖，才好不容易摘到了药草。
可不小心被崖顶的石块击中额头，血流不止。
那时，我根本顾不得自己的伤，赶回家送这株药。
因没及时诊治，我额头就留下了这块疤。
11
我睡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
我果然身体皮实。
哑嬷嬷说多亏王爷身边的侍卫给我送来药。
在院子里扫地时，我正好碰到萧贺。
我拦住他，给他递去一双我自己做得鞋。
「萧贺，谢谢你救我，也谢谢你的药。
「这是我自己做的鞋，你不嫌弃的话……」
我话还未说完，萧贺已经把鞋拿走。
红着耳尖说。
「不嫌弃，谢谢阿云姑娘。」
说罢，他便逃也似的走了。
我不禁微笑出声。
可一回头，就对上慕玄烨幽沉的眸光。
不知他在树下站了多久。
我要去院子里打水。
他站立之处是我的必经之路。
深吸一口气，我走到他面前，轻轻一拜，就打算离开。
可擦肩而过时，他倏地攥住我的手。
将我扯至他面前，定定睨着我。
「你和萧贺很熟？
「为什么给他做鞋？」
我赶紧解释。
「不熟的。奴婢只是为了感谢萧贺侍卫救奴婢一命！」
慕玄烨抿唇看了我好久，才松开我的手。
「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我昭王府里最低贱的奴婢！
「萧贺是本王最得力的侍卫，不是你这样的贱婢可以攀扯的！」
12
自那以后，我尽可能的避开慕玄烨。
我想，他应当是对我烦透了。
我挺后悔当初提出让他「以身相许」的。
我要是早知道他身份如此尊贵，绝不可能打他的主意。
那时，他命在旦夕。
我费了这么大劲才救回他的命。
我提出去找官府，帮他寻亲。
他却阻止我，说他的仇家是这穷乡僻壤的官府都不敢得罪的人。
我以为他没有亲人了。
想着他也是个可怜的落难贵公子罢了。
我们同病相怜，正好可以组成一个家。
却不知那时宫里正经历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
他为助他胞兄，被人刺杀，跌落在山谷中。
那时局势未定，他也联系不上自己的亲卫。
只能隐姓埋名，在村里养伤。
他大致是怕我不会好好照顾他。
才逼不得已同意和我成亲。
在他心里，我就是他人生里唯一的耻辱。
我已经尽力躲开慕玄烨了。
没想到却没能躲过李嫣然。
13
「听说阿云姑娘曾救过王爷的命？」
我捏着扫帚，低眉敛目。
根本不敢抬头看李嫣然。
「是奴婢恰好路过。」
李嫣然挑眉。
微翘的嘴角，表明她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
她让我抬起头，定定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也才看清楚，她长得可真好看。
杏眼桃腮，肌肤胜雪。
一双手又白又嫩，像嫩白的葱。
哪里像我，五官普通不说，额头还有一道疤。
一双手干多了粗活，粗糙长茧。
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真的有点无地自容。
李嫣然笑得很温柔。
在她将头上的腰侧的玉佩取下，塞进我手里。
我愣住了。
想还回去。
她阻止我，轻笑。
「你救过王爷一命，也算是我的恩人。
「这块玉佩算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回过神。
我虽对珠宝首饰一窍不通。
但我知晓，世家贵女用的东西都是很贵重的。
我想着，先把这里的落叶扫完。
就去找慕玄烨，将让他帮我将玉佩还给李嫣然。
可我活儿还没干完，就见到慕玄烨和李嫣然带着一群女仆赶了过来。
14
「王爷，不过一块玉佩而已，掉了就掉了。
「只是，那是母亲送我的及笄礼。」
李嫣然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帕拭泪。
「既然如此珍贵，又是在王府不见的，那掘地千尺，本王也会给你找回。
「嫣然，你确定你来过这里？」
李嫣然看了我一眼，轻轻点头。
「刚刚我路过这里，跟阿云姑娘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发现身上的玉佩没了。」
我再迟钝，也听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
很快，管事嬷嬷就从我身上搜出了那块玉佩。
李嫣然接过玉佩，面露欢喜。
她看了我一眼，对慕玄烨柔柔说。
「王爷，一定是我不小心掉了吗被阿云姑娘捡到了。
「一定不是阿云姑娘从我身上偷的！」
慕玄烨本就阴沉的脸，更黑了。
他冷冷凝着我。
「跪下，向李小姐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