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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战友聚会,认识了一位来自北京的姓荆女兵战友,她和我聊起当年当兵的经历,听她讲述当年入伍进藏、特别是从西藏退伍返回北京的过程,尽管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但仍令我们感叹不已,然而从她那非同寻常的经历里,我读懂了前辈军人奉献边疆的忠诚和满腔热忱。
荆姓战友得知我是一位军队作家后便添加微信,之后,她断断续续向我补充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她讲述自己和战友们的经历,给我们提供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因此就有了这篇文章。
为了便于阅读,以下内容均采用第一人称来写。
1968年冬天,16岁的我和家乡40位女兵友,坐上了开往西宁的火车,到西宁后再坐汽车到拉萨。从没出过远门的我们,在接兵干部的带领下,开始了漫长的入伍之旅。
虽然出发前接兵干部给我们专门讲过入伍途中的安排和要求,但到西宁2天2夜的漫长火车行程,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感觉这一路好漫长。
终于到了西宁,我们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坐上了接我们的卡车,只是这一次乘车再次刷新我对入伍路途的认知。
我们在西宁乘坐的军车有2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这个车上坐了二十多个女兵,另外一辆是轿车,类似于后来的中巴车,轿车前后有许多撞击过的坑,身体弱和个子小的女兵坐了这辆车。
军车驶出了军供站,让我们铭记一生的入伍之旅开始了。
从西宁驶出后,道路坑洼不平,军车不急不慢地跑着,我们坐在背包上,剧烈的颠簸让我们的身体和脑袋不时在车厢板上来回碰撞,有时还被高高地弹起,脑袋直接撞到帆布车顶上……
一路上,如果能赶到兵站还能吃口热饭,遇不上兵站,我们只好在车上啃冰冷的面包,吃饭是饥一顿、饱一顿,军用水壶里的水冰得牙痛……
到兵站住宿,我们40个女兵住的那种不知睡过了多少男军人的大通铺,床上铺了一层棕垫。冬天的大西北格外寒冷,兵站宿舍也没有火炉,我们只好两个女兵挤一个被窝,下面铺一个军大衣,身上盖两个军被,上面再搭一个大衣,就这脚还冰冷,再加上高原反应,一夜几乎没怎么睡觉。
后来9天里,我们学精了,两个女顶头睡,我抱着另一个人的脚,而她则抱着我的脚,抱团取暖让我们度过了漫漫长夜……
白天坐在车上,帆布蓬四处跑风,也四处钻进来灰尘,等我们下车时,一个个都成了只有牙齿洁白的灰人。
但是,一个傍晚我们到一个兵站宿营时,眼前的一群人令我们大吃一惊。
当时,我们刚从车上下来,列队准备进入兵站宿营,这时,从一排军车里走来一群人,看样子他们也准备在这里宿营。他们一个个像是刚从地洞里钻出来似的,脸上、身上布满油泥污渍,披着破旧的军大衣,还挑着行李,外露的军服上,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棉花絮,这完全就是一群叫花子。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这群穿着皱巴巴新军装的女兵,个个灰头土脸的,在他们的眼里,又何尝不是一群姑娘叫花子……
没想到,带我们的军人却对他们格外尊敬,命令我们停止前进,让他们先走,等他们进了院子,接兵干部才和我们说,他们是青藏线上的汽车兵。当时,我嘟囔了一句“他们也是当兵的啊,穿成这样不怕给军人丢脸吗?”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经常跑这条线的汽车团的战友,他们吃了太多的苦,他们穿着那样脏烂的衣服,却支撑起了驻藏部队的训练和生活,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的安宁和幸福……
9天9夜后,军车拉着我们终于到达了军区通信站。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的西藏,军队和地方生活都很艰苦,为了给连队的猪割草,我们这群女兵像男兵一样,把背包带往腰里一系,随后跳进刺骨的冰水里割草,那时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即便身上不方便那几天,也没有人敢说一声,结果,我和其他几位女战友此后都落下了病根。
当时营区里没有水管,更没自来水,连队吃水轮班挑水,我个头瘦小,肩膀上没多少肉,结果扁担硬是在单薄的骨头上挤压,挑一次水要痛上好几天。
更令我们说不出口的是女孩子每个月的那几天,由于没有卫生纸,有时候我们干脆就用旧报纸凑合,结果,粗硬的报纸磨烂了皮肤,有两位女兵经常小肚子痛……
更让我们难受的是和家里写信,当时,一封信从拉萨寄到北京起码要花好两三个月。刚开始不知道,信寄出后天天盼回信,可等啊等啊,竟然一等就是几十天,后来听连长讲,由于大雪封山,交通中断,信自然也就不知停到了哪里。
后来,我们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信的事,好么,几个月后,终于等到了家里的来信,没想到一下子来了六封,那一天我高兴得哭了半夜。三年后我退伍回到家里,才知道妈妈为等我的信件,竟然天天跑到胡同口等邮递员,而几个月后收到一沓信,再一看日期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妈妈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
在我入伍的第二年,外线连两个男兵出去巡线,为了赶时间,他们经过一处河流时,扛着自行车,背着电话机和爬电线杆用的铁钩子,小心翼翼地蹚着冰冷的河水过河,他们要到对面去排除线路故障。
然而,也许是河水太过于冰冷,走在河中间的战士腿突然抽起筋来,腰也痛苦地扭曲起来,意外发生了,他身上沉重的自行车和维修设备倾斜,他没能站稳,一下子就被冰冷的河水冲走了。后面的战士吓得倒退上岸,眼睁睁看着战友消失在河流里。
当部队派了一个排的战友搜救时,一直没能见到这位战友,他们只得顺着河道寻找,等找到这位战友时,他被一根树枝拌到了河边,只是此时的他已经和冰水冻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我们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完成了正常的战备执勤和训练,指导员经常对我们讲,我们是中国军人,没有我们吃不了的苦、战胜不了的困难!
当战士3年,我当上了副班长,还光荣地成为了一名党员。
三年的服役期满了,我光荣退伍。
1972年冬天,我和退伍回北京的通信站女战友,坐到了开往西宁的军车,就像入伍时那样,到西宁坐火车回北京。
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出藏的路还是那条,如果说入伍时我们满怀新奇和期待,那么退伍时的我们,则多了份成熟稳重,更多的是对退伍后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然而,回家的路之艰难和危险,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汽车跑到第3天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当时,汽车行驶在空旷的荒原,根本没法躲雨,只好继续沿着道路艰难的跑着。
突然,我们乘坐的这台军车,在一个转弯处尽管小心翼翼地行进着,却因道路倾斜而滑向了地势较低的那一边,车辆瞬间失去控制,车厢里一阵惊叫……
慌乱中,军车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坠落到一个深坑,被山体挡住。我只觉肩膀一阵巨痛,头也碰到了车厢板,顿时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另一台军车上的战友已经来救我们。很不幸,我们这台车上一位女兵战友,被重重抛起后脑袋碰到了岩石,人当时就不行了……这次意外,我们这台车上牺牲一个战友,伤了5个。
后来,我们只好爬上道路等待救援,风雨中,我们等待了2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一辆过路的军车,于是,我们这些人回到距离最近的兵站休息,安顿牺牲的战友后。那台车修好了,继续送我们往西宁方向走。
我们在穿越昆仑山的时候,经过一段很长的沙漠。大卡车开着开着,却怎么也跑不成了。我们下了车,发现车轮陷在了沙里。司机开动汽车,车轮飞转沙子飞扬,车子却没有移动半步。
后来我们一起推车,尽管累得不行,但车仍然出不了沙坑。此时天已经黑了,四周一片漆黑,风卷着沙子打在脸上很疼,眼睛也睁不开。带队的干部让我们上车等待,当时,虽然我们都穿着棉衣棉裤,脚上穿着毛皮鞋,外面还严严实实地裹着皮大衣,仍然被冻得是瑟瑟发抖,肚子里肌肠辘辘……
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一支雪亮的灯光,一列路过的军车发现了我们,我们这才得救……
到了第10天,我们进入了青海境内,老兵司机提醒带队的干部说,这一段路极易发生泥石流,咱们得快速通过。
然而,在我们经过一处山路时,山上突然出现了泥石流,我们正处于泥石流中间。军车加大马力,拼命想闯过危险路段,但是,危险还是发生了,从山下滚下的石头不断砸到道路上,车顶的帆布被碎石砸得砰砰响,我们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
突然,一块半米见方的石头砸穿帆布蓬,击中了距离我不到一米远处的两个战友身上,顿时,车厢里爆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哭喊声……
可是军车没敢停下,依旧疯狂地往前车,直到跑出这一片山路才停下。
可是,泥石流夺取了2名战友的生命……
后来,带队干部只好把我们带到就近的兵站休息,他们去处理牺牲战友的后事,至于牺牲战友的遗体埋藏在何处,那时的我们根本没想到去问一下。
那一刻,我们惊慌不已,没想到退伍返乡之路如此凶险,2000公里的行程,竟让我们失去了3位战友。
由于一路上出了这么多的事,原本只有9天的行程,我们走了14天才到西宁。等我们坐上回北京的火车时,我还惊魂未定、精神恍惚。
我之所以能安全返回北京,靠的完全是运气!
整理着荆大姐的材料,我数次眼含泪水。相比较于她们,我们在内地当兵虽然也很艰苦,但我们的艰苦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大姐说她们入伍时的津贴是6元,补助3元,伙食标准也比我们内地的兵高出许多,我想说的是,军人在雪域高原当兵,是为国戍边,如果不是为了国家的安宁,即便给再多的补助,也没有人愿意去那个地方呆上三年,况且还要经历进出西藏的一路凶险。
荆大姐个头不高,但就是这样一群极为普通的先辈军人,让我进一步懂得了当兵、尽义务的深刻含义。
当一回兵就像泥土烧成了陶,即便后来破碎成片、成粒,但永远区别于土,岁月的长河里,每一颗陶粒依旧坚硬,一直散发着不一样的光泽!
谨以此文纪念那些牺牲在雪域高原的烈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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