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在大山里的妹妹

目送装满被子衣物和锅碗瓢盆行李，望着拉着妹妹和小外甥的网约车渐渐远去，站在妹妹租房小区大门前的我，一股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两行热泪顺着腮帮流了下来。

2005年，一天，在外地出差途中的我，接到妹夫电话，电话里妹夫高兴地告诉我说，他和妹妹原本想要个女孩，谁知不走运，又来了个男孩（不走运，方言，运气不好的意思）。听后，我很高兴，电话里告诉妹夫，劝妹妹不要生气。

当年，妻子为我们家生的也是个男孩，出生日期比小外甥早10多天，一年后，我们家儿子放在地面松开手，自己可以慢学走路时，我打电话问妹妹，小外甥放在地上，松开手能不能慢慢学走路，妹妹告诉我，小外甥的双腿很软，放在地面上，站立都困难。

两个出生相差只有十几天孩子，我们家儿子放在地面上松手，开始学步走路了，小外甥为啥还不能站立呢？我电话咨询郑州一位熟悉儿科大夫，这位大夫听完我的描述，告诉我，由于妹妹属于大龄怀孕，小外甥身体基本可以肯定有问题。我立即打电话给妹妹，让她带着小外甥来郑州，找儿科专家诊断一下。

妹妹开始并不相信，认为小外甥身体没有问题，属于走路晚的孩子，根本没当一回事，直到两岁后，我们家儿子到处跑时，妹妹和妹夫急了，带着小外甥才肯来郑州，到医院经儿科专家一检查，小外甥患的是先天性小脑脑瘫，妹妹才相信小外甥身体确实有问题。

小外甥在郑州治疗几天里，妹妹不能见到的，就是医生把小外甥两腿拉直，放在蒸房里熏蒸，看着孩子被熏蒸得满头大汗大哭大叫，妹妹就心痛的受不了，立即就想放弃治疗，我和妻子怎样劝解，妹妹都听不进去，趁着我和妻子上班时间，带着小外甥回了老家。

妹妹带着小外甥回老家后，我和妻子一有空闲时间，就四处打听哪里有治疗脑瘫的医院，一天，我在阅读报纸时，中缝广告里介绍河北石家庄有家治疗小儿脑瘫的康复医院，放下报纸，我立即打电话给老家妹妹，让她带着小外甥来郑州，我们一块去石家庄。

当我和妻子带着妹妹、小外甥赶到石家庄，乘坐公交车转出租三轮车七拐八弯找到这家位于偏僻郊区康复医院，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哪里是什么康复医院，就是一个私人大杂院，所谓“专家”就是几个穿白大褂老头老太太，一看就是骗人的，要不是我们谎称钱在火车站被人偷了，回去找钱才来，差点没走掉。

为了给小外甥治疗双腿残疾，妹夫和妹妹带着小外甥，只要听到能治疗小外甥病的地方，带着小外甥立即乘车就去，跑南京去上海、武汉等等，跑了不少大大小小医院和诊所，结果都无功而返，几乎花光家里全部积蓄。

到了小外甥该读小学年龄，为了照顾和方便小外甥读书，不得不搬出离家十几里山路外，离学校较近的街上租房住，早上，妹妹把小外甥背到学校教室，课间上厕所，老师打电话给妹妹，让妹妹去学校，放学再把小外甥从学校背回出租房，读到五年级时，小外甥的教室从一楼搬到了二楼。

妹妹年轻上山爬山砍柴背草，双腿落下了膝关节炎，干轻活稍微好些，一天几次背着沉重的小外甥上下爬楼梯，妹妹咬着牙坚持了大半年，直到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被逼无奈之下，放弃了让小外甥继续读书机会，带着小外甥又回到了山村。

每次从郑州回老家，不管时间多紧张，我都会去看看妹妹，当我走进半天难见一人冷清清的村子，看见半山腰妹妹家，两间又矮又低的小平房，看见等待在门前走廊上的妹妹和小外甥，心里就酸酸的，要不是小外甥的拖累，妹妹应该早已搬出了大山，去县城里大外甥家了。

妹妹和妹夫两人，一个比一个宠惯孩子，大外甥小时宠惯得连高中都没读完，出外找一圈工作没找到，妹妹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让我想办法给大外甥在郑州找个工作，逼得我没办法了，把大外甥安排到老乡汽车修理厂学修汽车，如今大外甥成了老家县城小有名气修车师傅。

2023年，转眼小外甥十八岁了，一次，乘回老家办事机会去妹妹家，商量能不能把小外甥带到郑州，让他学门手艺，学会后，回到老家开个小门市，解决养家糊口和以后养老问题，听了我的劝说之后，妹妹同意了我的建议，答应带小外甥去郑州学门手艺。

小外甥双腿虽然不能下地走路，但大脑并不笨，说话和正常人没有多大区别，妹妹带着小外甥来到郑州后，根据小外甥自己喜爱，选择去一家残疾学校学习修理手机和电脑，为了督促小外甥专心学习手艺，我和妻子一有空闲时间，就骑车跑到妹妹租房处，鼓励小外甥好好学习手艺。

学校别的孩子三个月学会回去能开修理店了，小外甥半年下来，不但没学会修手机和电脑，却学会了成天成夜沉迷游戏，我和妻子苦口婆心的劝导，不但成为瞎子点灯白费蜡，还因为我批评了几句得罪了他，我和妻子再去家时，好像没看见一样。气得我发狠心再也不管了。

真不过父母爱，亲不过兄妹情，说不管小外甥的事了，只是生气话，2024年3月，一天，一大早大女儿打电话告诉我，老爸，姑姑和姑夫带着小表弟马上到郑州了，让你在家等着，他们到了帮忙搬东西，我还以为大女儿和我开玩笑呢，不大一会儿，妹妹打来了电话，让我下楼去帮忙搬东西，我才相信妹妹来郑州了。

午饭，正在我纳闷妹夫和妹妹带着小外甥来郑州有啥事时，妹夫开口问我，他和妹妹这次来郑州，抱着最后一次希望，还是看我能不能给小外甥找份活儿干，一听我头就懵了，一个啥都不会干的残疾人，我一个手中既没职又没权的人，让我去哪里找工作，考虑到妹妹的难处，吃完午饭放下饭碗，二话没说，带着妹夫开始走街串巷为小外甥找活干。

三天下来，要不是妹夫亲自跟着我，他根本不会相信，看着我求完东家求西家，几乎找遍熟悉老乡的门店，一听小外甥是残疾人，结果都怕承担责任遭到婉言谢绝。妹夫彻底知道了，我这个当舅舅的尽力了，不是我不给小外甥找活干，而是实在没人敢要。

妹夫离开郑州前，来家找到我说，他为妹妹和小外甥交了半年房租，他离开郑州后，让我再多找些熟人，看能不能为小外甥找份工作，妹妹在附近找个打扫卫生的活干，把来时租车费和房租费挣回来。妹妹这次来郑州，虽然给我出了个大难题，但我却找不到一点拒绝理由，只能默默接受。

为了让尽快给小外甥找到工作，我和妻子一边寻求亲朋好友帮助寻找外，一边发动大女儿和放暑假在家的二女儿和儿子，全家老少齐上阵，三个多月下来，工作找了一份又一份，结果都因为小外甥有残疾，自己不能拄拐杖，上下不了台阶和去厕所被婉拒。处处碰壁，失去了为小外甥找活干的信心。

妹妹因长年累月攀爬大山，双腿患有关节炎，清洁工打扫卫生，每天要上下攀爬几十层楼层，累得妹妹连路都走不成了，妹妹来家告诉我和妻子，清洁工她已经辞掉了，明天带着小外甥回老家，网约车已经租好了，让我们一家四口去帮她把家具搬到地下车库。

第二天早晨5点钟，我们一家四口就赶到了妹妹住处，开始往地下车库搬运物品，搬运完物品，乘网约车没有到来空闲时间，我特意跑到座在轮椅里小外甥身边，再三劝小外甥道，你已是个18岁懂事的大男孩了，回到家首项任务，就是抓紧练习拄拐杖，不然父母年龄大干不动了，谁来养护你？学会拄拐杖，生活自理能养活自己了，就不怕找不到事干。记住大舅的话。

妹妹离开郑州后，我最放心不下和担心的，就是小外甥听不进去我的劝导，和妹妹不能狠下心来，让小外甥练习拄拐，如果小外甥不下决心练习拄拐杖，何时走出那孤零零的大山沟。（吴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