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梦:你做的并不是自然而然的那个梦

徙竹散人 2023-07-11 13:35:12

庄子在《庄周梦蝶》中谈到了人的迷失,用了一个状态表述——分不清自己是庄周还是蝴蝶,并把无论是人还是蝴蝶做了个统称,即物化。再深入一点,既然是物化,不管是蝴蝶的美,还是人生的苦,执着即是虚幻,此处是《齐物论》的关键处,是反着说的,这就是庄子的高明,他没说“弃物”。

而更高明的则是那极隐晦处——梦才是真的,而这个最真的梦却又是最抓不住的。

禅宗之所以被称为“佛门的道家”,跟庄子颇有渊博的地方就是“参话头”,也就是往念头的根上去,只要还能找到具体的什么,就会陷入“鸡生蛋,蛋生鸡”的竭世枢机,直到把类似梦的状态参出来就“取消”了问题,佛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六祖之“本来无一物”,大慧宗杲禅师之“我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都是从各种角度来描述这种状态。

所以,一切心灵上的“为什么”和“怎么办”,都是于问题本身之中纠缠不清,纠缠到焦虑甚至抑郁也无法绕出来。

人们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应当存在误解,通常会认为这是种逻辑关系,但此处的“所”应当作“所以然”解,即白天的思虑用得太多,夜里就一定会做“所思虑的梦”。

这个梦就是“投射”,而不是“心想事成”,已经不再是时刻都在做的那个自然而然的梦。

“不自然”的梦醒来记不住,那是因为意识心太重,“自然的梦”被意识心遮蔽,这便是执着,亦即“所住”,《金刚经》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住”则“自然的梦”自会呈现出来。

梦中的执着和醒着的时候是一样的,就像初会驾车者眼里只有自己的技术,那就有多快开多快,而老司机满心都是“怕”,越开越慢一样。

追逐梦是东西方文化的共通,但却大有不同。从占卜或者《周公解梦》开始,东方文化拿出的都是意象,它的结果总是“不确定”,给出的是“体”,要靠问占的人去“品”,“品”出来的是“由体起用”。

所以,不是某件事上问占的人有问题,而是人有问题才会问占。吾所谓“欲解人之痛,便是痛之人”,“病人”的一切都是病态,就像一个满身戾气的知解宗徒叫嚣自己观点高明一样,那不过是个有着“高明观点”的“病人”。

精神分析之父弗洛伊德有本著名的《梦的解析》,他把梦看作是潜意识的变现,也就是把梦的内容往某些具体的事物上去靠。

《梦的解析》包括《精神分析引论》里都列举了很多的情境来证明这种联系性,我想这就是西方的书越来越厚的原因——所有的情境都要解释一番,都要找出一些内在联系的证据,但这无法解释“自然的梦”,也就是不被外境影响下的梦,至少解释不了形成分别意识前的婴儿,所以,老子很注重婴儿,《道德经》几次提到婴儿——能婴儿乎,复归于婴儿。

道家有本不大被提起的《列子》说:

故阴气壮,则梦涉大水而恐惧;阳气壮,则梦涉大火而燔焫;阴阳俱壮,则梦生杀。甚饱则梦与,甚饥则梦取,是以以浮虚为疾者,则梦扬;以沉实为疾者,则梦溺。藉带而寝则梦蛇,飞鸟衔发则梦飞。将阴梦火,将疾梦食。饮酒者忧,歌儛者哭。子列子曰:“神遇为梦,形接为事,故昼想夜梦,神形所遇。故神凝者,想梦自消。信觉不语,信梦不达,物化之往来者也。古之真人,其觉自忘,其寝不梦,几虚语哉?”

就是说仅自身体内的变化就能成梦,这里没有联系任何外境的事物,所以,已经不再是潜意识应对的层次,而是高于潜意识(潜意识属唯识宗第六意识)的第七末那识传递来的如来藏。

俗话说“神形兼备”,即是因为保障了如来藏的通达,就是“走心”,为外境所障者是为“意识心”重,故而“无梦”之人所障者深。

所以要“息思维”,这个词的真正意思不是让人“不动脑子”,而是要歇却动机,人一旦动机起,动机外的一切就再也看不到了。

“梦”实则密切相关于身体的变化。

列子的“莫名其妙”或许不让人信服,但有个现象却实是科学无疑的——海市蜃楼——一种因远处物体被折射而形成的幻象,可在陆地或者海上看见,其产生原因是太阳使地面温度上升后形成的一种气温梯度。由于密度不同,光线会在气温梯度分界处产生折射现象。

我们的大脑认为光线总是沿直线传播,但是,当光线通过下方温度低、密度大的大气时,就会向下折射,所以,大脑中显现的远处高楼就会比实际高。

如果把“梦”看作是“海市蜃楼”,那这种实实在在的内外境变化是否可以看作是某种有机体的内部作用现象呢?也就是说“海市蜃楼”就是某种“大象希形或者大音希声”的存在者的“梦”,而我们人处在这个“梦境”之外很容易就能观察到它。

“海市蜃楼”中的那些景象全都是真的,却又都抓不住,而“海市蜃楼”现象本身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而当人处于梦中时与醒着的状态并无异,梦中也有实实在在的感受,又怎么会觉得梦中的自己是虚幻?

很多影视作品都在探讨这个问题,比如电影《异次元骇客》和《骇客帝国》系列等,这说明主创人员已经初步对此有所感知。

故而,潜意识并不能概括所有的梦,潜意识带来的梦都有执着的味道在里面,“自然的梦”是人体内部不断发生化学反应变化而在大脑中产生的无意识光影。

一切真自律皆是“梦中能做主”,呈现的是那个和意识心无关的“自然的梦”。

吾有诗云:

朝阳暖冬意,车马料峭声。挥剑矢如雨,遍地狼烟蓬。行踏千里雪,坐乘万丈风。未执三两字,梦醒文章成。

睡着的你若能做“自己的梦”,醒来的你就自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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