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黑老大建“独立王国”带打手公开收税,却被评为“中国好人”

呱呱聊历史 2023-06-10 18:27:02

2016年2月,对于住在银川市郊,挂着“西马银党支部书记”身份的马兴国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月份。

这个月,他和河北邯郸传递爱心创建“雷锋村”的“好支书”韩红卫,浙江金华十余年拾荒捐资助学的退休教师韦思浩,广东汕尾40载坚守孤岛的“守塔人”苏贵聪等106人一道,成为了月度“中国好人”。

偌大的中国有将近14亿人口,而获得“中国好人”荣誉的每年区区不过千人,这个由中央文明办每月评定并全网公示的荣誉,成了鼓励千千万万人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重要动力。

对于“西马银”这个几乎从未在地图上正式出现过的地方而言,这里是5000多从黄土高原搬迁过来的移民安居的“应许之地”,也是马兴国惨淡经营了17年的“独立王国”。

巍峨的六盘山下,有一片贫瘠的土地,这里是黄土高原的核心,包括西吉县、海原县和同心县等八九个县。

降水奇缺,风沙肆虐,加之气温变化极大,导致这块方圆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基本种不了其他庄稼,只能种土豆。

海原县境内一景

由于过度的开发和气候变化,这里自近代以来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如果继续生活下去,那么只有人和土地同归于尽的结局。

有土豆当然饿不死人,但天天吃土豆的日子也没法过啊!

因此,致力于扶贫的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从1980年代后期以来通过6次大规模移民陆续从这里迁走了百万人口。

1956年出生于西吉县将台乡的马兴国,是县里当时为数不多的生意人之一,他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一说其为文盲),但在1970年代全国范围内大学生都很稀缺,能考上高中说明脑子绝对好使。

因为周围除了石头和沙子几乎啥也没有,马兴国一开始就因地制宜搭石灰窑烧白灰,然后卖给施工队和水泥厂。

倒腾了一阵子石灰之后,马兴国又利用当地产量最大的土豆提炼淀粉,再卖给造纸厂和食品厂,通过大约五年的努力,最终成为西吉县改革开放之初最早的四个“万元户”之一。

老式石灰窑让马兴国挣到第一桶金

后来,马兴国打听到用玉米生产的饴糖价值比土豆生产的淀粉高,便灵机一动:为什么不种玉米呢?玉米产量高,也不挑水肥。

但他的这个想法却被证明是错的:西吉县的贫瘠之甚连玉米都不抽穗,一年到头收不了几斤。

但马兴国的脑筋毕竟活络:既然西吉县种不了玉米,也可以到别的地方去种啊,反正我有钱!

1994年,马兴国从宁夏回族自治区农垦局所属的贺兰山农牧场租赁了600亩土地开始种玉米,租赁合同上写明租期为30年。

那时候的土地价格便宜,何况是没啥人看上的荒地,马兴国租来的这600亩地位于银川市西夏区,在旁人看来是纯纯的荒滩。

但旁人的想法还是太简单了,因为对于在西吉县吃了大半辈子风沙的马兴国和乡里人来说,这里的土地简直肥沃得不得了,是块肥得流油的肥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楼房

马兴国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带着6户人家变卖了西吉县的所有财产,开着拖拉机跋涉400多公里来到贺兰山下种玉米,很快就收获颇丰,饴糖厂同样生意兴隆。

老马在银川“混得很不错”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到银川种玉米去!”成了西吉县家喻户晓的口号。

马兴国每次“衣锦还乡”,都会带着十几户人家一起到银川,开垦他租下来的荒地,收成他占大头,其他人占小头。

一开始,马兴国是“自己承包,然后雇人种玉米”,后来发现西吉县里乡亲种地的积极性很高,便索性转为了“承包土地,再转包给其他人种”。

这样一来,马兴国的角色就从一个农民变成了一个管理者,或者说得时髦一点,“农民企业家”。

无论是自治区、银川市农垦部门,还是西吉县政府,这时对于马兴国的行动都是支持和认可的,因为这是毫无疑问的“政绩工程”。

早期的“西马银移民开发区”

一方面,贺兰山农牧场那些没人开垦的荒石滩被马兴国承包之后每年都上缴不菲的租金和其他收益,让银川市大赚了一笔。

另一方面,西吉县的贫困人口不断地流向银川,在当地务农拿到一份收入,甚至有的还寄回到县里,因此西吉县的贫困人口比例下降,不仅如此当地人的生活还有所改善。

所以,用钱开路的马兴国没费多大力气,就从贺兰山农牧场开出了一份“同意接受移民”的证明,开始光明正大地吸收西吉县的移民。

因为觉得干巴巴的一个“移民农场”没啥吸引力,马兴国又一次开动脑筋,自己搞了一个所谓“西马银移民开发区”的招牌,其中的“西”是指西吉县,“银”是指银川市,“马”当然指的是他马兴国,意指“西吉人在马兴国的带领下搬到银川”。

西马银的土地开发搞得轰轰烈烈,产生的虹吸效应不断地把贫穷的农民从西吉县输送到银川,很快在此聚集生活的居民就有数千之众。

作为移民首领的马兴国拿到了一个印章“西吉马银移民开发区”,这可不是他拿萝卜刻的,而是西吉县政府、县公安局和银川市公安局协调之后发给他的。银川市规划局给西马银移民住宅用地做了规划,还绘制了地界图纸。

如今的银西村就是从前的“西马银”

这就形成了一个奇葩的现象,在银川市的土地上,突然就冒出来一块属于西吉县的飞地,这块飞地上的居民还有正式身份,算是贺兰山农牧场的职工。

2010年,西吉县批复同意成立“西马银临时党支部”,任命54岁的马兴国为临时党支部书记,这个临时党支部又在两年以后转了正。

通过马兴国不断从农牧场职工手中收购土地和扩大承包土地,到了2015年左右,这个“西马银开发区”占地面积已达23000多亩,约合2.3平方公里,基本上等同于一个面积中等的村,居民5500多人。

在这块地盘上,马兴国威福自用,把人事、财政、行政、执法大权集于一身,“开发区”组建了与政府一模一样的党政两套班子,村支书、村长等主要干部都是他的亲戚或亲信。

“开发区”里有22家各种企业,也基本上是马兴国及其家属的家族企业,移民建房、公共设施建设等工程项目都被马家包揽。

他私自在“开发区”里征收“地皮税”、“土地管理费”等各种名目的税费,把自己承包的土地再私自倒卖给外来移民,并办理所谓的“房产证”、“庄园证”,没几年便敛财数千万。

狠人马兴国

就是这样的千万富翁马兴国,居然还堂而皇之地拿着国家的低保,每年有6000多元,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有了钱之后,马兴国还在“开发区”里组建了配备统一制服、辣椒水、电警棍等装备的保安队,对移民实施高压统治,强迫其接受自己的“管理”和“征税”。

“土皇帝”、“自行收税”、“世袭罔替”,这样的事情发生在21世纪的中国,除了离谱,就是离谱。

为了让自己的非法“统治”能够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对外、对上,马兴国更是做足了功课,他到处申报资金,加上自己巧取豪夺而来的各种费用,把个“开发区”建设得光鲜亮丽。

在马兴国的带领下,“西马银开发区”建成了学校、医院、公交车站、贸易市场、行政办公大楼、群众文化活动中心、商贸综合大楼等公共基础设施。实现了电力、通讯的全面覆盖,乍一看,比银川市许多普通的村落都要发达、繁荣。

自从有了钱,出了名,来西马银“考察”、访问的各级领导也多了起来,包括自治区农垦局的局长、副局长,西夏区区委、区政府的领导,西吉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更是不在话下。

如今的“西马银”一角

马兴国的关系网甚至伸展到了西夏区的法院、检察院,他通过“土地买卖”的名义向领导干部行利益输送之实,连年获得各种表彰。

为此,西吉县政府给自治区移民局打报告,对马兴国的行为大加赞赏,2015年,固原市文明办将马兴国评为“固原好人”,随后他又被自治区文明办评为“感动宁夏2015年度人物”。

继获得“美丽中国新农村建设全国十大先锋人物”等称号之后,形同土皇帝的马兴国被宁夏自治区文明办推荐为2016年2月份“中国好人”候选人,而且还奇葩地当选了。

在他的推荐词上这样写道:

“1994年6月至今,受西吉县委、县政府委派,负责银川市西马银移民开发区工作,担任移民开发区党支部书记。”

推荐词写得有多精彩高调,背后的黑幕和金钱交易就有多肮脏丑陋。

马兴国上台领奖

这标志着此时马兴国的党支部书记身份已得到官方承认,他还有一个半官方的身份,是自封的“西马银开发区主任”,而他的真正身份,就是西马银“独立王国”的“国王”。

这个移民区的特殊性,导致了马兴国的所作所为处于三不管的状态:它名义上的行政主管部门西吉县政府距离这400多公里,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管控。

因此,西吉县实际上也是采取一种“眼开眼闭”的态度,默认了马兴国在这块土地上的管理权。

移民区实际上的属地主管部门贺兰山农牧场和银川市农垦局表示他们没有执法权,所以无法监管马兴国的行为。

再上一级的主管部门,银川市西夏区政府则处于一种一脸懵的状态: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在我的地头上有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帮人?

对于“西马银开发区”和马兴国实际上违法乱纪,公器私用,甚至发展为非法的地方基层政府的严重问题,大家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默契。

“自立为王”

表面上:这不归我管,我管不着,我不知道。暗地里:马兴国搞出的“扶贫”政绩,各方都可以消费,而且还有一些人拿着马兴国送的好处,给他当“保护伞”。

本来马兴国可以就这样安安稳稳干到死,然后把位子传给儿子、孙子,但他的春秋大梦却被一场势不可挡的浪潮给冲垮了。

从2010年开始,全国房地产行业呈现了空前的繁荣局面,伴随着城市化进程不断推进,银川市同样掀起了土地出让和开发的热潮。

2000年时,银川市的地价才600元/平方米出头,全年销售住宅面积不过60万平方米,到2014年银川卖掉了614万平方米的住宅,地价也飙升到了1253元/平方米,房价约4500元/平方米。

原来是郊区中郊区的西马银,如今距离银川市区已近在咫尺,距离银川外环高架仅3公里,火车站仅12公里。

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银川市委、市政府面前:如果将来西马银变成了“城中村”,这里的土地要不要开发,能不能出让?

高楼林立的银川

更加严重的问题是:这里并不是银川市的地界,而是西吉县的飞地,这个糟糕的身份可能会影响西马银周边的地价,进而影响市里的财政收入。

而且,马兴国居然跳过政府自己干起了出卖土地的违法“业务”,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双方的矛盾由此激化。

权衡利弊之后,2016年银川市在西马银所在地设立怀远路街道,“西马银开发区”被撤销,马兴国一手遮天的权力被剥夺。

不甘心靠边站的马兴国操纵着自己的一套班子,阳奉阴违,明里暗里地和市政府、区政府、街道办对抗了足足两年。

2018年5月14日,银川市公安局西夏区分局决定以涉黑问题对马兴国立案侦查,全国扫黑办随即将“马兴国涉黑案”作为挂牌督办案件。

马兴国闻风出逃,银川警方锲而不舍,组建了专门的追逃小组,长途跋涉5000多公里后,在北京郊区将马兴国跨省抓捕。

马兴国等人受审

2020年4月18日,银川市贺兰县人民法院以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转让、倒卖土地使用权罪等十项罪名判处已经64岁的马兴国有期徒刑25年,没收其个人的3800多万元财产,其主要党羽也均被判刑。

马兴国提出上诉,其律师表示“马兴国成立西马银等组织系经过政府批准,大多数工作得到政府的支持和表扬,不应以黑社会追究其刑事责任。”

不带你这样“啪啪”打脸的,这位律师你真的过分了!

从“中国好人”突然变成执法部门认定的“黑老大”,当初夸得有多卖力,如今就有多尴尬!

另外还有一件事:马兴国被抓后,其后台和“保护伞”纷纷落马,包括5名厅级干部在内的50多名官员受到党纪政纪处分,甚至被追究刑事责任。

2000多年前,中国曾流传着“庄周梦蝶”的故事,到底是庄子在梦中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呢?

庄周梦蝶

而如今我们从马兴国的闹剧中自问:到底是“中国好人”变成了“黑老大”呢?还是“黑老大”变成了“中国好人”呢?

人生在世,真是恍然如南柯一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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